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的女生忽然开口,徐行也侧头看了过去,女生的目光正聚焦在舞台。
徐行收回视线,看向舞台中心的高雁九:“确实很厉害。”
“我说的是弹吉他的那个。”
徐行闻言一愣。
一转头便对上女生玻璃珠般明亮的眼睛,她的目光认真而坚定。
他又看向舞台,何昉?
……虽然何昉很帅气潇洒,但明明是主唱更吸引人目光。
徐行斟酌着说什么,女生已经收回了视线,目光落回舞台。
她的眼里也像被音乐感染似的带着一股狂热的激情,只是——却有些奇怪,舞台上的表演者里,她只看向一处,看向激情洋溢的何昉,她的目光同样激情,但此时,却带上几分痴迷。
徐行悄悄收回视线。
几首快节奏的音乐后,场上进行起脱口秀表演。虽然徐行对脱口秀兴趣不大,但实话说,这场演出的节目效果确实不错,人群开始起哄时,他就知道一个包袱又响了。
他闲暇般地打量着台上的演员,时不时喝两口橙汁。在他低头晃橙汁时,人群又一次欢呼鼓掌,徐行抬起头,这次,却和旁边的女生撞上了视线。
女生看着他不动,直到徐行正准备开口时,对方才移开视线,低头搅拌手里的冰红茶。
脱口秀表演结束了,乐队回到了舞台,但这次的歌曲风格变了,高雁九唱了首原创的民谣,灯光变成轻缓的白光,人群也安静了。
徐行听着歌,心里计划着准备这首结束后去趟洗手间,玻璃杯外拧了一层水雾,他虽然用纸巾擦了,但手上还是有点黏腻,得去洗个手。
不知道是不是他抽纸巾的声响打扰到了女生,徐行刚抽出一张纸,余光里,那女生转过头。
徐行没听清女生的话,头侧过去,问:“你说什么?”
“我也想这样。”
徐行没想出什么反应,女生已经盯着他问:“你是何昉的朋友?”
“你认识何昉?”徐行有些惊讶。
“我是他家教课的学生。”女生说。
徐行看向对方,点点头,心想原来如此,可接着他又想起女生刚才似乎痴迷的神情,他有些疑惑。
“别惊讶,我是喜欢他,但我不谈恋爱,更不会师生恋。”
徐行喉咙一哑,怎么酒吧里的人说话这么直接。
可能是自己表情露馅了,徐行有些抱歉:“不好意思。”
“没事,我的同学也经常以为我喜欢他。”女生朝徐行露出一个笑,“额,我确实喜欢他,但不是那种男女之前的喜欢,我只会嫉妒他。”
这话一出,徐行又有点不懂了:“你……嫉妒吗?”
女生叼起吸管:“说实话,我也只说实话,我嫉妒。”
她朝徐行点点头,接着道:“何昉在我高二的时候成了我的家教,越教我就越嫉妒他,明明是我非要雇他,但有时候我嫉妒到一点不想看到他。”
徐行没有说话,但女生却把他当成倾诉者般自顾自说下去:“本来我妈不准备聘用他的,因为他不愿意一周多补几次课,说他不会这样教学生。我妈都加了薪酬,何昉还是拒绝了,最后还是减成了一周两节。”
徐行问:“你想要多补一些课时?”
“嗯。”女生点点头,“如果不是时间不够,我每个晚自习都想补呢。何昉当时说,一周三节我都吸收不了——哼,我就选他,我要让他看看我的能力。”
女孩说话时,眼睛里都闪着光,徐行嘴角不知什么时候也挑上笑,他问:“为什么非要何昉教你呢?”
女生脱口道:“他很厉害。”
女生的眼里闪着光:“所以我嫉妒他,我想成为他那样的人,未来有一天我也会在讲台上侃侃而谈,知识全在脑子里,出口就是案例,每一题讲得通彻,还要延伸和扩展,我有自己的上课风格,讲得好,同学们也喜欢我……”
大概是前面火热的歌曲激动了女生,现在,在平静的民谣中,她也开始慢慢讲述,眼里是那股光亮。
徐行静静听着,最后笑了笑:“你的成绩一定很好。”
女生绽开笑容:“当然。”
不知道为什么,这笑容的神态很是熟悉,徐行挑唇一笑:“你和何昉一样很自信。”
女生反驳道:“这是事实。”
“我知道。”徐行说。
他说完接着抽纸巾,塑料膜发出窸窣的声响,徐行转过头,看着对方的眼睛:“所以,你可以超越他。我想,你有能力处理好你的嫉妒心。”
徐行起身,留下了最后一句话:“据我了解,南师大的古代文学并不是全国第一。”
酒吧的卫生间在入口边上,男洗手间是一个有三人隔间的空间。出乎徐行的意料的是,这里没有烟味,卫生也干净,徐行简单洗了手就出来了。
就在他转角进入酒吧时,余光中似乎闪过一道蓝色的身影。徐行停下脚步,往旁边退两步,之前那位穿着蓝色短袖的男人就站在门口——他背对着自己,一手插着腰,一手拿着手机打电话。
徐行确认后就进了酒吧,绕过沙发上玩乐的男女,往女生的位置走去。
在角落的沙发边上,徐行看到了何昉。
何昉穿着那身精致的打扮,耳朵边上盖着电话。
徐行本想悄悄走过去,而何昉拿着电话也抽空朝他打招呼,徐行看着那只大幅度挥摆的手,又注意到周围的目光,他犹豫了一会,最后也举手小小地挥挥。
何昉挂了电话,朝徐行挑了个下巴,算是打招呼,接着对女生道:“你妈妈说她事情正好处理完了,现在过来接你。你……没问题吧?”
女生摇摇头:“没有。”
徐行走过去,把看到蓝衣服的事告诉何昉,何昉听后说:“没事,我一会送夏天出去。你们不会还没认识吧?这是夏天,我的学生。”
夏天朝徐行一笑,徐行点点头,都没再多说。
不过五分钟,夏天母亲打来了电话,何昉和女生一起下了楼,徐行在楼上掀开了酒吧的窗帘,楼下并没有蓝衣服男人的身影,一位穿着正装的女士提着包下了车,过来便牵上了夏天的手,接着揽着女儿朝何昉说了会话。
徐行没见着蓝衣服,也就没多看,回到吧台坐了一会,何昉也回到了酒吧,要了一杯水,问道:“你要回去吗?”
徐行犹豫了,他反问道:“你什么时候回去?”
“今天的话,”何昉思考了一会,接着话音一转,“你要和我一起回去吗?”
这下,徐行沉默了几秒。
他才缓缓开口:“我打不过那蓝衣服的。”
“噗嗤——”
何昉忍不住笑出声,他也想起刚才发生的事,所有人觉得高深莫测的“武林高手”,此刻,在他面前变成个只会虚张声势的西瓜都搬不动的逞强大学生。
他回忆起Joey绘声绘色的现场复述,笑道:“你不会会耍刀吗?怕啥。”
徐行面色不改:“那是手术刀。”
“Joey说你道上混过?”
“……你信?”
“我信啊,毕竟我俩第一次见面,你就好像要教训教训我。”
“……我刚才一把抓住了那傻逼的胳膊。”
“嗯?”
“我上臂肌肉现在还是酸的。”
他之前这吓唬人的招一直有效,因为大部分遇到的还是虚张声势的人,自己气势更焰,对方就怕了,但刚才那位似乎还想报私仇,这种一个人不好防备。
“哈哈哈哈——”何昉笑着揽上徐行的肩,“走,我们去告个别。”
他带着徐行走到吧台,Joey立马就凑了过来,不等Joey开口,何昉先一步道:“今天我差不多了,一会先走了。”
Joey一愣:“哥,我们晚点不给九哥过生日吗?”
“这表演出不就给他办的吗?都这么晚了,他俩也不想跟我们过,明天我再聚一起吃饭。”
Joey:“哦。哦!哦~痛——”
何昉一个指头弹在Joey脑门:“哦啥呢,闲着无聊去解决小蛋糕,别在这瞎想。”
夜晚十二点。
徐行何昉两人、一吉他坐公交回家。何昉正拿着手机回消息,而徐行似乎困了,他的胳膊抵在大腿,背脊弯曲,脑袋朝下靠着手心。
何昉最初以为徐行困了,但不过几分钟旁边的人就会换一个姿势,要么靠着椅背闭眼,要么又俯身撑着脑袋,一副坐不住的模样——怪!
窗外的天空一片深紫,像混成一色的颜料,一点点地蔓延到天穹边缘。何昉看着窗外,无意间一转眼,看到了一抹红。
徐行的眉心有道半指宽的红痧,红得发暗,在那张白脸上格外显眼。
“你中暑了?”何昉问。
那人睁开眼睛,视线还没聚焦,又是闭眼拧了拧眉心:“应该是,我有点晕车,出痧多吗?”
何昉直接拍了张照片:“挺多的,你看。”
何昉想了想,建议道:“不然你按按虎口的位置,那地方有个穴位叫合谷,对晕车好像也有效。”
“谢谢。”
两人安静地坐了一会,徐行虎口掐出了红印,窗口缝隙也吹来着风,但徐行的情况似乎并没有什么好转。
从市中心坐公交到郊区,虽然公交直达,但车程足足有一小时,这只过了二十分钟。
何昉看看窗外,又看看徐行,想起外公说的另一招,开口问:“徐行,我们来聊聊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