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知行等人的意思是，他暂时就奉诏前去京城，不管怎么样，他现在是唯一健康的嫡系皇嗣，是最有可能称帝的。

嫡系！

杜煜川最恨这个嫡系！

杜冉是嫡系，但他杜煜川不过一介庶子，居然有一天也能成为嫡系？

不过是因为杜冉，他才是世人眼中的嫡系后嗣。

杜冉！

杜煜川恨不得将他身上流的属于杜冉的血全部换掉，彻彻底底的和他了断关系。

无奈，只有他自己这么想。

在世人眼中，他就是杜冉的儿子，他和杜冉分不开。

在喻知行等人的眼中，这种时候，杜冉这个嫡系皇嗣的身份能起到大作用。

一时之间，竟是只有杜月钲这个朝廷之外的人能知晓他的心思。

“你想听听我的意思么？”杜月钲被柳静放到了屋顶上坐着，杜月钲便拿了壶酒，慢慢喝着。

“伤没好喝什么酒，”杜煜川眉头紧皱，一把夺过了酒壶，仰头灌了一口，才道：“有事快说。”

杜月钲只能遗憾地吃花生米，因为嚼着东西，声音有些含混不清：“看你心里，是心中的那点子情绪重要，还是那个位子更重要了。”

“你是来劝解我的，还是来气我的？”杜月钲有些憋气，他难道不知道大局为重吗？要是他一意孤行，估计下边人都会觉得他疯了，有几个还能帮他卖命？

就是知道，所以才憋屈。

后天召他入京的旨意就要到了，他到时候还要顶着杜冉儿子、嫡系后嗣这个身份进京。

想想就憋屈。

“当初不是他们让我让我赶紧出京城的么？现在还要让我回去？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对陆明渊也这样，他们下诏，我们就要感激涕零的回去拜谢？凭什么？！”杜煜川咕隆咕隆的又灌了几大口酒。

杜月钲默默的想着，杜煜川大概是醉了。当初好些人不同意他离京呢，让他离京的人是安太师，目的是为了让他收拢崇州为他所用。现下杜煜川全忘了，看来顶着杜冉庶子的这个身份，确实让他憋屈。

不过想想也是。

杜月钲想象自己，若是要顶着杜冉女儿这个身份入京拜谢，怕是隔夜饭都要吐出来。

杜冉这个人，恶心极了，和他沾上一丁点关系，都叫人不适。甚至连安禧都要姓陆，绝对不能顶着杜冉的“杜”在他们眼皮子底下。

不过，死道友不死贫道。恶心憋屈的人是杜煜川，杜月钲受这个影响很少，便也只能偷偷在心中庆幸了。

“总有一天，我要让杜冉在这世上查无此人！”杜煜川喝得醉醺醺的，发狠道。

杜月钲“啧啧”了两声，怕是有些难哦。

不管杜煜川再怎么不情愿，诏书还是如期而至。

他的身份还有的掰扯。

此去进京，不过是有心人想要捧个新灶提出来的，毕竟现在，杜氏血脉关系最近的，就是他了。

安太师自是不必说，杜煜川犹记得江太傅当初是不愿意放过他的，也不愿意他离京的，现在怎么又同意了？

当初江太傅是因为杜冉的原因，不希望叛臣之子离京逍遥，以免日后惹出祸端；但现在情况又是不同了，他是对杜冉有意见，对杜煜川只是连带着印象不好，眼下皇位的确是无人可找了，若是有别的选择，江太傅一定不会考虑杜煜川。

不得不说，江太傅想的的确没错。

早在出京的那一刻，杜煜川就已经想好了后面要走的路，只是实现的方式和他预料中的有一点不同罢了。

杜月钲在朝廷众人眼里是个死人，自然没有一起跟过去，杜煜川也不让纪岚跟过去，拜托她好好照顾纪岚。

于是杜煜川跟随者宣旨的太监，一同入京。

杜煜川记得这个太监。

犹记得他当初和杜煜川说话的时候，是怎样的趾高气昂，如今怕是早已忘记了。

今非昔比了，杜煜川如今是皇位的第一顺位继承人，自然要好好巴结。

可惜马屁拍到了马腿上，杜煜川并不领情，并且看他这样，愈发的心烦。

杜月钲是不管这些的。

不管杜煜川成功与否，只要人没死，杜月钲就不会有太大的心里波动。

对比满身焦躁的纪岚，看起来似乎是冷情了一些。

“你怎么好像一点都不担心的样子？”纪岚托着脸，满脸忧郁。

“有什么好担心的？”

“他是孤身一人上京啊，又是叛臣之子，安太师一直想要他的命，万一......”

“没有万一。再说了，只是看上去一个人罢了，自有暗卫跟着，京中还有他安排的人呢。”杜月钲笑笑，觉得纪岚真的是被千娇万宠长大的，一点都沉不住气，真好骗，逗她有趣极了。

“是，是吗？”纪岚有些失神。

“当然，你不必如此忧心，再说，他过去，极有可能是做皇帝的，咱们更不需要为他的安危担心。”这当然只是安危纪岚的话，明面上自然无人动手，但是暗地里，想要他死的人可多了去了。

杜月钲也暗中派了人过去，只是吩咐，不到万不得已不许出手，因此连杜煜川也不知道。

“......”纪岚似乎更加忧心了。

这姑娘什么话都写在脸上，杜月钲好笑道：“你是担心，他做了皇帝会变心？”

纪岚吞吞吐吐的：“也，也不是。但是好像皇帝都有好多妃子......”就算杜煜川不是变心，但也不能像她父亲一样，只有一个妻子了。

纪岚有些沮丧。

她是有些单纯，但是也清楚，皇帝不可能只有一个妻子，也不可能有一个嫁过人还被休弃的皇后。

不确定的因素实在太多了。

对杜煜川的担忧是真，对他们未来的担忧也是真的。

“那就是他该头疼的事情了。”杜月钲难得这么轻声细语的安慰人，“你这样潇洒的人，到时候去问一问，若是他这就变了心，还要三宫六院，你就拿把刀废了他，我给你善后。”

纪岚擦了擦额头上不存在的汗，有些勉强的笑了笑。

很显然，这种话并没有起到什么安慰作用。

杜月钲遗憾，她着实没有安慰人的天赋，她想了想，提议道：“要不，我们出去听戏或者逛逛？”

纪岚还是怏怏的，“不去，我没有兴趣。”

杜月钲闭了嘴。

发现她和纪岚果然是不一样的。

她怎么都担忧不起来。是不是她真的过于凉薄了些？

“你要去看看孩子吗？”既然答应了杜煜川要照顾纪岚，杜月钲还是努力的想话茬。

“好啊，那去吧。”纪岚对孩子还是关心的，尽管这个是那个渣男的孩子，但杜煜川很显然不在乎，平时照顾孩子的时候比她还要细心。

“嗯。”杜月钲想，去看看也好，她再试着和孩子相处一下吧，总不能以后都像是陌生人。

陆安禧已经能走路了，她对一直照顾她的陶然更亲近，这也在杜月钲的意料之中。但陶然一直试图让她和孩子亲近一些，总拿了她的画像教陆安禧喊娘亲。

杜月钲其实不在乎，但陶然的这份心意，她领了。

陆安禧和纪岚的孩子纪琛倒是玩的很好。

纪琛对这个乖乖巧巧的妹妹很是有耐心，见纪岚来了，飞奔过来：“阿娘！”

纪岚蹲下身，给纪琛擦了擦脸上的汗渍：“琛儿今天乖不乖啊？”

“怪的！”纪琛的声音很响亮。

杜月钲从此时的纪岚身上，看到了一种和她平日不相符的成熟和慈爱。

很奇怪。

纪岚在她的眼里，其实一直是个小孩子，居然也会有这样的一面。

倒是她，对着陆安禧永远也没有那种感觉。

陆安禧躲在陶然身后，怯生生的看着陶然给她见礼：“安禧，快看，你阿娘来了，快叫阿娘~”

陆安禧磨磨蹭蹭的不愿意靠近。

小孩子最能感知危险。

杜月钲身上的杀气太盛了，即便已经刻意的收敛了，但还是不讨孩子喜欢。

陶然为了避免气氛太僵，笑道：“定是小小姐见小姐见得少了，小姐以后多陪陪她，肯定就亲近起来了。”

杜月钲扯了扯笑，点了点头。

其实她现在看见陆安禧已经不想杀人了，这是个很大的进步，杜月钲已经知足了，但要是说再亲近......好像还是挺难的。

诶，走一步看一步，要是陆明渊在就好了。他在的话，她可以看着他逗女儿玩，虽然是个将军，但是和孩子相处却出乎意料的和谐。

也许不是因为自己杀了太多人的原因，就是因为自己对他们亲近不起来，所以他们也不喜欢她，很正常。

不过看陶然每次这么费心的教孩子认娘，杜月钲也不忍拂了她一片心意，总归是自己的女儿，日子还是要过的，自己可不能喝杜冉那个老登一样，生下就不管。

杜月钲深吸一口气，尽量做出自己最温和的表情出来，蹲下身，准备去逗逗女儿。

“哇....呜呜，姨姨，呜呜呜......”陆安禧转头抱住陶然的大腿，就开始哭了。

杜月钲的手一僵，小孩子刺耳的哭声让她下意识的皱眉，好吵啊。

气氛开始尴尬。

“额，小姐，以后慢慢就好了，你这个表情，有点太僵硬了......”也就是陶然和她熟悉，知道她不是那种一言不合就迁怒的人，说话也直言不讳。

“没事，没事，你先哄哄她吧，让她不要哭了。”哭的她头疼。

对比纪岚那边的母慈子孝，杜月钲有些讪讪的。

就说她不适合接触小孩子。

诶，她开始想念陆明渊了。

至少陆明渊在的时候，陆安禧还能让她抱抱。

她这个女儿，莫不是给陆明渊生的？

杜月钲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