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陆拾吃完早饭就往车站去。

车站人流量大，特别周末的时候，人行道两侧都是小摊贩，店铺不是餐馆就是奶茶店。

陆拾站在树下，两个女孩站在他旁边，两人在小声说着话，背着奶黄色书包的女生笑着问另一个提着两杯奶茶的女生是不是送给喜欢的人，提着奶茶的女生用手推了推询问的女生，低头笑了笑，没有否认。

陆拾瞥了眼她手里的奶茶，透明的袋子里，两杯往下滚水珠的奶茶带着女孩未言的心事。

公交车停下，温郁背上书包站在人群后面，前面人比较多，一时半会下不去，他下意识扭头朝车窗外看去。

陆拾站在香樟树下，低头滑动手机，白色校服外套敞开，露出里面的白T，银色耳机线延伸到手上，阳光透过树叶，斑驳地从他身上掠过，他头上有一片光影。

像是感受到什么，抬眸朝公交车看过来，等看到是温郁，抬手朝他扬了扬，嘴角带着笑意，明媚又青春。

“不好意思，我下次早点出发。” 温郁挤出人群，两人站在树下等大巴，他抬头看见陆拾额头上的汗，有些愧疚。

温郁住的地方属于城市的边缘，与学校南辕北辙，本来可以不走这条路的，但是有人在等他，所以他来了。

“没事，不用早出发，我也刚到。”

陆拾见温郁还想说什么，赶紧打断他，“我买了奶茶，你要喝什么味道。”

他怕温郁让自己下次不要等他了，两人不同路不必一起走。

温郁这才看到他另一只手里提着白色印有蓝色图案的保温袋，

陆拾打开保温袋，里面是两杯奶茶，“店员推荐的，你喜欢喝什么？”

“谢谢，我要这杯吧。”温郁接过奶茶，奶茶杯上挂着水珠，入手湿漉漉的，陆拾看了一眼，摸出纸抽了几张纸递给温郁。

“谢谢。”温郁抬头看向陆拾，接过纸张低头擦完丢进旁边的垃圾桶里。

两人站在树下等了七八分钟，大巴陆陆续续的来，学生自发排队上车，温郁见有人开始排队，招呼陆拾一起赶紧去排队。

两人排得比较靠前，上了第二辆车，只是车已经坐满了，后面上来的都是站着的。

“前面的同学往后站站啊，还有同学要上来呢。”

两人被后上来的学生逐渐往后挤，大家站在一起前胸贴后背的，有些人还自带暗器，尖锐的物品放在书包里，抵着前面的人，这滋味不好受，却移动不了。

陆拾一只手拉着吊环，另一只手将温郁往自己怀里带，司机见塞不下了，嘭一声关上车门踩油门调整方向往学校去。

水泥铺的路时常有拉货的大车跑过，修的速度赶不上坏的速度，所以一直坑坑洼洼的，老师上课的时候还和学生吐槽过，他们一学期要换好几个轮胎，学校也不给补贴。

司机经常跑这条路，很有经验，车摇来愰去的，也没降低速度，站着的学生颠来倒去，陆拾人高手长，站得稳稳的，两只手给温郁圈出一片天地。

车在中途的几个站都会停一下，陆拾和温郁旁边的位置坐的不是他们学校的，车停在第三站的时候她大声喊了句要下车，司机多停了几分钟等她挤出去。

“坐下吧。”

陆拾和温郁离空位置最近，人起身走了之后，陆拾将温郁推坐在位置上，自己一直手拉着吊环，另一只手撑在温郁坐的椅子后背上。

“陆拾你坐吧，我刚才一直靠着你都没费什么力。”温郁挣扎着想站起来将位置让给陆拾，只是车摇晃不定，他刚站起来就被甩到椅子上，咚的一声，薄薄的脊背撞在坚硬的椅子上，温郁眼眶一瞬间就红了，但是只是抽了抽鼻子，还想站起来。

“好好坐着，”陆拾见他还想给自己让座，低斥一声，放下一直拉着吊环的那只手伸到他背后给他揉。

“我不坐，你乖乖坐着就行。”手下的脊椎骨凸起，陆拾慢慢的揉着。

“陆拾，我不疼。”

温郁感受到陆拾的动作，身体僵硬一瞬，原本已经憋回去的泪又涌到眼眶，这次他用了很大力气才将泪水逼回去，只是嗓音带着哽咽。

有些人，只需要一点点温暖就能夺去整颗心。

温郁记得高一刚开学，老师喊班里男生去搬书，女生打扫教室卫生。

高中三年的书和资料，摆满半个空教室，温郁早产丢在雪地里，后来是外婆费尽心力才找回去，从小就瘦瘦弱弱的，没少受欺负。

从六栋一楼搬书到五栋三楼，他跑了两次就撑不住了，站在花坛旁边歇气，那时陆拾和池宣抱着书开着玩笑大声从温郁身边走过，

温郁眨着眼睛，羡慕得看向他们，下一秒陆拾的眼睛就像探测器一样，精准捕捉到温郁的目光，愣了一下朝他笑了笑，转身上了楼。

温郁擦着额头的汗，大家都想少跑几趟，每个人的怀里都垒得高高的，他不好意思说自己搬不了那么多，只能放慢速度，但已经有人说他在偷懒了。

温郁深吸一口气，刚抬脚上了第一级台阶，刚上楼的陆拾就出现他上面两级台阶，伸手接过他的书，什么都没说帮他搬到五班侧面才递给他。

后面几趟，陆拾只要遇到温郁，都会默不作声帮他把书搬到五班门口，第二天温郁买了饮料想感谢他，但是陆拾以为他是帮别人送东西的，谢绝了。

后背的尖锐的疼痛感已经消失，但是陆拾的手还在轻轻揉着，隔着校服，隔着人群。车里嘈杂，但温郁觉得世界只剩下他和陆拾。

学校门口。

“陆拾——”

“嗯？”

“……”

“怎么了？”陆拾扭头询问地看向温郁。

温郁手里还拿着陆拾买的奶茶，嘴角挂着浅浅的笑意，眼神格外明亮，含着无限期待，“我们一起考大学。”

“好。”

南平中学是南平市重点高中之一，进入高三各种考试接踵而来，三班和五班都是年级重点班，学校大部分资源都用在这几个重点班里。

小考，周考，月考，联考，竞赛，答题卡上鲜红的勾与叉，PPT上一连串的排名与各种颜色的折线分析图，老师们一对一约谈都压得学生喘不过气来。

“周五、周六是八市联考。准考证、身份证，2B铅笔都准备好了，我不想再听到考试时有人没带身份证、准考证，或者找老师借笔芯。”老杜边将裁剪好的准考证发给学生边叮嘱。

“好的——”

学生稀稀拉拉的回答，老杜想说什么，但是看见他们眼下的疲惫，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下午第四节课下，之前没等下课就迫不及待跑的学生没有动，每个人都像没听见下课铃似的，整整齐齐的坐在位置上，只有班里几个男生悄无声息离开了。

他们是学体育的，每天下午都约了老师特训。

班级里流淌着沙沙的写字声，有人饿了就从挂在桌旁的袋子里掏出面包饼干来吃，夕阳从黑板上掠过，有人按开电灯开关，赤白的光照亮教室。

陆拾看了眼时间，还有半小时就要上晚自习了，他揉了揉酸痛的脖子，头往两侧转了转，发出咔咔咔的声音。

起身悄悄出了教室，走到五班窗前，温郁也刚好出来。

“怎么样，脖子难受吗？”

下了楼，陆拾从后面捏了捏温郁的肩膀，凸起的骨头更加硌手了，好像浑身上下只剩下这骨头和皮。

“不酸，你酸不酸，我给你揉揉。”温郁肩往上提了一下，笑着问陆拾。

“好，”陆拾走下几步台阶，温郁的手落在他肩上揉捏起来，三层台阶两三分钟就走完了，出了昏暗的楼梯两人像好朋友似的并排走在一起往食堂去。

“东西都拿齐了吗？两种替换笔芯，2B铅笔，准考证身份证，都带了吗？”陆拾和温郁互相检查彼此的笔袋，站在一侧的池宣没有人检查，只能听两人的话检查自己的。

“都带了，考试去吧，加油！”

两人不在一个考场，互相加油就离开往各自考场去了。

“哎，你们为什么都不给我加油？”池宣考场和陆拾相邻，两人一起上楼。

“加油！”陆拾作了个加油手势，鼓励的看向自己好兄弟，这可怜孩子，都没人为他加油。

“好敷衍，感觉没有对温郁说的真诚。”池宣有时候粗枝大叶，有时候又心细如发，都是加油，也不知道他听出哪不同了。

“加油加油，”你多了两个字，够真诚了吧。

“可能够了吧。”

像哄小孩子似的将池宣哄好陆拾转身往自己考场去。

两天的考试一晃而过，十月底天气转凉。考完试，平时待着教室吃东西的学生都往食堂去，想吃点热乎的暖暖身和抚慰自己受伤的心灵。

“怎么样，还是食堂会整，单人火锅都给研究出来了，只是这味道和真正的火锅还是差点意思。”

池宣不停往嘴里扒拉饭菜，烫得斯哈斯哈的，也没放慢速度，陆拾的速度也不慢，但是看着要斯文一点，只有温郁，还有时间给陆拾夹菜。

“喜欢吃什么，自己夹。”

陆拾将温郁夹过来的生菜吃了，让他自己在锅里夹。

“温郁不喜欢生菜吗？”

池宣见陆拾将温郁锅里的生菜都夹走，好奇地问。

“嗯。”温郁含糊回了句。

吃完饭，三人就回教室了，晚上还有晚自习。

“老规矩，卷子拿出来，”

英语老师拿着一张卷子走进教室，环顾一眼教室，淡淡说道。

翻卷子的声音细细碎碎响起，

“1-5，CCDBA，6-10……”，英语老师性格雷厉风行，见学生准备好，直接开始对答案。

陆拾跟着老师念的速度往后翻，直到作文她才停下，“接下来先讲作文。”

两节晚自习在英语老师的虐杀中度过，

下课，陆拾刚起身准备去接水，余光瞥见温郁站着他们班窗外。

作者有话要说：V前周日不更新，明天请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