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不该问这个问题……

莫渚摇头，手挽着勺柄挖了一小口冰淇淋，哇地吃了一口。细腻的丝滑感在嘴里化开，他木然打了个寒颤。

看来冬天确实不太适合吃冰冰凉凉的东西。他放下勺子，拿纸擦了下嘴，说：“我酒量差，不怎么喝酒。”

“哦好……”

陆子焉含着口酒，侧眼盯着莫渚看，下意识觉得他确实是那种一看就不会喝酒的人，长得文质彬彬又弱不经风的，如若真的喝懵了，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酒的口感香烈，但免不了会有些苦涩。陆子焉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喝酒，大概失忆之前就会了吧。

“那个……莫渚，你看点了那么多菜，还是吃点吧。”两杯下肚，陆子焉的耳根有些发红，他用手撑着下巴靠在桌上，另一只手拿起酒瓶往杯里续酒。

莫渚眯着眼睛，目光落在桌子上那碗冒着热气的姜汤里，漫不经心地说：“你多吃点吧，我不饿，还有……少喝两杯。”

窗外不知何时又落起了小雪，雪粒敲打橱窗，衬得室内越发明亮温暖。

雪落枝头，想让自己的融化更有意义。

过了会儿，莫渚捂嘴咳了两声，他听见店里的挂钟刚报了时，已经不早了，便看了眼坐在对面的陆子焉，有些后悔刚刚把他晾着没理。

实际上是陆子焉有些晕酒，开始稀里糊涂地找莫渚叭叭，一句话停一字少一顿的，根本叫人听不明白。

莫渚一边僵笑一边点头，时不时应答两声证明他在听。然后陆子焉喝高了，迷迷糊糊净说胡话。

再次向人确定了时间，莫渚对陆子焉说：“子焉，你喝多了。”

陆子焉哼笑两声，露出两颗小虎牙笑道：“没有，怎么可能喝多了。我不就才喝了……一瓶，两瓶……”他话说一半儿眯起眼睛开始数桌上的空瓶。

明明就四个瓶子，陆子焉来来回回数了八遍。他皱着眉，嘟起嘴，怔道：“怎么……唔，有那么多瓶子？”

“你喝多了。”莫渚把放在手边的姜汤推过去，好像猜到陆子焉会喝多。他指着姜汤说：“先把这个喝了。”

陆子焉哦一声，乖乖把汤喝完，放下碗，拧眉啧一声说：“好甜的东西，齁到了。”

莫渚没理他，办好善后，提起趴在桌上的陆子焉：“回家。”

“唔……”陆子焉揉着眼痴愣站着，莫渚只好拽着他走。

时间晚，但并不意味着人多的地方会缺人，比如说新旧城区中心的人就很多，水泄不通地围了一圈儿。

伴着雪颜纷落，莫渚拉着他走在茫茫人海。这里信息素很杂，莫渚阴着脸色只管走，还没走多久，一只手忽地将莫渚往后拽。

莫渚：“……陆子焉，你发什么酒疯？”

陆子焉张着嘴，呆呆地望着远处一对牵着手的情侣……实际上是他们手里拿着的发光气球。他伸手指着，傻笑道：“莫渚你看，气球~波灵波灵，bui!”

“哪里有气球？”莫渚只看见昏黄酒绿的灯光，还有来来往往挤成一张网的人群，“你喝多了。”

陆子焉身上一股酒气，眼睛却明亮得很。

棕黑的眼眸里单映着莫渚的样子，他痴笑两声说带莫渚去找气球。顺手拨开人群，往最前面随便蹿，莫渚也很无奈，只得边走边说：“对不起，借过一下。”

穿过稠密的人群，总算喘了口新鲜空气。人群越多的地方信息素就越杂，天生对信息素太过敏感的Omega应该尽少不混进去的。

人群外围有许多小摊，其中有不少卖气球的，气球是波波球，里面放着光线，在能源的驱动下闪着灿烂的光，确实波灵波灵但不至于bui。

“陆子焉？”感觉到手被人松开，莫渚一回神发现人不见了。那个笨蛋跑哪里去了？怎么唰地一下就人间蒸发了？

他左右张望，心里紧张，忽然，一个脑袋大的气球蹦到眼前。

“铛铛！”陆子焉嬉笑着从气球后面探出头，被莫渚掐脸哎哟一声，继而委屈巴巴地捂着脸。

“跑哪儿去了，找不见人？”莫渚生气，责骂陆子焉。陆子焉像个小孩儿一样，把气球塞到莫渚怀里，摸了摸鼻尖，“喏，送你的。”

发光的气球照亮瞳孔，他一下子生不了气了，面色凝重，吐了句：“谢谢。”

陆子焉高兴地翘起尾巴拍手，哼着歌推着他继续在人群里窜乱窜去。好久，终于被莫渚逮着机会扯出来，然后灰溜溜地跟在身后。

说实话，刚刚在人群里走得太乱己经不知道哪里是东南西北了。硬着头皮走出人群，陆子焉先是傻乎乎地乐看，下一秒竟然哇地一声吐了起来。

“叫你少喝两杯，不听吧。”莫渚轻轻给他拍背，末了，将刚刚从饭店里拿的水给他，让他漱口。

哗啦哗啦处理完，陆子焉醉得一塌糊涂，莫渚在一旁扯着他，防止他再溜没烟儿。四下寻了寻，莫渚皱着眉头长叹一声，问：“子焉，你还记得路吗？”

“嗯~”陆子焉打起精神，“什么路。”

“回去的路。”

“什么嘛，哪有……嗝……回去的路，地方在我，就路是！”

得，主谓宾、定状补都不会了，莫渚知道靠不住他，转手打了滴，强拉着陆子焉回去。反正就是不能继续让一个喝得烂醉的Alpha在外面为祸人间。

有的人喝酒很闹，有的人喝酒很安静，有的人则是从头闹到尾没安生过。坐车，陆子焉好开心呐，呼歌拍手地喊莫渚，非要拉莫渚的手掰扯。

两眼一闭，眉头一锁，莫渚现在只想快点回去。滴上的司机见了只乐呵两声道：“小两口感情真好。”

莫渚无奈，叹着声音回道：“朋友而已，又不能真扔外面不管了不是。”

司机转头望了他俩一眼，用十分老道的语气说：“你俩就算怎么看都般配！”

莫渚苦笑一声儿，什么都没说。到地儿下车，这回是莫渚扶着陆子焉往里走。

雪停了，风很冷，吹在面上，像刀子一样刻得脸生疼。一股浓厚的君子兰味飘在空中，莫渚本来就烦，用手肘顶了下陆子焉的肚子，闷闷道：“把你的信息素收起来。”

陆子焉清醒了点儿，呜一声，但是没有收起信息素，而是贴着莫渚的背，俯身将脑袋搭在他肩上，又伸手拨开莫渚束好的头发，轻轻闻着这个Omega迷人的信息素。

干燥的呼吸声中，诱惑一词被无限放大。就外貌和信息素而言，莫渚作为Omega都是最好的对象，对每一个Alpha来说，他的一举一动都是在有意无意地勾引他们。

“你醉了。”莫渚说着，企图推开陆子焉以摆脱这种过于非正常的气氛。不想，被陆子焉一拽，伸手搂住纤细的腰线，又被捏起下巴，生硬地抬头看陆子焉。

“你做什么？”莫渚脸上闪过一丝惊慌，他想挣开陆子焉不清醒的举动，却发现自己违抗不了眼前的这个Alpha，他愣一瞬，有些生气地说:“陆子焉，你拿信息素压我？”

给你脸了还！

他知道陆子焉也是高阶Alpha，毕竟君子兰味的信息素少之又少，而且同他自己的信息素相比，契合度本来就高得离谱。

指尖由脸颊划过耳侧，又掠过发稍，陆子焉敛着眼，半梦半醒地打量着这个Omega。试想一下，一个喝醉了的Alpha会对一个Omega做些什么。

理智，往往在面对人性的时候就早已分崩离析。

陆子焉俯过去直盯着莫渚看，他满眼都是这个Omega。“嘘……不要讲话。”他哑着声音温柔地命令道。

一时间，莫渚竟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风止箫索，枯枝上除了雪，还有半挂的冰棱折射出柔美的光。夜里静悄悄的，陆子焉舒展着眉头，凑过去，啵了一口莫渚。然后笑嘻嘻道：“上次你亲我，这次我亲回去！”

250……

莫渚也是愣住了，心想：“上次？我……我亲他？什么时候？亲了多久？就一下？”

唇面上留有酒气，他动了动唇，一把推开陆子焉。“幼稚……”他不想管陆子焉了，他想把他甩这里，冻死也好，反正就是不想管了。

可是陆子焉喝醉后的智商跟六岁小屁孩儿差不多，他如果不管，没准明天就真得碰着冷尸。好吧，思来想去还是拽着人往楼里走，走到一半儿，陆子焉又猛地停下来驻足不前。

“又怎么了？”莫渚不耐烦地说。

陆子焉呆呆地抬手指向那个二人经常见面的路口。路灯还是那盏孤零零的路灯，只是长椅上攒了一层薄雪，薄雪透着光，看起来像镶了一圈银。

“你今天……”陆子焉嘟了嘟嘴，用力拉紧莫渚的手，转而看着他，“我……”

然后突然不说话。他撒手跑到椅子旁，用手把雪都扫下来，一屁股坐上面朝莫渚招手。莫渚不解，板着脸走过去问：“你在做什么？”

昏暗的路灯下，陆子焉的眼睛也在闪闪发亮，即使是稀碎的光也不会可惜，因为它们终将聚焦在一个人身上。

陆子焉吱吱唔唔地说了些什么，然后拉着莫渚一起坐在长椅上，冷风中，他笑着说：“你不是要等人嘛，我、我就陪你好啦！”

他灿烂地笑着，不合君子兰的幽雅，反倒更像盛开在太阳底下的向日葵。

莫渚听了，哭笑不得。

坐了会儿，陆子焉觉得冷，就往莫渚身上靠，还小孩子气地说：“老早就想问你了，你每天等到那么晚，等谁啊？”

莫渚抿着嘴，冷风撩拨着他柔顺的银发，隐约可见其脸上闪过一丝难过。他哽咽半天，最后可怜巴巴地说:“我在等我的Alpha……我的Alpha，他不要我了。”

难过的心说不出口，唉。

忽然，一只手搭上莫渚的头，是陆子焉的。他一边抱过去一边安慰起小O。或许连他也觉得这个Omega太可怜了。

莫渚的眼角有些酸，他吸了吸鼻道：“你干嘛？”

“你为什么，不去找他呢？”陆子焉没心没肺地问。

“我找过了啊，可是他不肯见我……”

陆子焉柔声又问：“多久了？”

“不知道。”

沉闷两声儿，陆子焉仰头看着莫渚那双浸入月痕的眼睛说：“那为什么不把那个混蛋Alpha给踹了?”

莫渚：“……”踹过，踹不掉，然后哭了。

冽风里冷，陆子焉抱着莫渚，让他靠在他怀里，给他释放安抚信息素，希望莫渚好受一点儿。

刹那间，仿佛置身花海百梦，漫天飞霞，有斜光抖落一身，惹得人心里温暖。

陆子焉摸摸莫渚的头说：“我陪你等，等到了，我帮你揍他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