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性出血!”
“……现在立刻就要进手术室抢救!”
“……你和老方!必须马上来一个人!到三楼急症手术室外签手术同意书!立刻!马上!”
电话那头死寂了一秒,随即传来方母难以置信的、濒临崩溃的尖叫和窒息般的哽咽。
秦姨的声音在嘈杂推车声和手术室自动门滑开的噪音中,稳得像定海神针,但每个字都带着千斤重锤的分量:
“……听着!”
“没时间了!另一个留在抢救室门口!
“…… 守着小筝!她们俩……都不能没人!”
手术室那扇象征着更深一层生死难关、冰冷厚重的自动门无声地向两边滑开——
“嘟……嘟……” 电话被秦姨果断掐断。
她把手机猛地塞回口袋,双手用力推着病床,紧跟在轮子后,和护士一起冲进了那条闪烁着无影灯冷酷白光、充满了消毒水气息的走廊深处。
方默小小的身体,被小心翼翼地转移到了冰冷的手术台上……
鲜红的生命警报灯,在门外刺目地旋转起来!
“染秋说……默默……默默她……”
方母的声音卡在喉咙里,像被砂纸磨碎了,后面的话怎么也无法吐出来。
手机“啪嗒”一声从骤然失力的指间滑脱,砸在冰冷的地砖上。
秦染秋那简短、精准、却字字如同淬毒冰锥的话语(脾脏破裂、立即手术、签字)还在耳中嗡嗡作响。
仿佛整个世界都在瞬间失重!
方母只觉得一股灭顶的寒流从脚底瞬间窜上头顶,眼前骤然一黑!身体里所有的力气仿佛被瞬间抽空!
她整个人如同断线的木偶,不受控制地、软软地顺着墙壁就往下滑去——
“老婆!”
一旁时刻注意着她的方爸爸心胆俱裂!一个箭步冲上前!
在妻子身体即将完全触地的前一瞬,有力地、稳稳地托住了她瘫软的身体!
几乎是半抱半扶地,用尽全力支撑着她冰冷无力的重量,踉跄着将她安置在旁边的长椅上。
他蹲跪在妻子面前,急迫地一手紧紧握着她冰凉的手,一手捧住她失去血色的脸庞,指腹急切地摩挲着那片冰冷的皮肤,试图唤醒一丝温度。
声音又低又急,带着难以掩饰的恐慌,目光焦灼地探寻着妻子失焦的瞳孔:
“老婆!老婆!醒醒!告诉我!是默默……默默检查出什么了吗?!”
方母被丈夫的呼唤和手掌的温度微微拉回一点神志。
嘴唇剧烈地哆嗦着,大颗大颗滚烫的泪珠如同断线的珠子砸落在丈夫的手背上。
“……老……老方……”她的声音带着濒死般的气音,每一个字都撕裂着肺腑:
“……染秋……染秋她……她刚打电话……”
“……说默默……脾脏破了……破了啊!!!”
“…………腹腔……里面在出血……”
“……必须……立刻……开刀……开刀抢救!!!”
“要……要我们……必须……马上过去一个人……签字……”
她反手死死抓住丈夫的手臂,指甲几乎要掐进他臂膀的肌肉里,像是抓住洪流中最后一块浮木,用尽全身力气挤出最后的嘱咐:
“……另一个……另一个……必须留下来……守在这里……守着……小筝出来……不能让她出来……一个人没有啊……”
“轰——!”
方爸爸只觉得一道裹挟着冰雹的闪电直劈天灵盖!
脑海中秦染秋描述的那些血腥的词汇(破裂、出血、开刀),瞬间具象成女儿苍白脆弱躺在手术台上的画面!
心口像是被一柄巨大的铁锤狠狠捣烂!痛得他眼前金星乱冒!
天……
仿佛真的塌了!
两个女儿……他生命里最闪耀的两颗星辰……一夕之间……竟然同时被推进了生死边缘……
一股几乎将他压垮的眩晕感和窒息感猛然袭来!
他身体晃了晃,下意识用空着的那只手死死撑住了冰冷的地面,坚硬的瓷砖透过裤子硌着膝盖,那股锐痛才让他猛地清醒过来!
不能倒!
此刻绝不能倒!
老婆崩溃了……
里面躺着两个生死未卜的女儿……
秦染秋在等着他签字……
这里还要人守着等小筝出来……
他是这根即将绷断的弓弦上……此刻唯一的、最后的拉力!!
他是她们的支柱!!
是这方陷落地狱里……唯一能站着的依靠!!!
一股巨大的、带着血腥味的蛮力,硬生生从胸腔深处炸开!
他强行咽下那股翻涌到喉咙的铁锈腥气,牙齿死死咬住了牙关内侧的软肉,几乎尝到了血的滋味!
脸上所有的惊恐、痛苦、绝望……被他用惊人的意志力狠狠压进眼底最深处!
目光重新落到几近虚脱的妻子脸上。
他握着妻子的手收得更紧,传递着滚烫的力量,声音低沉下去,却带上了一种磐石般的、绝无动摇的镇定与可靠:
“老婆,听我说!”
他的语气清晰、果断:
“你留在这里!”
“留在小筝的抢救室门口!”
他直视着妻子泪水朦胧的眼睛,一字一句,带着穿透恐惧的力量:
“你和她……亲近。她出来……睁开眼睛第一刻……最想见到的……一定是你慈和的脸!有你在她身边……她不会害怕……”
“默默那边……”
“我!去签字!”
他没有任何犹豫地接过了那份重若千钧的责任。
他扶着妻子的肩膀,轻轻地将她完全靠稳在椅背上,确保她能坐稳:
“别担心……”
“……那是我方逾明的女儿!她骨子里刻着我们老方家的韧劲!”
“……这关……她一定能闯过来!”
“等默默手术门一开……”
“…… 我一秒都不会耽搁!”
“马上……”
“…… 就回来陪你……陪着我们的小筝……”
“好不好?”
他的声音到最后,几乎是带着强撑的温和与哄劝。
“……” 方母早已失去了言语的能力。
她只是如同抓住神谕的信徒般,用力地、重重地点了一下头!
泪水混合着血丝,却终于不再是无序的奔流。
她听懂了。
也把最后一丝残存的希望,全部系在了丈夫这具必须扛起一切重负的、从未动摇的肩膀上。
“……好……” 一个微弱到近乎气音的单字,最终从她惨白的唇间逸出。
方爸爸最后握了一下妻子冰冷的手。
旋即——
没有任何犹豫地站起身!
高大的身影在阴冷的走廊灯光下拉出沉重的影子。
他甚至没顾得捡起地上碎裂屏幕的手机。
迈开脚步,转身朝着秦染秋指定的手术签字处——那个决定着大女儿生死的大门方向,以最快的速度——
几乎是奔跑着……
带着一身悲怆却决绝的孤勇……
冲了过去!
方爸爸的手指在手术同意书末尾签下名字时,几乎是用了全身的力气才握住笔,那三个字落在纸上,沉甸甸地压着无法言喻的恐惧和祈祷。
手术室厚重的自动门在他眼前无情地合拢。
门外——
只剩下他一个高大却忽然显得无比孤峭的身影,被头顶惨白的日光灯管拉成一道凝固的黑痕。
他背脊挺得笔直,像一杆插在绝壁悬崖上的旗帜,但视线却死死钉在那扇隔绝了女儿生死的门上,身体里的力气仿佛被一丝丝抽走,只余下骨子里的那份硬撑在苦苦维系的躯壳。
每一次那门上手术灯明灭的闪烁,都在他紧绷的神经上狠狠刮擦一下。
时间从未如此漫长,也从未如此残忍。
而在另一条走廊的尽头——
抢救室门外那同样刺目的红灯下。
方妈妈独自蜷缩在冰冷坚硬的长椅上。
身旁空出的位置,像一道无声的裂痕。
她双手无力地交握着放在膝上,指节因为用力过度而泛出青白色。
目光空空地落在对面墙壁一块模糊的印子上。
空气死寂,只有日光灯管发出的低沉嗡鸣,和她自己微弱到几乎不存在的呼吸声。
刚才丈夫在身边时强压下去的恐惧、那灭顶的疼痛、还有对两个女儿无尽的心焦……
此刻如同决堤的洪水,在无人注目的角落里汹涌肆虐,冲撞得她五脏六腑都错位般的疼。
她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是觉得身体里被挖走了一大块,空得灌满了穿堂的寒风。
偌大的医院走廊,光影惨白。
两个无法依靠的身影,分别被钉在相隔不过百米的两个门口。
一个守着女儿裂开的腹腔和汹涌的失血。
一个守着可能正在被打开的颅骨和未知的归途。
他们成了两座无声的、被绝望侵蚀的岛屿,在各自的风暴中心竭力挺直着摇摇欲坠的身板。
曾经那个温暖、喧闹、有着两个孩子叽叽喳喳和饭菜香气的“家” ——
仿佛就在几个小时前,还稳稳地扎根在坚实的土壤里。
而现在……
所有的联结、所有的支撑、所有的欢笑声——
都被这突如其来的、蛮横的灾难,硬生生撕裂得粉碎,抛撒在这冰冷陌生的空间。
只剩下这死寂的空气,惨白的灯光,和这两个几乎要被孤独和恐惧压垮的父母。
那种感觉……
就像一座原本钢筋铁骨的大厦,瞬间被抽掉了地基。
所有的坚固都变成了假象。
残垣断壁暴露在冰冷的空气中。
脆弱得……连一丝微不足道的穿堂风掠过,都会带起整片废墟簌簌的哀鸣,都可能在下一秒彻底分崩离析……
只剩下绝望的飞灰,无力地扬起,再冰冷地坠下。
时间……如同陷入泥沼般沉重而粘稠。
五个小时。
仿佛熬过了一场漫长的世纪寒冬。
冰冷的长廊尽头,沉重的手术指示灯和抢救指示灯,终于在一阵轻微的低鸣后……
…… 熄灭了。
那光芒刺眼的红色沉入黑暗的瞬间,仿佛也将悬在父母心口的万钧巨石,无声地撬动了一角。
两道同时门被推开,疲惫却带着一丝舒缓的白色身影走了出来。
医生摘下了口罩的金属卡扣,声音带着手术后的低沉沙哑,但眉眼间是明确的宽慰:
“……高筝的脱离危险,抢救成功……”
“方默手术成功。”
“高筝,头骨轻微骨裂,颅内暂时未见活动性出血,生命体征回稳,意识需时间恢复。”
“方默,脾脏切除手术很成功,失血控制及时,脏器功能未严重受损。”
“……现在……”
“……暂时送ICU……进行术后观察……”
“……等待苏醒……”
这简短的几句话,如同枯旱大地上空降下的雨露。
方妈妈一直挺得僵直、仿佛随时会碎裂的脊背,猛地一松劲,踉跄着被旁边的方爸爸用力揽住。
方爸爸自己高大的身躯也几不可查地晃了一下,一只手紧紧扶住墙壁,指骨用力到泛白,才稳住那瞬间席卷全身的虚脱感。
一股灼热滚烫的激流猛地冲上眼眶,又被他们硬生生堵了回去。
悬着的心……
终究没有坠落悬崖。
不是欢庆,而是劫后余生般……一种近乎虚脱的、带着巨大疲惫的短暂平静,慢慢地在早已干涸的眼底弥漫开来。
还好……
还好……
这山崩海啸的灾难里……
她们……都牢牢地抓住了那根……
……名为生机的……
…………线。
护士推着两张并排的病床出来。
高筝和方默脸上都罩着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