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觉得我弹吉他怎么样?”
何昉抛出了一个问题,虽说是为了给自己分散注意力,但从某人的脸色看已经美滋滋地等着夸奖。
徐行也这样说道:“我觉得你很厉害。”
不出意外,何昉满意极了,眼睛笑一条线:“一般一般,只是爱好。”
这副神态活像只餍足的大猫,徐行垂眼轻轻笑了。
何昉哼了一声:“我以为你又要说还可以呢。”
“不是还可以,厉害就是厉害。”徐行说。
“那小九呢?”
“厉害。”
“鼓手?”
“厉害。”
“贝斯?”
“厉害。”
“啧。”
“怎么了?”
何昉轻哼一声:“那谁最厉害?”
徐行看着对方作出一副不甘的神态,他忍不住笑了:“一样。”
某人“嘶”地吸了口冷气。
“我要最呢!”
“你自己有答案,你不是和你学生说,不要等别人夸自己,要自己夸自己吗?”
何昉一顿:“你们还聊挺多,我就要最!”
“那你。”
明明是逗人开心,何昉自己也像被逗开心了,他从这一通玩笑般的对话中获得了满足,其中还有几分惊讶,今晚的徐行似乎变得好说话了。
何昉也起兴趣继续问:“那为什么我最厉害?”
“因为室友buff加成。”
徐行把背往后一靠,闭上眼睛:“而且你还是个优秀的老师。”
“嗯?我的教资还没拿到,现在还不是老师呢。哎,我的学生是不是说我教得很好啊?”何昉嘿嘿笑着凑近。
徐行一笑:“是,她说你很厉害。”
“我就知道。”
徐行缓缓道:“我也觉得你很厉害,你每天都很开心,学喜欢的专业,做喜欢的事,还有很多的朋友,你的生活精彩又自由。”
“……”
何昉一脸怀疑地看了过去,他喝的是橙汁啊。
这话听得何昉一愣,转头又仔细看了一遍徐行,说:“首先,非常谢谢你的夸奖;其次,你——”他本想问徐行是否是认真的,但他一看徐行的眼睛,就知道对方肯定认真说。
他于是临时改口,开玩笑似地说:“你、人真好!”
说完,他下意识地就想给上一个怀抱,但理智阻止了他,何昉把手收回,转而支在腿上:“说实话,自自自足,别人夸也不赖。”
徐行笑了笑:“看得出来。”
“那我也夸夸你,我这可不是恭维啊。”
“我的室友呢,话少,喜欢整理爱干净,但生活习惯、我不评价了,但他为人善良,性格坚韧,是个有想法有目标的人。最后还有一段话——”
何昉说:“我觉得你也很厉害,我相信你也是开心的。你每天都玩喜欢的游戏,学习想要的剪辑技能,创作着自己的视频,而且据我所知,你还有位过命的朋友。总得来说,你的生活也是自由而精彩。过程已经很有滋味了,未来也不用担心的。”
窗外的风呼呼窜进车内,徐行转头看着何昉,面上带着一抹笑,像柠檬汁一般的清淡,却带着内部深层的酸涩,徐行轻轻地说:“谢谢。”
“这是真的,你不要觉得我在开玩笑。我觉得你很厉害,我不了解剪辑,但我知道所有技术从小白到入门,很难,从入门到精通,要很久。你有勇气自学,又靠坚持取胜,我佩服你。”
“谢谢,你说的我很开心。”徐行挑唇一笑,“但我其实没什么毅力,好几次都放弃了。可我不剪辑就不知道做什么,于是就去看电影,励志的那种。电影看完,我就做白日梦,然后我就抱着美梦又去剪辑。”
“这叫放弃吗?这是大佬休息回血。”
徐行闻言一笑:“那你有这样吗?没有吧。”
“有啊,虽然我很爱文学,但学不懂的时候也恨不得撕书。”
“你还有学不懂的时候?”徐行惊讶。
何昉嘿嘿一笑,长长的叹气:“哎呀,天才也是人嘛,也会有不懂的东西。”
“你是天才?”
“我认为我自己是,我的世界里我就是天才。”
“我的世界里你也是。”
“谢谢。”
接下来的车程,两人慢慢的聊,一回一答都是简单的短句,在小孩般无头无尾的聊天中,两人下了车,也走到了家。
周五下午。
第四节课铃声一响,徐行的小组汇报工作正好结束,徐行拔下白板上的U盘,收拾好东西,也不往食堂走,背上书包就回家了。
这些琐事结束,旧视频虽然没达预期,收拾心情,也要开始准备新视频的思路。一旦开始忙起来,徐行就没耐心再去食堂吃顿晚饭,决定顺路去趟超市买袋面包,然后直接回家。
大门打开时,何昉正在看书,见了人,朗声说了句哈喽,然后便低头继续看书。
忽然,一阵窸窣声在身旁响起。
他一抬头,徐行已经走到了身边。
“你要吃面包吗?”徐行把手上的东西抬起。
何昉没有犹豫:“吃!”
徐行虽然总是拒绝何昉的零食,但自己却经常分何昉东西,他买了什么吃的都会来问何昉吃不吃,这种单向的来往,如果换一个人都会因为不好意思拒绝好运,但何昉不一样,他、全都接受。
徐行买了两袋面包,其中一袋就是他经常从徐行那吃的,另一袋套在红色塑料袋里,倒是没见过。
何昉伸手往红袋里掏,拿了个款式最多的一种,抬头问:“你这是哪买的,怎么一股熟悉的感觉。”
徐行有点疑惑:“什么意思?”
“就是我感觉吃过,但又没吃过,我先尝尝啊。”何昉把包装一撕,咬了一口,这一咬,这股紧实干涩的面团感差点让他一噎,甜腻的味道瞬间让他梦回外公家唯一的小卖部。
好了,想起来了。
徐行问:“好吃吗?”
何昉努力一咽,委婉道:“你吃过那种乡下小卖部的蛋糕吗,各种水果味,橙子味,草莓味那种?”
徐行摇摇头:“没有。”
何昉脸上挤出一个笑,伸手把垃圾桶拉来:“建议下次别买这种,不好吃。”说完,他一口吞下了剩下半个,把碎屑拍进垃圾桶。
“是吗?”徐行没多问,吃东西他要求也不高,能填肚子就行,他把手上另一袋递过去,“那你吃这里的吧。”
“好嘞,谢谢室友!”
何昉从袋子里摸了一个熟悉的包装,问:“你今天怎么买两袋了,两种都想吃?”
徐行已经坐回餐桌,正用纸巾擦着手:“没有,另一袋楼下小卖部那奶奶让买的。”
“哦,那她这面包还是上次暴雨剩的吧?”
“应该是,她还在擦东西。”
上次台风过境后,小卖部的高奶奶花了两天把小卖部又收拾回原样,一些作业本什么的浸了水只能低价卖,其他的老人家擦得干干净净,继续卖。
高奶奶虽然凶,但东西卖得都比其他店便宜,何昉跟邻居聊天,周围人买什么调料零食都是从小卖部买的,但这些天大家不约而同都去了街口的超市。
何昉问:“楼下奶奶东西都打折了?”
徐行转过头:“没有,怎么了?”
“没什么,你不觉得脏?”
“没事,我吃的是里面的蛋糕。”徐行说完,鼠标地动静却停了,键盘的声音也消失了几秒,徐行犹豫犹豫道,“我看奶奶擦了很多遍,应该不会脏……”
何昉看着人快被自己弄得有心事了,他笑都来不及,连忙道:“不会不会,擦了那么多遍怎么可能脏。”
“真的?”徐行皱起的眉微微缓和。
何昉郑重点头:“嗯。”
徐行不再多想,手下在键盘里迅速建设一个新文件,序号01,这份文件已经被列为近段时间的第一完成对象,接下来,打开软件就是干。
一直到晚上七点,徐行挑音效时注意到了身边的动静。
刚转头正好看见何昉出门,对方刚打开房门转过身,也看到了自己,打招呼道:“我出门给高雁九过生日。”
“哦。”徐行点点头,“再见。”
“拜拜。”
门又咔哒一关,客厅便安静了。
徐行提前结束挑音效的放松时间,又点开了一段素材。之后,再次从视频回到现实时,是何昉用钥匙打开大门的时候,他闻到了淡淡的酒味。
他点开手机,发现时间已经十二点了。他起身朝何昉打了个招呼,对方也没多聊,转身回来屋。
徐行看着刚才还没处理完的一段视频,想了想,又坐了下来,可十秒后,他又伸手把电脑关了
一熬夜,明天早上的状态就全废了,他告诉自己。
周六上午。
何昉八点起了床,推开房门,就看到坐在餐厅上的徐行,这人的眼睛紧盯着屏幕,脸上没有表情,全身上下动作最大的,除了那双灵动的手,就是他偶尔眨动的眼睛——何昉下意识觉得不该打扰,他没出声,转身去了卫生间。
周日上午,八点。
何昉走出房门,睁眼似乎看到了昨天。
徐行一如昨天的位置和姿势坐在餐桌,面对着电脑,连眼睛注视的方向似乎都和昨天没差。
何昉找不同找了一会,才发现垃圾桶里的面包包装袋已经冒出了个尖角,是那个可恶的橙子味。
周日晚上。
何昉今天没出门打球,正打算点外卖,看着餐桌那头的徐行犹豫了半天,最后还是不敢打扰,自己点了一份。
这样的情况一只持续到周二,虽然工作日何昉一出门徐行就走了,但他一回家时,都不用进客厅,他都知道徐行以什么姿势坐在椅子上。
先不说饮食不健康,当时徐行久坐的时间,何昉都担心他的腰,但他得承认,在这样不健康的生活习惯下,徐行的精神面貌意外地很不错。
看人时眼里有神,笑容也多了不少。
何昉虽然担心,但也没资格干涉对方,只能尽量不打扰他,于是,这一连两天,他们的对话都不过三句。
周二下午,放学的铃声响起。
何昉刚提起书包,就感觉到肩膀被人一拍。
他还没转过头,余光看到那只竹节一样分明的手,他就知道这瘦竹竿是谁了。
陈城,何昉的大学两年的舍友,和何昉经常一起打球,也是小麦色的皮肤,就是人又高又瘦,整个人看着没有几斤肉,握个手都觉得硌得慌。但陈城身高臂长,篮球倒是打得很好。
何昉背着包转身,那竹节手在桌上收拾的动作飞快,偷空说:“何昉,记得晚上有急救证的授课啊,明天也有。”
“哦!你不说我差点忘了。”他刚才还计划去图书馆借两本书回家。
“你看看,多亏你有我这兄弟。”
何昉哼笑一声,不搭茬。见陈城收拾得着急,笔都落地上,他捡起笔,兄弟间罕见的感激之情上涌,体贴道:“没事,我不着急,你慢慢来。”
陈城把拉链一拉,没注意到何昉体贴的人话,问:“对了,你是不是还有一条三角巾?”
“是,小组的那个,我放书包呢。”
陈城满意极了,伸手把何昉翻了个身:“我女朋友那组的三角巾不知道被我放哪了,以防万一,我先拿我们的垫一下。你家里不是还备了一套,记得拿来哦。”
“哎——”何昉反应过来,伸手就要拿人。
陈城已经预判到了,转身跑到后一排,讨饶道:“何昉,何哥啊,就回家拿一趟,我要是宿舍有我也回去。”
何昉满脸黑线,也没有办法,他宽宏大量道:“算了,先去吃饭,一会全是人了。”他说着笑了,暗暗决定坑陈城一顿晚饭。
“不了,我今天和女朋友一起吃,晚上在1304等你哦,何哥,辛苦了。”陈城交代完,转身就往女友奔去,留个一个孤独的背影,没有丝毫留恋。
二十分钟,何昉到了家。
今天徐行倒是没在家,平常他一回来,徐行就已经坐在餐桌边上了。
何昉找到了三角巾,见时间还早,又靠在客厅看了会书,一直到六点三十五,他才起身从衣柜里拿了个胸包,带上东西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