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沈家梁喝了酒，让秦凰送他回家，路上看到一个骑着电动车的人，背影十分熟悉，不禁伸头多看两眼，

“哎，那个人好像凌霄啊。”

秦凰用眼角瞟了一眼，黄色电车，白色风衣，长发在头盔外飘着，不是她还能是谁，这都快到小区门口了，还敢骑那么快。“你看错了。”

她的车超过了凌霄，沈家梁扭头看到了正脸，就是凌霄，不禁笑道：“她在忙什么呢，最近也不去我们那儿了？”

“鬼知道她在忙什么。”秦凰又扫了一眼后视镜。

“吵架了？”

“我和她吵得着吗。”

沈家梁也知道凌霄不是什么省油的灯，肯定又做了什么事惹到了秦凰。“她又犯错了？你告诉我，我让西子说她。”

“她现在厉害得要上天，能听谁的。”秦凰转念一想，又道，“你告诉西子，让她去把凌霄的电动车借过去，先借一个月吧，就算帮我个忙。”

沈家梁笑了：“她的性子是够野的哈，看她骑个小电摩，比人家开布加迪的还神气呢。”他回去后，给西子转述了秦凰的请求，“借过来也好，我看凌霄骑车太快，在路上不安全，阿凰就是担心这个。”

“原来要钱是去买车了？”西子也很意外，“她给我说她想办个美发卡，一时没钱，我便给她转了些钱。她还骑着车上下班？她也不累。”

当晚，凌霄的车就被西子借走了，理由是想体验一下骑电动车的感觉。可她眼睁睁地看着沈家梁将她的方便面放到了后备箱，而西子开着车带他走了，这哪里是体验？这是明摆着抢车。

她敢怒不敢言，因为身边的秦凰的心情十分不错，还扬手嘱咐着：“想体验多久就体验多久啊。”回身笑吟吟地看她一眼，“明天要是加班，我送你。”

这个周末凌霄没加班，但她难得地没有睡懒觉，这天不是俩人同房的日子，她知道秦凰会比平时多睡一会儿，便起了大早，也不做饭，却拎了一把吉他，在客厅里边弹边高声吟唱《以爱为囚》。

秦凰美梦未了：一望无际的金色稻田里，她骑着自行车载着凌霄在马路上行着，凌霄搂着她的腰，脸往她耳边凑，讲了一个不怎么好笑的笑话，还把自己笑得前仰后合，弄得她扶不住车把，骑得歪歪扭扭。秋风吹来，千万株稻穗摇晃，像是在向她们点头致意，凌霄从车上跳下来，一披白色缀花头纱在腰后摇曳不定，戴着白手套的手上端了一杯酒，自己喝了一口，又喂她喝了一口，将剩余的洒向了稻田。她笑道：“让你选一款短点的，你非要拖尾的，你看看那裙摆全沾上土了。”

凌霄提了提身上的婚纱，冲她吐了吐舌头，开口道——

“带走我的心啊，把它藏在行囊，带它四海飘荡，去向往的远方——”

“这什么跟什么啊？”她眉头一皱，凌霄不见了，睁眼是白色的天花板，而耳边却还飘荡着高昂的歌声，“我想我再不用流浪，也不用再逞强……”

她拖沓着脚步穿过走向客厅，凌霄一见她来，浑身张扬的气焰一收，眼睛一转，嘴上已然换了词，“There was nothing on earth I wanted to possess，I knew no one worth my envying him……”她神情一亮，这是米沃什的《礼物》，开篇第一句便是：如此幸福的一天，而凌霄吟诵的这两句：这世上没有一件东西我想占有，我知道没有一个人值得我羡慕。正合了她梦里的感受。

凌霄见秦凰脸上忽然显出微笑，款步向她走来，她不禁往餐厅的方向退了两步，寻思道：这是被自己气笑了？

“过来。”秦凰冲她招招手。她却看了看房门——有点想逃——但又不敢，正为难时，门铃响了。谢天谢地！她蹭地跑到门口，透过猫眼看到隔壁家的小男孩，她经常在电梯里见到，也知道他的名字叫刘文凯，于是欣喜地开了门，“文凯小弟弟，有什么事吗？”

文凯才八岁，仰着稚嫩的圆脸，一双清澈的眼睛看着她，嗓音清亮，“大姐姐，能不能小点声，你唱歌影响到我妈妈睡觉了。”

凌霄低下头冲他嘻嘻一笑，“哎？没影响到你睡觉呀？”

“没有，我早就醒了。”

“你早就醒了啊，那要不要进来玩玩？”凌霄将门完全打开，小男孩伸着头向里面看了看，好奇地打量着房间，看见走过来的秦凰，又很礼貌地喊，“大姐姐。”

“哎？你叫我大姐姐，怎么叫她也是大姐姐？”凌霄问。

“哦，”文凯想了想，“那我叫你小姨吧。”

“啊？”凌霄不解，“怎么回事？”

秦凰将文凯带到客厅里，给他拿各种零食，“周末不上学，起这么早是不是要出去玩？”

文凯没拿零食，反而趴到桌子上看凌霄用纸叠的各色水果，“不出去玩，因为爸爸要加班，妈妈要照顾妹妹，没人陪我玩。”语气里有些小落寞，不过当凌霄拿出一个纸菠萝放到他手上，他立刻又兴奋起来，对着菠萝左看右看，“这是你做的吗？”

“那当然。”凌霄满脸骄傲，又指着条几上用纸板做的翻斗车、叉车和吊车，“还有这些，也全是我做的。”

“哇！”文凯立刻被吸引过去，眼睛盯着那些大大小小的纸模车，手里还捧着那颗纸菠萝。“太酷了！比爸爸给我买的车都酷，你能教我做吗？”

“这有何难呐？走，先去储物室拿一些硬纸板。”凌霄挥着拳头就去了储物室，文凯在后面屁颠屁颠地跟着。

秦凰看俩人忙活了起来，便去厨房做早饭去了，正炒着菜，门铃响了，文凯的妈妈找来了，“你也不知道回去，我还以为你丢了。”语气中带着责备。凌霄热情地问候着，又说，“小孩子好学得很，见我读英语，非要我教他，嗨，还聪明得很，教什么会什么，来给你妈妈读两句。”她也懒得出去，往锅里撒着盐听凌霄瞎扯，可没想到文凯真的朗声背诵了那两句英文，背完还向她妈妈说，“我想在这儿吃饭，行不行？”她妈妈大概觉得打扰，坚决道，“不行。小小年纪就想着到别人家蹭饭，多不像话，回来。”凌霄却大剌剌地笑了，“让他在这儿吃一顿吧，我们俩吃饭怪寂寞的，有个小孩子在这儿好得很，放心，不会让他吃坏肚子的。”

秦凰关了火，走了出来，笑道：“樊姐，让他在这吃吧，我都做好了。早上凌霄不懂事，在那儿鬼哭狼嚎的扰了你睡觉，你就当我们赔罪了。”

樊女士三十六七岁，虽已是两个孩子的妈妈，但仍非常优雅干练，她常与秦凰在电梯相遇，一直也想和邻居吃顿饭，但家庭工作让她无暇顾及，早上好不容易将小女儿哄睡着，她刚闭眼就被凌霄吵醒了，才让文凯去敲门，因为太困了没等文凯回来就睡了过去，当保姆做好饭时她才发现文凯没回来，吓得她跑过来，好在看到他好好的。既然这两主人都不介意文凯在这吃饭，她也不好太过推辞，“那好吧，就麻烦你们了。”走的时候又顺便问凌霄一嘴，“我记得你是去年搬进来的吧，你是秦小姐的——？”

“我是她表姨，外地来的，在这儿工作，就借住她这儿了。”

秦凰听得清清楚楚。

文凯兴高采烈地坐到了餐桌旁，秦凰把米粥放到他面前时，他十分礼貌说：“谢谢大姐姐。”

秦凰把萝卜干、酱黄瓜、面包片和水果切盘端上，又放了一盘她自己炒的蒜蓉小青菜，“别叫姐姐了，叫阿姨，不然有点岔辈了。”

文凯应着，伸筷子去夹青菜，一放嘴里便哇地一下吐到了碗里，抬头看到秦凰拉下的脸，赶紧又扒拉到嘴里，嚼两下咽了。

他有点儿怕秦凰。

凌霄尝了尝青菜，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鉴于秦凰在侧，她很快敛起笑容，对文凯道，“是有点咸哈？”文凯偷偷瞄了瞄秦凰，不敢点头。秦凰吃了一口，艰难地吞了下去，以前还总说凌霄做饭口味重，今天轮到自己了，刚才只顾听他们说话，盐确实放多了。她对凌霄说，“你给他炒个鸡蛋去。”

凌霄拍拍文凯的肩，“等着啊，一会儿就好。”又小心翼翼地端起青菜盘子，“这个我过下水啊。”

文凯吃着凌霄的青椒炒鸡蛋，将一大碗粥吃得干干净净，秦凰又给他盛了一碗，他吃完后又吃了些面包和水果。饭后，凌霄又带着文凯去做纸模车了，秦凰便去厨房洗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