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车场的出口怎么可能正好在人行步道上，是规划失误还是故意的？

负责人姓名已被抹去，施工单位编号和电话也模糊不清。兰因在角落里翻出了一张招聘启事，上面的网址信息依稀可见。

俭舟忽然又想到另一个问题：

“停车场的完成度很高，已经进入收尾状态，噪音已经持续了几个月，投诉不断，之前从未处理……为什么在即将完工的时候停止？”

如果在平时，俭舟大概会把黄金塑像和壁画拍下记录，但是现在他们在“授粉”，他身后有一群嗷嗷待哺的队友，他决定早点走。

这条路不长，几分钟后，俭舟才让队友睁开眼。太好了，没有任何问题。所有人都活蹦乱跳，没有变成一团扭动的蛆。

“我们继续往前。”

顺着规划路线图往前走，越到后面道路越狭窄，只剩一人通行，个子稍微高一点的只能弯着腰。

前方只剩下两个手掌高度的隧道，一片漆黑，唐珂自告奋勇一马当先，他个子小，就算是死路也能缩回来。

唐珂口袋里揣着传送定位草稿纸，一旦他找到目的地，其余人就能传送过去。

不出三分钟，唐珂那边就发来了消息。

【唐珂：我找到地方了，快来！】

【唐珂：咳咳咳……这里全是花粉！】

俭舟给所有人发了一副防毒面具。几秒钟后，传送技能生效，他们终于来到了一条开阔的道路上。

看到眼前的情景，所有人顿时屏住了呼吸。

淡黄色的花粉漂浮在空气中，肉眼可见，密密麻麻。四周长满了比人还要高不少的诡异植物，无风自动，在空气中摇曳。

薄叶片锋利如刀刃，稍有不慎，就会被割下头颅。色泽惨白如同枯骨般的娇嫩花朵挤成一团，像绣球花一般密密麻麻的压在一起，但却远没有绣球的美感。它们互相缠绕，枝条如同增生的血管瘤扭曲，在地面上滚动。

——它们在巡逻。

任何闯入者都将被清除。

【怪物名称：白色花球。】

【该个体为“授粉”的衍生物，具有无法被杀死的特性，任何暴力手段将其拆散后又将复原。白色花球具有较强的攻击性，将有意识的清除所有外来者。】

【它还没发现你们。】

【快，躲，起，来！】

系统开始播报的时候，那些白色花球已经朝这边滚了过来。能活到现在自有过人之处，还没等俭舟开口，眨眼间，队友唰的一下全没了，非常默契的四散奔逃，就像从锅里蹦进河流的泥鳅，瞬间消失不见。

俭舟：“……”可以的，大家都很棒。

他和兰因躲在了一堆高草下，正所谓灯下黑，这些高草在离地两米的位置挥舞镰刀般的枝叶，驱逐外来者完全没有发现他们。那些白色花球也没滚过来，俭舟探出脑袋往外望，打量周围的环境。

附近这些白色花球的数量奇多，铺天盖地。从脚下的道路一直延伸到视线所及的尽头，从高低错落的高草到坑坑洼洼的地面，所有通行的道路全部被白色花球占据，他们无路可走。

【楚暮：用刚才的方法……我在前面，开出一条路，到达目的地后，其他人传过来。】

虽然她还是很虚弱，但楚暮是所有人当中唯一有大范围群攻手段的异能者。另一位异能者，尹冬潭的攻击消耗代价太大，无论是开枪还是开启技能，都要消耗血量。

这只是开头，说不定后面还会遇到更麻烦的怪物，他们必须保存实力。

但是……楚暮原本受的伤还没恢复，如果按照她提出的建议，其他人很安全，她说不定会受重伤。

【俭舟：不用。】

【俭舟：交给我。】

所有对外界有反应的活物都遵循一定的生物规律，这些花球没有眼睛没有嘴也没有耳朵，它们到底是通过什么方式判定外来者的方位？

俭舟扫了一眼兰因，后者仿佛知道他想做什么，递给他几张传送草稿。

草稿化作灰烬，下一秒，俭舟堂而皇之地出现在了道路的正中央！

周围密密麻麻，如同爆发的白蚁潮般的花球在滚动翻涌，一旦被它们缠上——离俭舟几米远的地方有一具破烂的尸体，他的大腿已经被花球吃空了，只剩下累累白骨。几个花球争先恐后的往他的腹腔内钻，发出细细碎碎，如同苍蝇振翅般的嗡嗡响声，暗红色的血一直流到俭舟脚下。

尸体的脸上呈现出一股诡异的青灰色，暴起的眼珠正好朝着俭舟的方向，死死盯着他。

几秒后，尸体极慢的，眨了下眼睛。

【兰因：他接近脑死亡，但是……】

俭舟盯着尸体身上反复结痂的伤口，还有从腹腔内流出的内容物，接上了后半句：

“花球只吃新鲜的食物，它们保留了他的脑干，他还有基本活动能力。他被困在这里，就像……被种植的砍瓜一样。”

“砍掉一截，又能长出来一截新的。他大概在这里待了……”俭舟辨认了下他的衣服老化程度，“二十天左右。”

“在这二十天之内，他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被一点点吃掉，但却永远都死不了……他还有思维意识吗？”

通讯频道一片寂静，没人应声，没人愿意细想这个恐怖的问题。

俭舟抿着唇，他没有动，也没有出声。

那些对话都在通讯频道内进行，白色花球对突如其来的俭舟视而不见——它们没有发现俭舟，这些花球不是通过红外线判断外来者的位置。

他尝试活动了下手腕，往旁边扔出了一颗石头。与此同时，他烧掉另一张传送草稿，出现在了离原位置几十米的地方！

一石激起千层浪，浪潮忽然停了一瞬，然后猛地朝碎石落地的地方扑去！

一部分白色花球涌到了石头落地点，俭舟在上面绑了一袋动物内脏，它们在咀嚼。另一小部分白色花球涌到了俭舟刚刚站立的位置，四处徘徊，似乎想找到到底是谁扔出的石头。

看到俭舟待过的地方出现的越来越多的白色花球，尹冬潭忍不住感慨：

“还好顾问留个心眼，丢完石头就跑……恐怕就被这些花球缠上了！”

他刚刚在通讯频道内听完俭舟的猜测，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死亡有很多种方式，但从未想过有如此漫长且折磨的痛苦，稍微代入一下……

别代入了，尹冬潭宁愿被花球缠上的那个人——那具尸体，仅仅只是尸体，早就死去了，没有任何的思维意识。

俭舟如法炮制，试了几回。确定了这些白色花球听声辨位，对静止的和活动但不发出任何声音的个体没有反应。

他从空间里拿出一把样式古怪的枪械，完全不符合市面上所有主流枪械的形状，动力不详。这是来交换学习的学生送他的半成品，那个孩子绞尽脑汁，想方设法送了俭舟这把自制枪械——除了好看一无是处，经常卡壳而且噪音极大。

俭舟在收拾东西时顺便拿走这把枪，至于这到底是谁送他的，他不太记得。每个见过他的人总会想方设法的向他示好，俭舟以前会把这些人记在笔记本上，后来他生了重病，自顾不暇，笔记本也不知道丢哪去了。

枪身上面刻着字母“J”，笔锋极其漂亮。外壳由当下最前沿的高尖端材料打造，流体形，可折叠，能揣进口袋里，但拿出来后又膨胀到普通手枪大小。要弄到这种材料不光要花一大笔钱，还得挨骂。

拿这些高尖端材料做外壳，纯粹是把钻石安在刀柄上，给马路镶黄金，能把研究院那群老头气到连骂三天三夜不重样。费时费力造出来的尖端材料居然被拿去当花瓶——什么？你说对方能给出研究院所有人未来五年的工资，研究院现在资金周转不上——花瓶就花瓶，每件事物都有存在的价值。

俭舟握住枪柄，触感微微发热，是人体最舒适的温度。触感穿过手套，似乎与心脏共振。他拉开保险栓，对准花球——

“轰！”

炸的是俭舟的枪口，枪身像一只飘飞的蝴蝶，上下摆动，震的手微微发麻。

不出所料，花里胡哨但没任何用处，俭舟又装进了一枚子弹。

这动静不小，所有的白色花球都转了过来，如果它们有眼睛，此刻应该全部转向了俭舟这边。

俭舟毫不犹豫，抬腿就跑，同时又开出了第二枪。

“轰！”

这回还是炸膛，但没关系，俭舟的目的已经达成，现在大半个场地的白色花球都在追着他跑。在此期间，他不断使用传送换位，避免被花球前后堵死。

在他的不断换位的情况下，花球成功变成了一条长虫，紧紧跟在俭舟身后。俭舟绕着场地最外围跑，一边躲花球一边躲那些会揍人的高草，它们的准头不太行，很多时候只能砍到俭舟身后的花球，把它们完整切开。

谢谢。

【俭舟：现在，快走。】

这一番运动极其消耗体力，俭舟有点喘不上气。好在他的队友们非常听劝，没有人多说一句废话，争先恐后的往前冲。

在绕着场地跑了第三圈的时候，俭舟绕回了最开始的传送点，那具尸体还在那里，只不过腹腔内再无那些花球，他依旧在看着俭舟。在俭舟准备离开时，他看见那具尸体干涸的眼眶中滑落两滴泪水。

“……”

俭舟上前几步，抓着那具“尸体”的手，半拖着往前跑，同时扔出草稿——

他们被传送到了离花球几百米远的地方，它们很快就能追上来。兰因在那里等着俭舟，他没有问俭舟为什么把一具尸体带了过来，只是拿出绷带和清洗剂，简单包扎了那个人的伤口。

花球离他们还有十米的位置时，兰因才不慌不忙的站起身，抽出一张传送草稿——传送比兴奋的花球要快，在它们即将把兰因的脸撕下来的一瞬间，他们出现在了另一个地方。

“卧槽，你们终于来了，刚刚吓死我了！”

唐珂心有余悸的拍着胸口，俭舟引开了花球，但场地内还有高草。要不是他比较矮，那些锋利的叶子差点就把他的脑袋割了下来。

他们一行人冲进了草丛中，差点掉进陷阱，就在他们找不到路时，郝行云无敌的幸运值发力了。他随手一翻，找到了一处绝对安全的隐秘小屋，没有原生态的花花草草，只有人类工艺文明的结晶，石砖地板石砖床，见者喜笑颜开，闻者喜极而泣。

唐珂赶紧固定好传送重点，静待俭舟的到来。

“你……”

他还想说两句来表达自己的喜悦，在看到地面上那具“尸体”时忽然止住了声。唐珂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该不该问这人是不是还活着，总之他默默闭了嘴，看着俭舟把人搬上石床，

尸体——幸存者的脉搏很微弱，但他确实活着，并且对外界有一定的反应。脑损伤较为严重，大概没有治疗的必要，尤其是在这种环境下。

俭舟又给他注射了几针药水，从空间里拿出一些简单的医疗设备，时间紧张，他没办法检测对方身体的具体情况，只能按照基础的抢救流程走。

没人对他的行为提出异议，尹冬潭面色沉重，紧皱眉头，在一旁打下手。楚暮和唐珂在旁边帮忙，而兰因——他在打量俭舟那把总是炸膛的枪，抚过上面刻着的字母“J”。

手法稚嫩，设计异想天开。明眼人一看就明白，不知失败了多少次，才勉强设计出的成品，最后扭扭捏捏的在上面刻下了俭舟的名字。

很用心的礼物呢。

正在搬医疗器械的郝行云停下来，啧啧感叹：“哇，这东西可不便宜啊，送礼的人一定花了不少心思吧。”

“……”

兰因拎着枪柄，似乎是在检查枪械是否有问题，也似乎只是在审视着枪械本身。

他没有回应。

“从设计图，到实物材料都是单独定制的，上面还刻着送礼对象的名字，又费钱又花心思……”郝行云非常遗憾的摇头，“可惜技术不精，最后只做出了一件半成品……”

“要是哪天坏掉了，也太可惜了。”

“强行拼凑的次等品……”兰因把枪放下，笑道，“放不进收藏柜，也无法使用……迟早有一天会被扔进垃圾堆。”

“这才是它的归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