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谁说的准，要是我英年早逝呢。”凌霄脱口而出，话刚落音，楚世强隔着李琳轩伸手就是一巴掌，重重地落到她的背上，“你咒我老年丧女呢！什么话都说。”

李琳轩拽了一下楚世强的胳膊：“她是胡说，你下手也不至于这么重。”说完，又是心疼又是生气地给凌霄揉揉背，“你这孩子，话也不能乱说啊。”

“对不起嘛。”

“所以，你找的到底是个什么？”楚世强逐渐失去了耐心。

凌霄看着她妈妈也是一副很关心的样子，实在不忍心瞒着他们，便坦言道：“找的是个有钱人。”

“有钱人？”楚世强皱眉道。

“什么样的有钱人啊？”李琳轩问。

“嗯，是个金融行业的小老板，是比我大一点，但没有差十岁，和我一个性别。”

“什么！”楚世强猛然站起，手指几乎戳到凌霄脸上，“你再说一遍！”

“爸，爸。”西子忙上前拉住楚世强的胳膊，“你别急。”

凌霄也不躲，仍是坐在原处，有些愧疚地看向李琳轩：“妈，那个女的就是秦凰，就是常给你们买东西的那个朋友，她实在是太好了，我没法不喜欢她。”李琳轩内心波涛汹涌，但仍强自镇定，问，“你们真在一起了？”

凌霄点点头。

“她也喜欢你？”

“一开始不喜欢，我追了好久，后来就接受我了，现在对我特别好。”

楚世强气得手指发抖，一句也听不下去了，环顾左右就要找打人工具：“你！你还追了好久，你，你，我，我今天——”西子在其身后苦苦拖住他，“爸，爸，你别激动，凰姐真的很好，聪明能干，很多男人都比不上她。”

楚世强挣开西子的手，回头气道：“你也知道！你就和她一起瞒着我们吧！什么很多男人都比不上，再能干她也是个女人，是个女人就要和男人在一起。”

“和男人在一起能干什么？我爷爷倒是个男人，我奶奶倒是和他在一起了，我奶奶就过得很好了吗？她一身的伤都是拜谁所赐？”凌霄起身反驳道。

楚世强被刺到了痛楚，身上升起的暴戾陡然落了下来，像是想起了什么陈年往事，他面容痛苦地转过身去，摆着手道：“凌霄，你有本事，你和女人在一起，结不了婚，生不了孩子，我看你以后日子怎么过？”

“我不怕，她能养我一辈子。我如果找个男人，还要防着他在外面乱搞，但是她不一样，她每天忙得根本就没有时间乱搞。而且像她这样无条件地养着我的人也少，现在的人精明算计，恨不得从你身上割下一块肉来卖掉。怎么看，我找她我也不吃亏。”

“你怎么能确定她能一直无条件地养着你？！”楚世强浑身颤抖：“我煞费苦心，供你上最好的学校，给你找最好的老师，我还亲自教你钢琴书画，就教出你这个白幼傻！自从你懂事后，我没有一天不为你的成长着想，没有一天不为你的未来着想，我想来想去，就是想让你被别人包养的吗？！我怎么养出你这么个不争气的东西。西子从高中毕业就自力更生了，现在你都快硕士毕业了，还求别人的包养！你，你这样和外面那些小二三奶有什么区别？”仿佛被气到极处，他捂着心口转过身来，双眼通红，面色都已变得苍白，“我真是要被你活活气死。”说着整个人都萎顿下来。

李琳轩慌了，赶紧去扶着他坐下，西子也连忙去倒水。

对于楚爸的严词厉语，凌霄早已习以为常，哪怕是对她拳脚相加，她也能坦然受之，但她还从来没见过楚爸现在的样子，一时坐立难安，刚才硬气半点也不见了，站起身来走到楚爸面前，说：

“爸，爸，你，你别吓我啊，你打我吧。”她乖乖地递过去一个抱枕。

楚世强劈手夺过抱枕掷到地上：“你倒是会挑东西！”

“那你要是不嫌手疼的话，你打我脸吧。”她蹲下身伸出脸颊去。

楚世强闭上眼睛，只觉得心口更加疼了，他摁上凌霄的脑门将她推开：“滚，我现在不能看见你。”

李琳轩一边给他顺气，一边给凌霄使眼色。

“那我真滚了。”

半夜，楚世强翻来覆去睡不着，越想肝越疼，低声恨道：“真是逆子，我非得把她扫地出门。”

李琳轩打开了床头灯，叹道：

“你怎么这么经不住气？”李琳轩托起他的腿要给他按摩脚，被他轻轻推开，她却又抓住了他的脚，“给你疏疏肝气，你要是气出个好歹，你让凌霄怎么办。”

“你处处为她想，她为你想过吗？当初知道她这样，我还不如养条狗。”说着，脚上传来阵阵胀痛，他忍不住龇牙，“痛，痛。”

“气血堵了，能不痛吗。话也不能这样说，狗急了会咬人，凌霄可不会咬你。”

看到她仍旧一副不温不火的样子，他气道：“你一个当妈的，对孩子不管也不问，如今她这样，你还不急。”

“我急有什么用？急了她就能乖乖听你的话了？再说了，当初咱们说好的，我负责生，你负责养，分工明确，是你非要养孩子，我才生的，不然我愿意生？如今你自己没养好，我不去怪你，你反来怪我？”

李琳轩说的是实情，他没法反驳，只好捶着自己胸口：“我怪我自己。”

“当初爱得不行，抱住孩子不撒手的是你，现在恨得不行，想把她赶出家门的也是你。凌霄还是那个凌霄，你怎么就变了呢？”

楚世强看向李琳轩，无奈地叹口气，她凡事不轻易开口，但她一开口，他就说不过她，又见她的手在自己的脚上按摩，心底升起一股愧疚，这双手曾经比凌霄的还要细腻白皙，自从跟了他，里里外外的操劳，手上都结了茧子，他收回脚，把她拉过去坐着，“好了好了，再按就要被你按死了。”嘴上这样说着，却把她的双手放在怀里，轻柔地捏着，“你说说，你性格这么好，她怎么一点都没学到？”

“我也不知道。不会是你和其他女人生的罢？”

“你——”楚世强叹了一声，“哪个女人还能生出这么聪明好看的孩子，我看她是白瞎了你的基因。”

第二天早饭时，凌霄非常识趣地没有下楼。

楚世强靠在椅背上，喝着李琳轩泡的菊花茶，看着满桌子的饭菜，却毫无食欲，举起筷子踌躇再三又放下了。“叫她下来。”

西子看向李琳轩，李琳轩点点头，她便起身去叫凌霄。

凌霄走下来，嘴还不老实:“爸，你还肯让我吃饭啊？”李琳轩将凌霄拉到远离楚爸的位置上，“你爸什么时候饿过你呢？你们好不容易回来这两三天，咱们好好吃些团圆饭。特别是西子，下次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呢。”

提起西子，楚爸的脸色才稍微好看一点，他光顾着和楚凌霄斗气了，差点把西子给忘了，想起昨天还冲她发脾气，一时又有些过意不去，便夹几筷子她最爱吃的菜放到她碗里：“还好我还有西子。看来家里就得有俩孩子，一个把你气死了，一个还能给你收尸。”

凌霄嘿嘿地笑了。

“你还有脸笑。”楚世强恨不得将筷子砸过去，但是被李琳轩按了下来，他又说，“你这个破事不许往外面说，听到没有？我丢不起这人。”

“哦。”凌霄应着，过了会从饭碗中抬起头来，“那个，志诚哥昨晚打电话追问我，我就和他说了。”

楚爸刚吃了两口饭，听到此又吃不下去了，咬牙道：“他知道了，那就等于你爷爷也知道了，这几天你别走，等你爷爷问起来的时候，你去给他说。”

“爷爷从来不管我和西子，我们找什么样的人，他才不会管呢？”凌霄道。

“哼，你爷爷对你俩是不大上心，可他总还想着能有俩好孙女婿。他要是知道你这样瞎搞，你看他能愿意，往小了说你这是胡闹，往大了说就是大逆不道。”他说着突然想起自己今天约了学生，要早些过去，就连忙扒拉了两口饭，喝了点汤，提起包就出门去：“琳轩，我先去上班了。”

李琳轩拿上泡着枸杞菊花茶的保温杯，跟了过去：“你急什么？”西子也飞快拿着包跟了过去，“妈，我今天去送爸上班吧，正好我也想去爸爸的学院看看。”

楚爸蛮高兴：“正好我带你去见几个编曲的教授。”他接过李琳轩手里的杯子，一如往常地抱了抱她，叮嘱道，“我和阿姨说了，等下让她过来打扫，你就别上手了，再有什么其它活，你让楚凌霄干，她在家闲着也是闲着。”说完又瞪了一眼走过来的凌霄。

李琳轩又安排道：“西子，路过老街你们再买点早餐吃。”

西子发动了车子，冲窗外摆手道：“知道啦。”

傍晚，西子和楚爸回来时，凌霄正和李琳轩聊天，一见楚爸便不说话了。

楚爸换完鞋，走过去先哼了一声。“我一回来就给我摆脸子是吧？”

“我说的话你又不爱听，见了你当然要少说话了。”凌霄见老楚坐到了妈妈身边，自己赶紧坐到另一面的沙发上。

“你别再说她了。”李琳轩对楚爸说，“正如你所说，你爸知道了，而且很生气，下午的时候已经把她叫过去，骂过一通了。”

楚爸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模样，赞道：“骂得对，骂得好，非得把你骂醒才好。”又问，“他怎么骂的你？”

李琳轩瞥他一眼，淡淡道：“他也只骂了凌霄一两句，除此之外就是在说养不教父之过了，说这么大的一个人，不中用，连个女儿都教不好，为什么？还不是没本事。”楚世强不禁沉了脸。

“又说，上梁不正下梁歪，凌霄这不服管教的脾气还不都是从他爸那儿继承来的，都是不成器。反正说来说去就是这些话，你也不是一次听了。”

楚世强站起身，来回踱了两步，扭头对着虚空道：“我对他还不够好吗？我是他儿子，他怎么能当着凌霄的面这么说我。”

凌霄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反正我们也不是第一次听这话，以前都是妈不让我们告诉您。”

“什么？”

“是当着我们的面常说。”李琳轩轻描淡写地回道。

楚世强脸色发青，只觉得自己形象尽失，沉默了片刻，他转向西子问：“在你面前也说过？”

西子默默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