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也没什么。你既然问了，我也就说给你听。你家里只剩下你一个儿子了，我身子差，也不知道能活几年，我医术这么厉害，都不确定自己还能不能再怀孕。”说出来让他想想也好，不然总觉得他脑子发热，只想到两个人的感情，没有想过其他的问题。
“我自己的性子我知道，心眼就那么大，若是你将来纳妾，我忍不了，怕是当场就要死人的。”
“我不会纳妾的！”陆明渊急急争辩道，“我们家，也不是你想的那么看重子嗣，若是有，当然很好，若是没有，我手下很多将士战死，留下来许多孤儿，若你愿意，接过来养也是很好的。”
陆明渊的声音突然低了下来：“你不知道，我娘就是怀多了，坏了身子，除了我以外，她还怀了一个，但她身子不好，不仅孩子没留住，自己也跟着去了，我父亲对此懊悔不已。”所以他父亲知道杜月钲身子不好的时候，还特意找他谈了话的，让他们不要生了。
行......行吧。
杜月钲倒是不知道，他娘是这么没的。
“那我说的问题你都考虑过没有？”即便子嗣不是个问题，但还有其他问题存在的。“那些流言蜚语你都不在乎？就算你现在不在乎，三人成虎，众口铄金，人言可畏啊。”
“我也做不了一个好母亲，你看陆安禧就知道了。就算你将来再领个孩子回来，我也没办法做到一个母亲的责任。”
“更何况，说真的，我和百里赫的事情，你真的一点也不在乎？”
杜月钲惧怕的，是未知的将来。
她见过太多太多这样的事情了。
多少恩爱情侣，两情相悦之时什么都不在乎，到后来，所有爱恋之时的优点都是将来攻讦你的话。
就算陆明渊现在不在乎她暴戾嗜杀，不在乎她做不了一个母亲，不在乎那些流言蜚语，那将来呢？十年，二十年呢？
人心易变，她再清楚不过了。
她相信，陆明渊现在对她的真心，也相信，他现在一点儿也不在乎那些其他的东西，但是未来谁说得准？
杜月钲冷静的想着。
她的经历决定了她不会被一时的浓情蜜意迷昏头脑，注定了她自始至终都会留着一份理智。
“说来说去，你就是想将来好聚好散，不成亲，你就可以随时抽身离开是吗？”陆明渊心中微寒，说话也带着些许情绪。
杜月钲不语。
她的确是这样想的。
两情本是长相守，你若无情我便休。
不成亲的确免去了很多麻烦。
这样外人说起他们的事情，顶多是一桩他的风流韵事，左右她自己也不在乎名声这种东西，随他们去了，她自己知道自己不吃亏就行。
若是他有了别人，她也不必和他面红耳赤的吵架。
虽说这段时间有些放纵自己，过分依赖他了，但是也不是不能调整。
杜月钲自信，当事情发生的时候，自己可以冷眼抽身离开。
两人相好一场，她希望也可以体面的结束，不要闹得你死我活。
陆明渊很快意识到自己刚刚居然朝她发火了，他有些懊恼自己这么沉不住气。杜月钲刚刚那些话，无疑是因为，她不够爱他。正因为她没有那么爱他，才会早早的就有这个打算。
但是想一想，这何尝不是他没有给她足够的安全感？他明明知道，她以前是怎么过来的，怎么还会发脾气呢？这不是她的错，他应该多给她一些时间，让她相信自己。
“是我的错。我刚刚不该朝你发脾气。”陆明渊说道。
“你没有错。”杜月钲觉得，这不是他的错。只要对方不是有意想占一个女子的便宜，只要是一对正常的情人，在你侬我侬之时却发现对方心里居然有早早退出的念头，怎么着也会有脾气的。
除非对方是个渣滓，只想和女方春风几度，却不想负责任。
额......这么说来，好像她才是那个渣女？
杜月钲微囧。
陆明渊想，既然杜月钲的经历和平常人不一样，那自己也不能用正常的想法去猜测她的想法，还是要用她接受的方式才能说得通。
“我觉得这些都不是问题。”陆明渊压了压刚刚的火气，心平气和的开始和杜月钲讲歪理，哦不，是讲道理。
“的确，你刚刚说的都是以后的事情，谁也不能保证会发生什么，我知道，我现在再怎么说破了天，你也不会相信。但是你为何要惧怕成婚呢？你刚刚那么说，说明你现在还是相信我的对吗？”
见杜月钲点头，陆明渊继续说道：“你怕我以后变心，以你的实力，完全可以随时抽身，成不成亲你都能抽身对不对？”
好像......是的。
杜月钲又点点头，自己的确有这个实力。她就算一直坐在轮椅上，底下那些人，也不敢造次，就算没有周丞他们，就凭她自己，也可以随时抽身离开。
“你觉得自己做不好一个母亲，那还有我呢。最多我管教孩子的时候你不要插手，有许多人还没有母亲，不也长得好好的？”比如他自己，“你又不会特意去苛待他们对不对？”
“这倒不会。”杜月钲确定，自己再怎么不喜欢小孩子，都不会打骂苛待他们。
“是吧？那你还担心什么？”
好像...还挺有道理？
“我只是不想将来闹得难看，也不想将来亲手杀了你。”杜月钲担心，若是他们成了亲，陆明渊有了别人，她不仅会杀了那个别人，还会杀了他。
“这你就更不用担心了。我既然已经变心，你自然可以杀了我。一个负心人，杀了也并不可惜，那个时候的我，也并不值得你手下留情！难道一个渣男，你还舍不得杀？”陆明渊半开着玩笑。
有...有道理。
杜月钲暗自点头，也是，渣男杀了有什么可惜的？真到了那一步，应该能下得去手，自己绝对不是拖拖拉拉为了情情爱爱要死要活的人。
“所以，和我成亲吧？”陆明渊的声音里充满着蛊惑。
“好！”杜月钲脱口而出。
“那说好了，就这么定了，我们这两天就拜天地！”
“这么快？”杜月钲刚刚被忽悠的有些冲动，就这么答应了。
“还好，我早就等着了，要置办也快的。我父亲和姐姐都在这边，你哥哥也在，人都齐了，有什么不能的？”本来他是想着好好筹备，毕竟一个女子嫁人是大事，总要办得隆重些才好，但杜月钲明显不一样，若是不赶快办，她反悔了怎么办？
“若是你觉得时间太紧，办得简陋了，回头我回来咱们再补一个盛大的婚礼。”总归要先把名分定下来！
若是真正拜了天地，他家阿钲才不会离开，退一万步讲，就算她离开了，他也有理由跟着她。
“......”杜月钲终于有些回过神儿来了。
这未免也太急切了。
“还是等你回来了再办吧，时间太赶了。”虽然暂时她还想不到什么不对劲，不过还是先缓缓再说。
“......”陆明渊有些遗憾，就差临门一脚了，媳妇儿不太好糊弄啊。
他刚刚说的其实都没错，理是那个理儿。
但是人么，总归是有感情的。
这其中的过程经历才是最令人心碎的。
他知道，杜月钲其实在本能的在避免发生那样的情况，避免自己到了那个地步会心碎，所以才早早的做好了离开的准备。
但是他不允许杜月钲有这样的准备。
只要给他一个机会，他会证明自己的。
谁让离不开对方的人是他陆明渊呢？
谁让爱得更深的那个人是他自己呢？
只好想办法，先把人拐进门再说了。只有这样，他才有机会把人绑在自己身边，他才能向她证明自己，往后余生，都只会爱她一个人。
她说的那些，他不是没有想过。
正是经过了深思熟虑，他才会向她表明心意——他的心意，远远比她想的要早。
“那你一定要记得你说过的话，我们是要成亲的。”陆明渊眉眼低垂，掩去了眼里的不安。
这副模样逗笑了杜月钲，怎么看，怎么像个小媳妇儿。
罢了。
她本来也喜欢他，成亲便成亲吧。尽管她还没有想清楚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但陆明渊刚刚说的没错。
她有那个实力，可以离开，也绝对不会受他欺辱。
她自己本身，就足够强大。
杜月钲无惧将来任何的变故。
事情就这么定下了。
陆明渊拜托父亲和姐姐准备好大婚需要的东西，他自己则尽快赶往边境，希望能早些结束战事，好迎娶他心爱的姑娘回家。
杜煜川也在紧锣密鼓的准备着。
但纪家除了纪岚，其他人早已返回西南大营。
此时正值多事之秋，纪缙不可能再留在这里，纪缙本身，就代表着纪家十万大军的态度，他绝对不可能公然站在杜煜川这边。
杜月钲知道晋仁帝死后，去见过杜煜川一次。
杜煜川自己是很想就这么打过去的，被几个谋士死活给劝住了。
杜煜川有些烦躁。
他不想等朝廷那些人过来，想要的东西，他想自己去夺。
但他注定不可能弃诸追随者的生命而不顾，自己打过去的代价，要比直接妥协接手惨烈得多。
朝廷的公文已经在路上了。
当然名义上是要他回去奔丧，并没有说要他称帝。
他在朝廷的安排的人手还没有到权势通天的地步，左右不了朝堂的局势。
这也是杜煜川想要直接攻打的原因，因为就算他去了帝京，也是一场腥风血雨。这么多年过去，安太师从他这里得不到好处，早已视他为眼中钉，肉中刺，恨不得杀之而后快，哪能轻易就让他称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