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陆喂——”许前辈像招魂一样悠悠喊着。他一脸愁苦地走回来，胳膊肘夹着小本本，拉起陆子焉的手，恳切道：“小陆，前辈哇太忙了啦，介一块，能不能帮帮前辈，不然可就真交不了稿了……”

看着许前辈抹了炭似的眼皮子，陆子焉不好意思推托，就应了下来。

午间休息时，他靠窗思考：“到底哪里少了感觉呢？”走神，眼睛盯着天窗外的玻璃大楼已不曾眨过了。

“陆哥！”许墨跑过来打了声招呼，他今天背了个兔子样式的娃娃，白绒洋的，看起来蛮可爱。

“是阿墨啊，中午好。”陆子焉转过来，一眼便瞅见了那个兔子娃娃，有些心生好奇，问：“你身后那是？”

许墨向后一转，打了个圈，单手拽起娃娃说：“啊，这个嘛，席隼送的。好像是……设计部免费发的，想要可以自己去挑，说是设计部整的福利。”

一翻闲谈过后，陆子焉留了个心眼儿，下班就去设计部逛了一圈，还顺手牵了只白猫玩偶。

他不怎么喜欢这些东西，只是单纯觉得某人可能会喜欢。他把玩偶抗在肩上，一路上倒吸引了不少奇异的目光，小孩子的赞美最多。

白雪未曾淡去，风还是很燥，时时磨出些静电攒在手上，一碰到金属制品，便啪地一声电得人措手不及。

陆子焉走在路上，随便张望着远远看见莫渚，他正从外面回来，而且鲜少穿了件儿黑，正式，但是脸色看起来不大好。陆子焉脑子一闪，兴高采烈地跑过去叫了声：“下午好啊~莫渚。”

莫渚收起脸上的难看，很生硬地从脸上挤出一个微笑：“下午好，子焉。”

蒸腾的雾气掠过眉梢，银白色的瞳孔染上霞的红润，莫渚咳了一声，难忍着闭了下眼睑，又装作无事发生一样和陆子焉并排走。

刚回来还没来得及换衣服，他刻意将衣领拉高遮住血迹，虚弱不堪的气息也证明自己刚从那场散席里抽身。

好在有莫溪处理，他现在总算与莫家扯不上多大联系了。族谱除名，以后，也回不了莫家，只期望着某些烦人的Alpha不要再像苍蝇一样围着他转。

“莫渚。”陆子焉把玩偶猫抱在怀里，眼神愣愣地看着他。

“嗯，有、有事吗？”莫渚显得有些慌乱，不想被陆子焉发现身上的痕迹，就尽量冷着语气回答他。

捏了下玩偶猫软呼呼的耳朵，他把猫递过去，“这个东西，还蛮好看的，送你了。”

莫渚抱着猫玩偶，半张着嘴巴笑了声儿，又抓着玩偶细细闻了闻。

上面沾了微量的君子兰Alpha信息素，他很喜欢这个味道，并因此感到舒适。揉了揉玩偶的头，他把猫玩偶还回去：“既然好看就自己留着玩儿吧。”

“不，专门为你挑的。”脑子跟不上嘴巴，话一下子就飘出去了，陆子焉反应过来，愣是呸呸两声才知自己说错了话。

正手足无措呢，听见莫渚说：“谢谢。”他把玩偶揽入怀里，同陆子焉一起走在薄雪上。

雪粒被踩实发出的梳梳声同样令人安适，就像浓密的松林荡起波浪状的林海，又像金色的麦田被人收拾出一条整齐的小路。

清晰而真实的感觉，仅此而已。雪地上，留下了两对整齐的脚印，一大一小，一轻一重。

莫渚很高兴，陆子焉今天送他礼物了，他抱着就已经爱不释手了，那以后就天天都抱着吧。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陆子焉送他就只送到九楼拐角。这天分别的时候，陆子焉扭扭捏捏磨叽半天，慢条斯理地问：“莫渚，你吃饭了没有……没有的话，就一起出去吃吧！”

啊不对，他怎么可能和我一起出去吃饭呢？陆子焉心里想，因为这在孤O寡A之间毫无疑问就相当于一场约会啊！

原本以为一个Omega面对一个Alpha的这种请求百分之百是会被拒绝的，没想到莫渚撩了下头发，淡淡道：“好啊。”

那就一起去吃饭吧。

饭店选择了一家离小区很近的，客流量少，菜色倒还不错。饭店内外的装修干净，店前是一棵老槐树，大概有一双胳膊环起来那么粗，又有四层楼那么高。

可惜现在不是槐穗串串的时候，枝头上盖着的单是雪。若说雪天里的一抹靓色，就得数门前放着的两大盆万年青。

枝叶宽大肥厚，四季常绿。两盆万年青用红绸子束着根部打了个福结，是用来迎客的。

店里与店外不同，暖融融的轻烟从锅子里一袭一卷地腾上去，煮沸的香汤混着菜料咕噜咕噜地响。

他们选了一桌靠窗的位置。

入了座，饭店老板抱着菜单子走过来，有些平淡地说：“客人想点什么报给柜台就好，小菜随意，酒水免费，缺什么调味儿的，直接去后厨拿就行，我不打扰，我走了哈。”

一溜烟，店主便没了影。

陆子焉翻开菜单，感慨道：“这里吃饭那么随意的吗，跟个自助一样。”

清茶在桌板上逸出热气儿，莫渚端起来吹了口凉，浅浅抿上一口，“是旧城区角合那家店吗？”

“嗯。就这家这个点儿还开着，路也比较近。”

“难怪，他们家就这种风格。”他放下杯子，用手撑着脸，补充道：“提倡自由，饭店不像饭店，自助也不像自助。总之，他们这儿不管那么多。这家店的老板……就是刚刚那个Beta，他不差钱，办饭店只是图个清闲，不过他家的菜是还蛮好吃的。”

“你以前来过？”陆子焉翻阅着菜单向莫渚投去一个疑惑的眼神。

“陪朋友来过。”

“哦。”陆子焉答应着，有些小孩子气，喏了诺嘴，他问莫渚：“你有什么喜欢吃的菜没有？”

莫渚靠在椅子上懒懒打个哈欠，揉着眼睛说：“点你喜欢吃的就好。”陆子焉应一声，眉头一撇速速点了菜。

等菜的时候，莫渚用手理了下头发，觉得有些麻烦，就摸着绕在手腕上的白丝带将其解下来，用嘴咬住丝带的一端，两手扒拉着头发，理成一束。

他是凭感觉扎的，手法简略，所以有很多发丝被落下来乱搭着。

陆子焉坐莫渚对面，他呆呆地看着眼前的Omega挽着杂乱的发丝，稚嫩的薄唇咬着的丝带缓缓飘动；他看见那双流银的眼睛里，盛着一汪幽幽深泉；他看见路边时而崩出的光线投来，衬得这位美人的身姿更加曼妙美丽……

“莫、莫渚。”

“嗯？”莫渚停下动作，双手向后搭在脑袋上，指尖绕着一段丝带，嘴里还咬着一小段。

陆子焉咽了下喉，略有些艰难地说：“还是，我来……帮你扎吧。有两撮，没、没扎好。”

“好。”莫渚放下手，头发便散了下来。他把丝带递给陆子焉，乖乖坐好，让他给他扎头发。椅脚被人轻轻推动，在白瓷的地板上刮出声响。地面很干净，倒映着陆子焉的影子。

他很高，作为Alpha已经足够优秀了。他的脊背很坚实，作为Alpha已经足够照顾好一个Omega了。

绕至莫渚身后，陆子焉的心竟不受控制地乱撞起来。他忐忑地撩起莫渚质感柔顺的银发，用手缓缓上下梳理着。

他很怕弄疼他，动作极轻。等将发束理至后脑，Omega腺体便毫无保留地暴露在他的眼前。

如果他处在易感期，他可能会毫不犹豫地咬上去，注入自己的信息素，标记这个迷人的Omega。可惜不是，也幸好不是。

带着鸢尾香的丝带绕上发束，陆子焉细心地给他扎了个好看的苏结，余下的小段丝带和着发丝飘动缠绕。他放下手，往后退了两步，又回到位置上坐好。

莫渚笑着，晃了下脑袋，发束拍打后耳蹭出声响，空气中弥漫的淡淡的君子兰味依旧让人安心。

菜上齐了，陆子焉拿起筷子念了遍菜名问：“你吃什么，我给你夹。”

“冰淇淋。”

“冰……”陆子焉当头一愣，眼神一迷，诧异着：“什、什么？”

“冰淇淋。”三个完完整整的发音。

陆子焉惊着下巴问：“你不吃饭？”

“我不饿。”

就今天而言，莫渚确实没吃什么东西，并不是他不想吃，而是他现在吃什么都会反胃。高阶Alpha信息素对他的影响很大，加上动怒，不适感大概还会持续一段时间。

可陆子焉不知道，架着筷子的手悬停在空中，他用筷尾扣了下桌面，无奈道：“来都来了，怎么能不吃饭呢？”

莫渚清了下嗓，柔着声儿撒娇：“可是我现在只想吃冰淇淋。”

“……”陆子焉捻起眉尖儿，心里道这大冬天的还有人会想吃冰淇淋吗？不会很冷吗？转眼见莫渚一脸肯定的样子，没办法：“好好好，我去给你找找。”

他刚站起来便莫渚叫住，倒身侧问：“怎么了？”

“你问一下有没有热姜水。”

“哦。”陆子焉答应着正要走，又被喊住，活像个怨妇一样：“又怎么了？”

莫渚腆着脸说：“要甜的。”

“行，要求真多。”陆子焉小声吐槽着还是去了。莫渚把冻得通红的手拿上来，吐口暖气儿搓了搓。

没有哪个人会奇怪到大冬天的在饭店里吃冰淇淋，也没有哪个人喝姜水喜欢放一大勺糖，可偏偏这家饭店里，什么都有。

陆子焉抱着东西回来了，他把莫渚点的放到莫渚面前，坐回位置拿起子开了瓶酒。

软木酒塞倒扣在桌面上，浓烈的酒香逸散。他提着酒瓶灌满一盏高脚酒杯，透明的杯壁挂上些稠密的酒色。

陆子焉看了眼莫渚，晃着酒杯问：“你会喝酒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