第16章
裴延又玩了两把，就冷着脸丢开鼠标，烦躁地抓了抓头发。
张可润在一旁看得小心翼翼，“——裴哥？”
这时手机突然躁动地唱了起来，是刚才一起开黑的人。
张可润果断摁断了手机，但是对面那头的人异常执着，没一会儿又响了起来。他急得直接抠了电池板，终于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下来。
张可润轻轻吁了口气，抬头一看发现在刚刚那顿操作中，裴延已经走到了阳台上。
他很高，倾斜着站在阳台边，身子压低前倾，双肘撑着栏杆，正抬头望天。寒风将他身上仅穿着的毛衣都吹得鼓了起来。
不过没一会儿这一阵风就缓和了下来，徐徐吹拂着裴延的黑发。
张可润趿拉着拖鞋走了过去，胳膊肘斜斜撑着栏杆，将身体的重心靠了过去，面向裴延。“裴哥你咋啦，那游戏太弱玩起来不够刺激吗？要不兄弟陪你换个游戏再进去虐一番？”
“不过裴哥啊，不是我说，你这操作换什么游戏都赢得太轻易。”
“那首歌怎么唱来着？”
“哦对，想起来了。”张可润清了清嗓，站直了身体，一手扶着裴延的肩膀，一手伸向月亮，“无敌是多么，多么寂寞……”
看着他这卖力耍宝的模样，裴延捧场地笑了一声。
当气氛重归于沉静，他蓦然开口问了一句：“有烟吗？”
张可润惊了。
裴，裴哥还会抽烟？他咋从来没见过呢。
他下意识将自己上下摸了个遍才反应过来，他不抽烟呀雾草！
“裴哥你等我，我去楼上我爸书房找找，指定能找到。”话还没说完就着急忙慌地跑了出去。
拖鞋的啪嗒声渐行渐远，过了一会儿，又欢快的奔了回来。
看来是找到了。
果然，张可润跑着回来，气都没喘匀就献宝似的拿出了一个扁扁的红木盒子，盒面上印着繁复的花纹，看着不像凡品。
张可润翘起了头，骄傲地打开了盒子：“我爸好像也不抽烟，这是我从他柜子里找到了雪茄，不知道是谁送的。裴哥试试？”
说着他就将雪茄盒子放在了一旁的茶几上，虽然没抽过，但是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何况这盒雪茄里头装备齐全，看一眼就都懂了。
他先是截断了雪茄头，然后递给了裴延，然后又摸出了盒子里的火柴，擦的一声就有火苗窜了起来。
裴延将烟伸到了火焰上，可那火焰被风吹得东倒西歪，没一会儿就灭了一根。
张可润又点燃了一根，这回他有经验了，点燃之后迅速弯着手掌靠近火苗，火焰果然稳稳地停留在掌心，他兴奋地叫：“嘿，妥了妥了，裴哥快。”
可裴延仍旧是不紧不慢地将雪茄放在火焰上烤，张可润顿时急了，“裴哥，你得吸着，这样才容易点着。”
裴延动都没动一下，沉声道：“我不抽烟。”
？？？
……啥？
下一刻，火苗剧烈抖动了几下身体后就渐渐灭了，随之出现的是一缕向上飘扬的轻烟。
裴延：“继续。”
张可润：……
接下来，两人沉默地玩着火柴与雪茄的游戏，整个阳台就只听得见接连不断发出的“嚓”的一声，与时强时弱呼呼的北风声。
好不容易，在整盒火柴都快见底了，那粗壮的雪茄终于被点上了一抹猩红。
张可润揉搓着发僵的手指，感动得都快要流泪了。
裴延用食指与拇指捏着雪茄嘴，又重新回到了最初的那个姿势。
风缓和时，白烟袅袅升起。风凄厉时，白烟则被打击得支离破碎，同时那抹猩红就会猛地将雪茄吞噬掉一大口。
周而复始。
也不知过了多久，裴延手指捏着雪茄狠狠摁在了栏杆上，等待数秒后，手指轻轻一弹，瞬间将其没入黑幕，了去无踪。
岁暮天寒，他在这深夜呆立了许久，整个人都冒着寒气。
裴延直起身子往回走，路过张可润时拍了拍他的肩膀，“早点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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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顾谙蜷缩在柔软的棉被里，缓缓睁开了眼睛。
最初有一瞬间的迷茫，随后却只觉得这一觉睡得实在酣畅。
她懒懒地赖在床上舍不得起床，突然想起来多日前，她作为一个拥有暑假的高校工作者，假期期间几乎每天都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却也没有今日来得神清气爽。
顾谙轻轻哼了下，这可真是多亏了裴先生不辞辛苦。
又赖了一会儿，顾谙记挂着今天摆摊的事儿，翻身下床，简单梳洗了一下，换上一早刘阿姨放在门口的衣服。
踩着楼梯下楼，就见到张可润蔫蔫儿地趴在餐桌上，正一下一下戳着餐盘里的煎鸡蛋。
她笑着打招呼，顺手拉开了他对面的椅子，“早上好呀。”
张可润摆了摆手，有气无力的道：“早上好。”
顾谙除了在他与田萧萧闹分手时，可从来没见过他这么没精神的样子，当下就打趣：“怎么啦，昨晚去给人当小偷去啦。”
张可润哼哼几声冷笑，猛地嗷呜一口咬掉了大半煎蛋，目露凶光，“给人点烟去了！”
顾谙才懒得搭理他一早上的疯言疯语，拿着果酱在吐司上薄薄涂了一层，咬下去的时候酥脆伴随着果香在唇间炸开。
她幸福的眯起了眼睛。
一边享受着美食，她一边来回环视，“你裴哥呢？”
张可润食指向上戳了戳，“在楼上换药呢。”
顾谙犹疑地看着他：“陈老来了？”
“不是，是家庭医生，他正好来给我爸妈送礼，就被我抓壮丁了。”张可润有一搭没一搭地咬着煎蛋，突然他猛地坐直了身体，目光灼灼地盯着顾谙。
顾谙吓了一跳。
“顾同学，你和萧萧认识吗？你什么时候帮我，嗯……帮我……娶她。”张可润小声地说完，然后就爆红着一张脸，椅子上就像有针扎他屁股似的，扭来扭去。
简直没眼看。
“张可润，萧萧现在可还是未成年人呢！”话还说着，顾谙就猛地一顿，上下扫视着面前这人一脸睡眠不足的模样，狐疑的道：“你这个样子，该不是昨晚做梦，梦见了什么不该梦的了吧。”
张可润秒懂，他差点从椅子上蹦了起来，举着手发誓：“没有没有，绝对不是！”
紧接着狐疑地变成了张可润，他也是同样打量着顾谙，“顾同学，你该不是骗我的吧。要是真诓我的，你老实跟我说，看在裴哥的面子上我也绝不可能对你怎么样的！”
顾谙叹了口气，这傻大个看着傻，实则敏锐得很。
她咽下最后一小块吐司，又抿了口牛奶，道：“除夕夜让萧萧来陪你一起过年。”
“不可能！”张可润想也不想地否认，“萧萧和他爸妈去海边，那边暖和，他们几乎年年都会去。人都不在她怎么可能来。”
不远处裴延出现在了楼梯口，顾谙甩下一句爱要不要就迎了过去。
徒留张可润坐在原处，一时不可能，过一会儿又那万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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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重新回到康宁大道的时候，已经快十一点了。
今天的人似乎比昨天还要更多一些，他们赶紧着手布置摊位。与昨天不同的是，今天裴延直接跟在了顾谙身边，但凡是比碗重的东西都被他接手了。
顾谙叹了口气，“虽然我很享受你这么围着我，但是你真的不去帮帮张可润吗？那边可快要挤爆了哦。”
她说得有些夸张，可是却也没错，刚一开张就围了一拨人上来，叽叽喳喳地吵着要哪种哪种烟花，语速快又夹杂着方言，再加上货还没有完全摆好理顺。
所以张可润一时之间一个头两个大。
裴延皱着眉看了一会儿，然后低下头对着顾谙快速说到：“我昨天已经说了，你因我受的伤，我会全权负责，有什么事情你就喊我。但是希望你能注意一些，你早些好，我们早一点各自解脱。懂了么？”
顾谙一边乖巧地点头，一边心想，谁要和你各自解脱！
哄走了裴延，顾谙很快就将摊位重新布置了出来。
她的第一位客人是一对母女。
两人穿着粉色的亲子装，一人高挑纤细，一人圆滚可爱，一看就是亲子关系极好的一对母女。
圆滚滚的小女孩头顶两个小揪揪，说起话来稚气可爱。
“姐姐，你会画芝芝吗？”
顾谙一时没理解，母亲笑着解释：“她叫芝芝。”
顾谙眼里浸染了笑意，点着头用夸张的语气逗得小女孩咯咯直笑。然后她拿出了一把抱着粉边的团扇，“我把你画在扇子上好吗？”
小女孩很有做模特的自觉，顿时扬起了小脸，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看着顾谙，实在是眼睛酸了，就会可怜巴巴的问可不可不眨眼睛。
直把顾谙瞧的心都化了。
她拿着毛笔快速移动着，然后又从纸箱里拿出了还未拆封的颜料，她沾着一抹粉为团扇上的女孩点睛。
没一会儿一个Q版圆嘟嘟的粉色身影便跃然纸上。
哪怕她已经很快了，可耐心基本为零的小孩子，也已经望眼欲穿了。
顾谙也不卖关子，将扇子递了过去，“小心哦，墨还没干，不能用手手碰。”
小女孩像是拿到了一个最新奇好玩的玩具，爱不释手又充满了分享欲。
“妈妈妈妈你看，芝芝好漂亮！”
“比阿姨画的芝芝，还漂亮！”
小女孩的妈妈蹲下来慈爱地摸了摸女儿头上的小揪揪，但视线真的触及到团扇时眼眸里闪过了毋庸置疑惊艳。
在她牵着小女孩离开前，递给了顾谙五张崭新的一百块钱。
顾谙一愣，忙摆着手道：“不用这么多，”
女人笑了笑，将纸币压在了砚台之下，语气轻柔却又不容拒绝：“画的很好，新年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