鸢尾的芬芳笼罩灯光，淡陌的白雪褪去冷冽。

人门总是祈求着黑夜迅速离去，他们不喜欢没有繁星的夜晚，只因他们曾经见证过黎明薄幕下，那刺破天际的万丈光茫。

天空漂上深藏青的颜色，路灯也早已熄了光，视线在雪的映射下并不难辨，反而多了一种唯美的朦胧之感。

昨天这一夜是温暖的。

信息素的味道被风吹散，陆子焉身上的酒气也连着被风吹散。他安稳地睡了一觉后，睁开惺松睡眼，打着哈欠吐出一口白雾。

“你醒了？”

“没……”陆子焉哑着嗓子随口应答，眯眼看了下表：“六点二十……”

翻个身，只觉得舒服，揉了下眼，隐约记起点东西，突然惊醒：“唉？我不是应该出去吃饭了吗？”

环顾四周，自己竟然在小区的那张躺椅上。抬眼向上，看见莫渚敛着嘴巴僵笑，半睁半闭的眼睛加上难以言述的表情，一整个关爱傻子的慈祥。

陆子焉一惊，心道:“What's up！我怎么在莫渚腿上!”他猛地一下弹坐起来，又咻地一声离开长椅并迅速往后退了两步，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气氛突然尬住了，好一会儿，两人都是静止的。

“子焉，你难道要像个木头台子一样在那儿站一天吗？”莫渚缓缓抬头，声音里掺了点咬牙切齿。

陆子焉睁大眼睛，微微翘起嘴角，恭敬地陪笑：“哈哈哈，我们刚刚，不是，应该在、在吃饭吗？怎么……”

“哈，哈。”莫渚一字一顿地笑了两声，神色平静，“你不记得自己昨天晚上喝蒙后都做了些什么吗？”

“我我我我断片儿了？”

“嗯。”莫渚收起笑，空气像是被什么吸走了温度，刹一瞬冷了半截，冷得陆子焉心头一颤。

他结巴两声，断断续续地问：“我，昨、昨晚，做什、什么了？”

莫渚伸手捏着下巴，一边斟酌一边说：“你昨晚，喝醉了，吃完饭出去，你说你要找气球，然后拉着我往人多的地方挤，拿到气球后你笑得跟个傻子似的，然后……”

莫渚顿了顿，眼里闪过一丝戏弄：“然后你随便抓了个路人把气球送了。我问你还知不知道回来的路，你当时和脑萎缩的傻子一样傻乎乎的不知所以，我打了滴才回来。哦，回来之后你还对着小区门口的电线杆子搂搂抱抱的，还……啧。”

那是意味深长的一声。

“啊！”

“还有……”

“不用说了，丢脸丢大发了！”陆子焉捂着脸，耳朵红彤彤的，害羞得像个柿子。

“嗯……行。”莫渚拍了下手，把陆子焉昨晚垫着的外套扔过去。实际上是陆子焉给莫渚披的，但是他怕陆子焉冷，所以转手给就他盖着了。

陆子焉呲牙裂嘴地苦哼一声，问：“那我们，为什么，又、又在这里？”

“嗯？”莫渚一面装糊涂，一面用手点着脑袋苦想，恶趣味地着打坏主意，“啊——我想起来了，某人昨天一回来，非要拉着我在这里等人，把我强按到椅子上坐着，然后呢，枕着我的腿睡着了……”

陆子焉面色潮红，同陆上的白雪形成鲜明对比。他吱吱唔唔地捋不清舌头，气氛一度尬到极点。

清风吹去少许热度，陆子焉艰难地平复了心情，长舒两口气，缓了缓，不要脸地问：“那我有没有做过，更过分的事？

“什么叫过分？”莫渚神色平常，波澜不惊。

“就、就是嗯——嗯！”陆子焉在空中乱指一通，表意不清，表象不明，更稀奇的是莫渚居然听懂了。

他敛着声，略含娇羞道:“一个喝醉了的Alpha，会对一个可怜弱小又无助的Omega做什么呢？嘤。”

陆子焉心头劈过一道雷，恨不得立刻找条地缝儿钻进去，左右踱望，最后惊呼一声：“啊？”所以我到底做了什么啊？！

“骗你的。”莫渚端着架子，腆着小猫脸朝陆子焉伸出手。陆子焉抱着自己往后跳了两步：“干、干什么啊？”

“腿被你压麻了，拉我一把。”松开自己，他连点着头走过去把莫渚扶起来。

莫渚站起来，长嘶一声，皱着眉揉了下腿，一瘸一拐地走。陆子焉看着，有些愧疚，上前拍了下他的肩，一伸手便将人抱起来。

好在莫渚也没说什么，任由他抱着走。

回去后，莫渚盘腿坐在沙发上，轻轻地拍打着略有些酸痛的肌肉。陆子焉没敢坐，揣着手老老实实站老远干愣着。

客厅的窗帘拉开一半，外面流动着滚滚云涛。莫渚动了动厚重的睫毛，他昨天一晚上没睡，捂着嘴兀地打了个啊欠，侧眼看了一下陆子焉，问：“你今天，有空吗？”

“嗯？”陆子焉怔一声，迅速补道：“有，当然有空。”

莫渚嗯声儿，转身回房间里换了套衣服，对陆子焉说：“正好，陪我去办一趟事儿。”

半懵半疑，陆子焉云里雾里地问：“去哪儿？又……办什么事儿啊？”

莫渚推开门，门扉绕动门轴擦出微响，他扭头望过来，银色的发丝上蒙了层纱。

“一家杂志社。”

他说的杂志社是他朋友经营的，首刊未发，所以也没人知道。他之所以去，是因为他朋友想请他给赏脸做个模特拍几张宣传。

当时想着闲来无事，索性就应了下来。不过这一耽搁，倒去了半年时间，最近几天那位朋友联系到他，就选了今天的这个日子。

云卷浪涛颜舒云，一抬眼，好高一栋楼立在面前。

陆子焉跟在莫渚后面，乍一看倒像个保镖。走到大厅，迎面一小经理抱手行礼、弯腰哈头、嘴上乐呵道：“莫总！好久不见、好久不见，哟哎这半年不见，您可真瘦了不少……”

这个人寒里不寒外地寒喧好久，一张嘴说两套词儿。莫渚立身静听着，脸上毫无波澜。听他叭叭完，便斩钉截铁地问：“陈囿呢？”

小经理呀一声，忙指着右手斜面的房间说：“陈总已经在里面候着您了，我来给您带路！”

“不用了，我会走。”他拉上陆子焉就走，丝毫不想理会站在原地的小经理。陆子焉还特意瞧了瞧莫渚的脸色，简直就是能杀人的表情，便小心翼翼地问：“刚刚那个人，你认识？”

“不认识。”

陆子焉歪了下嘴，“那为什么他说得你好像和他很熟一样。”

莫渚带着陆子焉停在门前，扭头说：“无非想让我在陈囿面前多讲点漂亮话，情商不错，就是找错人了。”

他抬手敲了敲门，轻声道：“记住，你是我朋友，陈囿问你什么，随便说就好。他是红石榴Alpha，脾气好，你跟他应该很聊得来。”然后拉着他进去了。

很寻常的办公室，开阔明朗，简洁朴素。除了窗沿放着的几盆铃兰草，几乎没有什么让人眼前一亮的东西。

一个人坐在办公桌上翻报纸，哗啦啦的翻纸声在静寂中响着，那人没抬头，只是长拖着语气道：“稀客来啰——”

“既然是稀客，怎么不连忙恭敬着过来磕个响头。”莫渚说。

陈囿笑着把左手举到太阳穴前点了点，“倒真是莫总会说出来的话~”他把报纸卷起来扔桌上，一抬头瞧见陆子焉，有些意外：“哟~稀客带稀客来了？你后面那位就是……”

“我朋友。”莫渚打断陈囿，走过去用手扣住桌子，面无表情地说：“请我办事，事呢？”微风拂动铃兰草，空有帘动风响，陈囿嗤笑，挑着墨乌眉尖儿打了个响指。

侧门里走出来一个人，两手放于髋前，浅浅露齿微笑着。陈囿招呼一声，把那人叫过来。

风中残留着铃兰草香，细细一闻，莫渚换了幅面色:“夫人好。”

夫人，就是陈囿的妻子，君芷铃，是个Beta。夫人笑着点头，转手牵过莫渚从侧门走了。

门被关上，陆子焉准备跟过去，却被陈囿留下来：“哎哎，小兄弟，过来过来，铃铃陪小莫试衣服去，一会儿就回来。”他给了座，又命人上了茶。

茶汤清亮，色泽质实，茶面上蒸腾着热气儿，茶汤里泡着油绿的茶叶。陈囿用手转转茶杯，抿了咂嘴一声，抬头看着陆子焉说：“这茶不错啊，小兄弟怎么称呼？”

“陆子焉。”茶就放在他手旁，单是放着，他没有喝。

陈囿嘿两声，说：“不错的名字，我是陈囿，‘囿’是有装口里的‘囿’，称呼我，不用太讲究。”

陆子焉哦嗯着答下，只见陈囿又嘬了两口茶，脸上撇过算计，“陆兄弟，觉得小莫怎么样啊？”

“莫渚么？”陆子焉动了动嘴皮子，“他挺好的。”

茶杯被陈囿搁在桌上，他十指相交搭在嘴上，凝着面说:“就他那坏脾气，这辈子找个Alpha难哦……我看陆兄弟挺不错的，要不我帮你讲讲？”

“他脾气挺好的。”

嘴又一次在脑子前面跑了。

反应过来，陆子焉呸一声赶忙道：“不、不需要，我和他就是普通朋友！”心里咔嚓一声，我在说什么啊？

陈囿一脸姨母笑，盯着陆子焉开始嘴炮洗脑：“小莫可是百里哦不万里挑一的Omega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