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第二天早上看到兜帽女人正坐在屋内神情严肃地和赖特太太交谈，玛利亚一定以为昨晚的一切不过是一场古怪的梦。事实上，她几乎一夜未眠，只在天快亮时才迷迷糊糊地昏睡过去了一小会儿。当她穿戴好走出卧室时，辛西娅·拉索姆博正坐在自己家的餐桌后，见你出来，她对你微微笑了笑。赖特太太在她对面，背对着你，许是察觉到拉索姆博的表情，她也回过头来，你惊讶地发现她竟满面笑容，欣喜都融进了眼角里。

“玛利亚！快来，这位是诺特女士，她专程赶来——哦，你们已经见过了。昨晚为什么不和我说，玛利亚？这么好的事儿！”

玛利亚惊异地看着眼前的一切，不由望向拉索姆博。拉索姆博浅浅一笑，回望着她开口，

“赖特小姐因为成绩优异被特别推荐到我们私立中学读书，这在近几年来是非常罕见的。学校特别重视赖特小姐，这也是我专门过来的原因。”她将目光转向赖特太太，“我想，赖特小姐也是突然得知这个事情，还没有做好和您分别的准备，所以才没有立马告诉您。”

赖特太太眼底浮上一层水光，她从座位上站起身来拥抱住玛利亚。“我的孩子”她喜悦地哽咽了。玛利亚回抱住她，目光却越过她的肩头，与拉索姆博交汇。原来她说的是这种方法……

的确，如果是这样的话，赖特太太没有理由不同意。私立中学和公立慈善学校只能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不单是设施和教学水平，学校的管理乃至学生的素质也有很大不同。赖特太太就曾因为麦克森等人的恶行不止一次向她的学校讨要说法，然而学校显然比他们更懂得宽恕。

玛利亚轻拍着赖特太太的背，直到她放开自己。“诺特女士说你要去学校，”祖母不舍地看着她，玛利亚却觉得她更多的是自豪，心底忽然涌上一阵羞愧，“我正准备喊你收拾行李，你做好准备了吗，小玛利亚？和你的朋友道过别了吗？”

“里奥也要回意大利了。”玛利亚说着，昨天还和里奥依依惜别，没想到先离开的竟是自己，“我现在就去收拾，祖母”她五味杂陈地看了两人一眼，转身向卧室走去。

看来这一切真的不是梦了。

收拾好一些常穿的衣服和日用品后，她看向书架，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带上了那本圣经。不仅是为了让祖母安心，玛利亚抚摸着书封上的十字架，心想道。我真的是吸血鬼吗？一切发生得那样突然，真实又不可置信。如果我是吸血鬼，这十一年来，耶稣在听我的祷告吗？我是被圣父抛弃的人吗？

将圣经小心翼翼地装进背包，玛利亚拉起地上的皮箱走了出去。一股烤面包的香气传来，熟悉的味道萦绕，她忽然感到鼻子一酸。赖特太太微笑着将装着面包的盘子递过来，“留一小会儿时间给玛利亚吃饭，没关系吧诺特女士。”她笑看向拉索姆博。“当然。”后者温和地点头。

玛利亚走到餐桌旁坐下，将脑袋埋在盘子里。她不敢抬头，生怕一抬起头眼泪就止不住往下淌。赖特太太从小养她到大，对她的意义是完全不一样的。当她得知将和里奥长久地分别，心里酸涩之余更多的是无奈，然而离开赖特太太，即使只是短暂的离开，像拉索姆博所说那样假期还可以再见，玛利亚却感到不舍之余还多了几分惶恐。

她埋头一声不吭地啃咬着面包，赖特太太也不再和拉索姆博谈话，而是坐在一旁，安静地看着自己。玛利亚仿佛从余光中看到了她脸上和祥的笑意，顿时浑身更加难受，不由对着面包狼吞虎咽起来。她想这煎熬内心的一刻快点结束。

终于，吃完面包后，赖特太太这回阻止了她去洗盘子。她揽住玛利亚的肩膀，把她送到拉索姆博面前。玛利亚抬起头，盘着弯绕发髻的女人脸上依旧是淡淡的平和。拉索姆博牵起她的手，另一只手拿过她的行李，玛利亚回过头，只见端着空盘子的祖母笑望着她挥手。她眼眶又是一酸，却执拗地瞪大了眼睛，将这个生活了十一年、永远做她温暖庇护港的家收进眼底，牢牢铭刻在心。

走出大门，庭院阳光正暖，大门缓缓关上，玛利亚最后一次回头，向她平静了十一年的生活告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