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小张，与元恕一起下楼走到车前，兰因一路上都在思考什么叫“现在还不是”。
元恕拉开副驾驶的车门，请兰因入座，她才反应过来不是之前常坐的车，也没有司机，便问：“你开车吗？”
“嗯。”元恕笑着点头，“今晚是私人行程。”
兰因坐进车里，思考的问题已经从“现在还不是”变成了“私人行程”。
“什么叫私人行程？”
“之前在北京的，难道都算公务接待吗？”
“私人行程，算约会吗？”
直到元恕停好车，又帮兰因拉开副驾的门，兰因才惊觉已经到了目的地。
“这么快就到了？”兰因没想到元恕的车技似乎挺好的，起停丝滑，变道轻盈，倒车也是一把入库，乘坐感非常舒适。
兰因甚至觉得，如果有一天元恕破产了，可以去当滴滴司机养活自己，肯定都是五星好评。
元恕选了一家私人影院，观众只有自己和兰因。
影片选的是《白蛇·缘起》，果然，兰因看见屏幕上出现的白蛇形象，略带惊喜地问了一句：“《白蛇传》？”
元恕望着她，点了点头说：“特意挑了你喜欢的，不知道你看过没？”
“没看过。一直想看，都没时间。不过，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兰因有些奇怪，自己好像没跟他说过相关话题。
元恕当然是梦里知道的，只是这个理由现在也不好细说，但又不能不答，就含糊其辞：“在北京的时候，好像听你提过。”
“哦。”兰因虽然点头，但心里一直在回忆自己是不是真的说过这些，明明记得是没有啊！可为什么，影片是自己爱看的，零食和饮料也是自己喜欢的？
好在影片很快进入正题，兰因也就没再继续纠结，认真观看起来。
看到影片中，小白与阿宣一起乘船去永州，阿宣唱起一首歌，“何须问，浮生情，原知浮生是梦中”，兰因便想起了自己在易朝的岁月。
正如电影中的台词，“春花秋草转瞬即逝”，回到现代三个多月，自己也有些不敢肯定，历历在目的往事，究竟是穿越还是做梦？
兰因的思绪，与剧中小白与阿宣的感情，缠绕交织。影片尾声，兰因听见剧中小白问：“他呢？他去了哪里？”
小青回答：“他魂魄犹在，一定是投胎转世，到世间的某处了。
“我要找到他！”小白转身出去，目光坚定地说：“无论转世为何方之人！”
小青劝道：“他早不知道喝了多少回孟婆汤，就算找到他，只怕也不是你记得的那个人了。”
小白却说：“无论他在世间何处，无论他是何模样，无论他还记不记得我，我都要找到他，因为，我记得。”
影片结尾，是小白与阿宣在断桥重逢。影片中，小白与阿宣说着台词，兰因捧着零食桶，望向元恕，思绪漂浮。
“元恕，是你吗？”
“若真的是你，你记得吗？”
“若不记得，也是好的。很多事情，记得不如忘了好。”
兰因看着元恕看得有些出神，好在元恕仍是认真观看电影，没有感受到兰因的目光。兰因只见他的侧颜，熟悉又陌生。
片尾曲响起，元恕转过头，看向兰因。
兰因怕他发现自己一直在“偷看”他，为免尴尬，装作也是刚看过去的样子，主动询问：“结束了，走吗？”
元恕没说话，只是摇摇头。
兰因不知道元恕是什么意思，是要听完片尾曲，还是要等彩蛋，眼神中不自觉流露出些许困惑。
“兰因”，元恕下定决心，问出了那句话：“你愿意当我女朋友吗？”
“啊？”意料之外的问题，让兰因的困惑，没忍住从眼神转移到了声音。
自己不是没想过和他进一步发展，只是，虽然他有着“元恕”buff，但这样也太……突然了吧？
“元总……”兰因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拒绝是不可能拒绝的，但也不能直接同意啊！
兰因捏了好几下装零食桶，最终才吞吞吐吐地说：“我们好像……才刚认识不久，都说不上熟悉，怎么突然说这个……”
元恕见兰因没有直接拒绝，打算抓住机会，和盘托出：“可能你对我不是很熟悉，但我对你，相识已久。”
兰因看得出来，他应该是有很多话要对自己说，不然不会这么晚还特意邀请自己出来看电影，还说什么“私人行程”，便用不解和期待的眼神示意他继续。
“之前跟你说的，我小时候身体不好，其实是我总梦见兵荒马乱、鲜血白骨，而我在尸骸遍野中，奄奄一息。但总有个声音告诉我，活下去，活着，才有希望。”
“每次梦中醒来，我都全身疼痛，精神恍惚，去了很多医院也查不出病因。改回元姓之后，渐渐地，我就很少梦见战争，却越来越频繁地梦见那个声音的主人。”
“我梦见同样的人，在不同的场景里。这些梦有长有短，有的场景只梦到过一次，有的场景却经常梦见。出现次数最多的梦，一个是我在她身后教她写字，只有背影。一个是她在水榭边弹琴，轻纱遮面，难辨容颜。”
“还有一个，是我梦见自己在一个古代的宫殿里，端着茶盘，拨开重重帷幕，想去见帷幕尽头的那个人。这么多年，每当我拨开最后一重帷幕，将要看清她的样子时，梦就会醒，直到我遇见你。”
兰因听到这里，已经能感觉出，哪怕他真的不是元恕，也跟元恕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但见他说的很诚恳，不忍打断，而是认真听他继续说。
“第一次遇见你那天，我又梦见给你斟茶，但那次，我终于拨开了帷幕，看清我的梦中人，是你。”
“一开始我也不是很确定，可那次之后，我再也没有做过梦。后来又与你相处了两个月，我能感觉出，那个人，就是你。”
兰因没忍住，笑意浮现在眼角眉梢。
元恕以为她是不相信自己的话，没有再说自己的梦，而是说回现实：“我知道我这么说太唐突了，你如果不愿意，也没……”
“我愿意。”兰因打断了他，不想听见他说什么“没关系”。
“你愿意？”元恕有点不敢相信自己听见的，“你不怕我是骗你的吗？”
兰因笑意嫣然地说：“你教我练字，写的是‘兰亭’二字；你听我弹琴，曲子是《猗兰》；最后，你给我斟的那杯茶，是舒城兰花，对吗？”
“你怎么知道？”元恕诧异过后，很快想明白，“是你！”
兰因肯定地点头，笑意不减，却莫名有些想哭。
“那你……也会梦见我吗？”元恕想问问她，是否自己也是她的梦中人。
兰因摇摇头，本想说自己穿越的事，可这太荒谬了，而且自己都不敢肯定到底是不是穿越。
可若是梦，自己在易朝实实在在生活的十几年，怎么可能是一晚上的时间能够梦见的呢？
“不是梦，都是真的。我没有喝孟婆汤，所以我有前世的记忆。”兰因说得自己都心里发虚，却见元恕毫不怀疑，反而很相信自己的话。
听见元恕又问：“前世，我们结局如何？”
结局？兰因回忆起结局，元恕用生命践行了答应自己的承诺，鼻子一酸，泪水夺眶而出，但仍稳住语气回答他：“浮生若梦，终究是错过了。”
元恕慌忙扯过纸巾，想递给她，但见她双手抱着零食桶，也没有要松手的意思，犹豫片刻，还是替她拭去了泪水。
而兰因，也没有丝毫闪躲。就好像，元恕应该这么做。
刹那间，元恕心生一种前所未有的宿命感，脱口而出：“那你愿意嫁给我吗？我想用此生来弥补前世对你的亏欠。”
“我当然愿意。”兰因心中百感交集，虽然回答的语气很轻柔，却无比坚定。
而她没有说出的后半句话是，“前世，你对我也并无亏欠。”
走出影院，还没过十二点。兰因本以为元恕还安排了下一场活动，没想到元恕却直接送自己到了小区楼下。
“这就回家了吗？”兰因问司机元恕。
兰因没想到这个约会这么快，没有牵手、没有拥抱，除了……除了答应他的求婚，其他的，毫无进展。
“这就开始舍不得了？”元恕忍不住笑意地问，替她解开安全带，又下车替她拉开车门，自然而然地牵她的手让她扶着下车，才说：“明天我再来，今天太晚了，不合适。”
元恕送她进了电梯，又跟之前的每次一样，等她屋内的灯亮了，才离去。
兰因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心里想的，全都是元恕。有易朝时的元抚台和元太傅，也有现实中的元总。
当二者的形象，在脑海中逐渐重合时，兰因才迷迷糊糊地睡去。
第二天兰因一睁眼，果然，十点多了。
刚醒，就听见手机里微信响了一声，打开一看，是元恕发的：“醒了吗？”
兰因秒回了一句“醒了呀”。
元恕也很快回复，“那我一会儿上楼”。
兰因火速洗漱完，刚好元恕到了，还提了大包小包各式早餐。
“你不吃吗？”兰因见早餐都是自己爱吃的，本来就饿，也不客气，吃了好几口才想起来问元恕。
“我吃过了。”元恕眼角的笑意明显压不住。
兰因看着他，之前还是矜贵疏离的元总，现在居然有种该死的“人夫感”，太不真实了。可还没适应好，就听见有人敲门。
——
【人物访谈】
记者：你说你最后那场梦是什么？
元恕：斟茶。
记者：你再说一遍，是什么？
元恕：就是斟茶，难道不是吗？
记者：你是斟的茶，你也是真的茶。
【小剧场】
兰因：你如果不当总裁，也可以开滴滴养活自己。
元恕：倒也……不至于吧？
兰因：五星好评呦亲！
元恕：亲可以，五星好评就不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