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酒吧今晚的人太多了，何昉一时半会结束不了，于是徐行自己提前回家。
晚上回去时，徐行还收到了他爸的信息，说是过两周会和叔公来复诊。
没有说具体的时间，也没有事由，徐行也已经习惯了，回了一句好。
徐济力一来，徐行露脸直播的想法就暂时搁置了。
到时候还要提前问一下徐济力，在他爸留宿的那几天直播可能也要暂停。
回去后，徐行大致规划了下最近游戏的安排，又剪辑了一会，临睡前，他看到桌角的书和笔记，他从抽屉拿出两叠塑料薄膜包裹的纸片——
一叠信封，一叠信纸。
夜晚悄悄变深，书桌前的人影却似浑然不觉。
在既往一片干净空旷的桌面上，散放着好几张蓝色信纸，顶上有写了一小段被废弃的，偏后的几张有的只写了薄薄一行，每张写的都有不同，似乎因为各种难明的原因而废弃，但只有一处从头到尾没变。
第一行的开头永远写的“亲爱的何昉”。
周五傍晚，徐行刚下课就看到了高雁九的信息：
“小徐！”
“不好意思！[下跪]”
“那个游戏制作纪录片没有票了，你最近有什么想看的电影吗？我都可以拿到票[可怜]”
“什么都可以，什么时间的票都可以！”
高雁九信息发的飞快，徐行只插进去了一个“没关系”。
他正在规划周末的时间里，高雁九又发了一大通的消息，大概就是自己周末已经有安排了，但不想回绝朋友，又不想浪费，于是都在非常卑微地请求徐行，一层层条件叠加上来，就生怕他拒绝。
不断噔噔冒出的信息有点好笑，就好像高雁九只有徐行这一个救命稻草了。
徐行趁对方终于安静了，才发出消息：
[没事，我会去看的。]
他停顿了一会，打字：[电影，何昉有什么推荐的吗？]
[我和他看一样的就行。]
很快，高雁九回了信息，说问完何昉就把电影票给定了，到时候让何昉和他一起走，最后发了一串跪地感谢的表情包。
接着，就两分钟的时间，高雁九就给他发了取票的二维码，在周六的晚上。
到了晚上，徐行和直播间的朋友请了假。
徐行起初也只拿直播当宣传的一方面，所以签约里每月要求的时长并不多，按照每晚三小时，半个月就可以完成了。但是很多网友们却舍不得，于是今晚的直播，徐行被网友拖着到了十一点半才结束。
他说了最后一声拜拜，然后关了直播间。
手指在界面停留了一会，最后还是选择了关机。
他的眼睛有些发酸，剪辑还是留给明天充沛的精力吧。
他准备去洗漱，忽然听到了有人敲门的声音。
徐行一起身，脚却绊到了电脑的充电线，电脑被一拉，就开始往地下落。
手上已经来不及，他只能把腿往前挡了一下，最后还好用手接住了。
只是桌角的一叠没整理的摘抄散了一地。
门前还有人，徐行直接扭头说了一句请进。
刚进门，何昉就清了下嗓子
徐行放好电脑：“怎么了？”
“这么怎么了？”何昉看到了地上的纸片。
“没事，不小心掉了。”
何昉看着桌面上的书，目光温柔又心疼：“徐行。”
何昉吸了一口气，晚上离开酒吧时，高雁九就给他发了二维码，说要请自己和徐行看电影。
他觉得有些奇怪，一问就发现高雁九这货在捣乱，一时兴起骗徐行说有什么纪录片，明知道没有就打算随便拿两张电影票糊弄，聊天记录里道德绑架用得还很是熟练，气得何昉当下就给他一脚。
高雁九最近情绪本来就不稳定，何昉也不放心，最后决定还是自己向徐行解释。
他站直，说：“那个，高雁九是不是说了从朋友那拿了票去看电影？”
“是，明天晚上。”徐行站起身。
“嗯……没有那种游戏制作的纪录片，高雁九买的电影票也能退，不用听他的什么非要去。你不想去就直接和我说，我让他直接退票就行。”
何昉语气逐渐变轻松，最后如同玩笑一样地建议着。
“我想去。”
“真的吗？不想可以直接和我说的，不需要有负担。”
“你在躲着我吗？”徐行问。
“没有，我没有躲着你。”何昉说完微愣，又笑：“最近也不知道怎么，确实我们很少见面。”
何昉摆弄着手上的纸片：“我担心你不好意思拒绝高雁九，那些理由都是高雁九故意瞎说的，电影可能会有点耗时间，你可能会想要更多时间剪辑。”
“那高雁九为什么要瞎说？”
“……撮合我们吧。”
“你不愿意吗？”
“我当然愿意，可——”
闻言，何昉很快张了嘴，却又发现什么的止住了。
何昉抬起眼，闪过惊喜，又克制又有点小心：“你愿意吗？”
视线凝成一道通路，尘埃在流动中无声。
何昉继续：“徐行，你是喜欢我吗？”
“是。”
“何昉，我不擅长人际，也处理不好亲密关系，我可能会给身边人造成伤害，”徐行目光如鱼线般绷紧牢固。
“可我有私心。”
徐行继续说：“我喜欢和你相处，我会尽力你对你好，你说的学习经营我也会努力，虽然我的性格现在可能改变不大，但我会努力。”
说完，他的话似乎结束的干巴巴，他的喉咙发涩，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一声轻笑在房中响起，有人扬起嘴角。
何昉抬起手，从纸片里抽出一张：“那这是你的学习资料吗？”
徐行微顿：“我的摘抄。”
那是他这段时间摘抄的文字之一，在剪辑视频的空隙，他会点开一些文字分享的视频。因为阅读量的匮乏，还有莫名的急迫感，徐行还加入了一个读书群，他在里面打卡，潜水，更多的是摘录借鉴对方读书的分享，为那封信做准备。
而这张裁好的四分之一A4纸上，就是其中一页的笔记。
“徐行，不是所有的事要全部准备好了才能开始的。我喜欢你，就是因为是你，就是这样的你，我喜欢，而未来的你，我希望我能参与其中。”
他说着拿起手上的纸条。
“这句——”
【我凭烙印识别烈马，从男人眼里看出他有了情人。】
“有点熟悉，关于爱情的？”何昉抬眼。
“应该是的。”
徐行的目光也直视对方，视线如降临的夜色般不可抗拒。
何昉的心跳加快。
他问：“那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徐行微愣，看了眼纸上的文字，他不知道为什么话题变了，但解释说：“我没读过原文，不同人在不同语境的理解的是不同的。”
何昉微微一笑，说：“那我现在好像读到了一种意思。”
他不继续说，徐行便问：“什么意思？”
屋里没有月色，只有一盏鱼汤白的灯光。
何昉缓缓开口：“我凭烙印识别烈马——”
何昉抬起眼，两道目光相接，像是点亮的另一道光束。
声音如一把竹叶拂过水面的清凉，目光却如镜子温软地映着一个徐行：
“从男人眼里看他有了情人——我想，你也喜欢我。”
“你理解的也是这个意思吗？”
“是。”
“你在向我表白吗，徐行？”
徐行抬眼，何昉目光沉浸，像在几平的书房里看到了迷人的景致。
“可你现在还没有跟我说一句，”何昉眨了下眼睛，覆上一层迷梦般的温柔，“我喜欢你呢。”
“我喜欢你，何昉。”
“我喜欢你，何昉。”
“我喜欢你，何昉。”
不知道为什么，徐行说明心意的瞬间，那股担忧和害怕瞬间消失，一股力量催促着他，他像是着了魔般，说了一遍又一遍。
其实不知道什么时候何昉已经在他身边编出一张透明的网，他依旧如同蚊虫般心怀警惕，却再无法保持距离。何昉就像阳光下的蛛网勾出银白的痕，分毫不差的精美，珍宝般的光芒，让他成了执拗而疯狂的飞蛾，一心入了网。
屋里两人静静伫立，像看着珍宝。
“我知道了，徐行。”
“你真的清楚理解我话里的意思了吗？”
“清楚理解。”
这次，徐行看着他很郑重地问：“你也喜欢我是吗？”
“我喜欢徐行，这是事实，我想和你在一起，这也是事实。”
“我知道了……我也想和你在一起，这是事实。”
一瞬间，何昉忍不住笑了，目光无奈，却又无比珍惜地看着眼前人，“我都不知道，我以后会有多爱你。”
不知道是谁先动的手，等灯光再次回神时。
纸片放在桌角，何昉走近，两人之间的距离相隔一个电脑。
没有人说话。
“你真好看。” 何昉一眼不眨地说。
徐行说了句谢谢，但下一刻，一股拉力把他往前一牵。
他被何昉抱住了。
衣服被手臂箍出一圈褶皱，他感觉到何昉的下巴磕在自己肩上，有点硬的温热。
徐行抬起手，最后慢慢抚上了何昉的背。
灯光下的两人，有一对瓷摆件的小人，彼此唯一地贴合着。
“其实，我更想吻你。” 耳边响起略显沙哑的声音。
徐行一顿，问：“我们是谈恋爱了吧？”
何昉忽拉开距离，很严肃道：“当然，你不能反悔了！”
“不反悔，我会对你好的。”
这一次，是徐行将距离拉近，何昉则闭上了眼睛。
灯光似一只偷窥的眼睛，那不加掩饰的柔光化做扁舟，载着人，也罩着一片交缠的空气，温柔缠绵。
人类啊人类，总是在贪求和虏获。
白纸黑字，落了满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