吸面罩,露出的皮肤苍白得透明,身上连接着复杂的监护管线。
但胸口,都有规律地微微起伏着。
被推往同一方向——那道悬挂着ICU标识的大门。
像两朵被狂风骤雨撕扯得奄奄一息的花,终于被小心翼翼地护送到了暂时避风的安全港。
方家父母默默地跟在后面,脚步虚浮却又格外执着。
目光始终不曾离开那两床小小的、却又承载着他们全部生命重量的轮廓。
ICU的金属大门再次缓缓合拢。
巨大的玻璃窗外,方爸和方妈背对着冰凉的
玻璃并肩而立。
窗内,是闪烁着幽幽蓝绿光芒的仪器和两张并排的洁白的床。
窗外,是两张布满血丝、写满后怕与疲惫的脸孔,以及终于可以在死寂空气中微弱流动的……
那一声迟来的、深得快要被肺腑挤压变形的……
“………… 呼…………”
那不仅仅是一口气。
更是那几乎被命运碾碎、却在最后一刻被强行缝合起来的……
………… 一个家
………… 那微弱却极其重要的……
………… 一线喘息。
当秦姨处理完所有紧急事务,抬头看墙上的挂钟,指针早已无声滑过深夜的刻度。
医院走廊白得刺眼,只有清冷的顶光铺满寂静的地面。
想起守在重症监护室门外的方家夫妻,她心里一紧——这两人从白天奔波到现在,怕是连口水都顾不上喝。
她匆匆在医院附近找了家还亮灯的店,买好了三份温热的便当。
拎着温热的袋子,脚步放轻走到那扇隔开生死喧嚣的巨大玻璃幕墙前。
果然——
方爸爸和方妈妈肩并着肩,像两株在寒风中互相倚靠汲取温度的植物,沉默地伫立在冰冷的玻璃窗外。
他们的视线穿透澄净却厚重的玻璃,牢牢锁在监护室内那两张洁白的病床上——床上的人裹在管线与仪器中,安静得让人心揪紧,胸口微弱的起伏成了黑暗中唯一的希望灯塔。
灯光将夫妻俩的影子长长地、孤独地投映在惨白的地砖上。
秦姨无声地叹了口气,走上前,将还散发着食物暖香的袋子轻轻放在两人脚边的休息椅上。
“令微,老方,”她声音放得极轻,带着不易察觉的疲累,“……这么晚了,肯定没顾得上吃东西吧?”
她弯腰拿起一份便当盒,塞到方妈妈虚软无力的手里,指尖感受到对方掌心的冰凉:
“来,多少吃两口热乎的,垫垫底。”
顿了顿,她又看向眼睛熬得通红的方爸:
“……你们这样熬着也不是办法……”
秦姨的声音温和却透着劝诫:
“…… 吃完了……回去简单冲个澡,好好歇一觉。”
她目光恳切地扫过两张写满疲惫与焦虑的脸:
“…… 明天……等孩子们……状态再稳一点……再精神焕发地来看她们,好吗?”
方妈妈手里握着温热的饭盒,那暖意却丝毫无法驱散心底的寒冰。
她缓缓摇头,视线依旧未曾离开窗内一丝一毫,声音低哑却异常固执:
“……不……染秋……”
“…… 我哪儿也不去……
…………就在这里……”
……………… 守着她们俩……”(目光在两张病床间逡巡)
秦姨看着方妈妈眼底那股近乎凝固的、执拗如磐石的光,又看看旁边同样眼底布满血丝、无声表明坚守态度的方爸爸……
她无奈又心疼地深深吸了一口气,唇边扯出一个几乎撑不住的、微带苦涩的笑容。
语气像在对两个不懂事却又让人心疼的晚辈:
“唉……你们这一家子啊……”
她伸出手,略带责备地、却又无比轻柔地拽了拽方妈妈僵硬的胳膊:
“令微……”
“……尤其是你这当妈的!跟默默那倔丫头……”
“…… 真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倔!十头牛都拉不转的性子!”
秦姨扶着方妈妈胳膊的力度不容拒绝,指向旁边那张三人座的冰冷冷金属长椅:
“好了好了……”
“现在……”
她几乎是用半哄劝半命令的语气:
“…… 先坐下来!
…… 把肚子填饱了再说!
……饭要一口一口吃……
…………这难……也得一步一步熬过去呢!”
秦姨的语气里充满了疲惫的智慧,却又带着不容置疑的、姐姐般的权威关怀:
“…… 听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