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娴说完，转头望向燕巴储，忽而弯唇道：“叔，你说怎么就这么巧呢，我换志愿来依克苏这事跟几十年前我原身身份这事，突然同一天就被爆出来了。”

霍娴的音调随和中又带着般般笑意，让人听起来只觉得她在说一件开玩笑的事情。

燕巴储望向她，顺着她的话思考了一会。

霍娴的问题他真的没有答案。

遂轻叹气道：“娴娴，有句话我早就想问了。你从很久之前就住在我家了，怎么会是什么黄昏计划实验体呢，还是什么杀人如麻的怪物。可我左看右看，你都不像是那种人啊？”

今天外面的通报写的是霍娴曾经杀了人，手上贵族的人命就有九条，这可是九个世家豪贵。即便现在霍娴是霍家人，那也是要给这九个家族一个交代的。

霍铭那人，别说保她了，不在背后捅刀都算万幸。

霍娴后背靠到沙发上，整个人十分松懈，没正面回答：“我当然不像啊，毕竟我这么善良。”

燕巴储：……

“你有什么解决办法吗？”他问道。

霍娴轻松道：“这还不简单，直接回首都星，把这九家从上到下全灭了，这样我不就没仇家了。”

燕巴储：……

“…娴娴，这样是不是不太好。”燕巴储惊愕道。

霍娴扬起眉梢：“当然不好，我可是个善良的好公民，怎么会干这种丧心病狂的事呢。”

燕巴储：……难不成刚刚说要杀光光的人是我？

霍娴双臂撑在沙发上，嗓音懒散：“叔，你跟我妈是朋友，当年的事你真的什么也不清楚吗？我好歹也是她的女儿，万一我是被冤枉的呢？我觉得我是个活生生的人诶，身上也没有什么奇形怪状的地方。

这突然上了全星喊打喊杀的罪犯名单，我实在是，十分惶恐啊。你要是知道点什么，跟我透露点呗，我好向皇室、向执法局、以及全星公民出具证据，以洗清冤屈啊。”

她说着缓缓扭头望向燕巴储的方向，眸眼放松。哪有丁点惶恐的模样。

听见霍娴的话，燕巴储愣了一下。霍娴从小心思就比较难懂，思想早熟，抗压能力一流，遇事从容淡定，出了名的难搞。不像燕裴那种表面成熟实则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傻白甜，三两下就骗走了。

所以他认识她这么久压根没听她说过一句害怕的话或是无措之类的言语。

今天听见霍娴这样说，他才重新审视她。

对啊，霍娴说到底还是一个即将23岁的少年。在他这种几百岁的人面前，她就是一个小孩。害怕在所难免。

今天这事别说她了，就算是降临到他身上他都会吓得屁滚尿流。谁能心平气和？

燕巴储思忖片刻，沉声道：“古茵她是草根出身，凭本事走到联邦研究院首席研究员的位置。我跟她也只是小时候关系比较好，她上了大学之后我们见面的次数就少了，后来几乎算是已经失去了联系。直到很多年后我们才再次见面，那次见面也是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日子。她说她病了，但是还有个孩子不知道托付给谁，所以无奈之下只能找我，托我照料你。”

燕巴储仔细回想着当年的事，霍娴不语，就静静地听着他说。

燕巴储：“其实那时候我想问你的生父是谁？但是古茵死活也不肯说，所以我自然而然认为你父亲应该有一个不方便透露的身份或是已经不在世了。当然后来事实证明你父亲确实是一个不能透露身份的人。”

霍铭就是这样难以想象的人，谁敢将他的身份往外暴露。

只是有件事他很疑惑，古茵是个Alpha，霍铭也是Alpha，所以霍娴到底是他俩中的谁生的。

难不成也跟现在的霍娴和燕裴的情况一样。Alpha也能怀孕？

可这世上哪有Alpha到处怀孕的例子，真成现实的话，这世界不是乱套了吗。

霍娴琢磨着燕巴储嘴里的话，插话道：“所以你不知道我六岁之前的事？”

燕巴储摇摇头：“不知道。”

霍娴指尖摩挲着下巴：“好吧。谢了叔，感谢你今天能告诉我这么多事情。”

燕巴储有些愧疚：“这有什么，也没给出点有实质性帮助的信息。”

霍娴放下手，不再多说，拿过塑料盖一个一个将面前吃完的菜盒盖好，全部装进黑色袋子里，她站起来‘看向’空气里的两只鱼。

“叔，这两只鱼就留在你这了，等燕裴下班拿给他，这本来就是我之前送给他的，现在重新收回来不太好。”

有谁这样分手的？把之前送出去的东西全要回来。

这不是品行高低的问题，在她看来，这是心胸狭隘、小家子气。比品行不端还要严重。

燕巴储急忙站起来：“他应该还不知道你被通缉的事，今天我看医院外面守卫森严，兵力比任何地方都多，进去很方便，但出来的人无一例外都被眼线一路跟踪。你不打算……”

他说着顿住，他想再问问霍娴要不要见燕裴一面，现在外面的世界已经变天了。他们这次分开不知道要多久才能见面了。

今天医院那边防守森严，其中跟燕裴关系最大。

所有人都知道他和霍娴的关系不一般，现在霍娴这边出了事没抓到人，上层自然将目光投向了燕裴身上。

依克苏不像其他地方可以看新闻，消息几秒钟就看到了。

这里信号落后，通缉令靠纸质形式传播，十点之后才开始在街头巷尾贴上，而燕裴早上六点多就去上班了，完美错过了外面的腥风血雨。

燕巴储有点头疼，不知道燕裴今晚下班知道这事了会怎么样。但结果几乎不用他想就很轻易摆在他面前了。

喜欢的人摇身一变成了一个‘杀人狂魔’，甚至还是一个非正常人类，他肚子里还有他们的孩子，这谁受得住。

燕裴长这么大吃过的最大的苦就是爱情的苦。现在想想，燕巴储觉得还不如让他就吃一辈子爱情的苦都要比其他的好。

霍娴手抓在铁制门把手上，垂下眼眸，她知道燕巴储欲言又止之意：“叔，我就不去见他了。”

燕巴储听见她的话，动了动嘴唇，还没开口，霍娴突然自顾自补充了一句：“我想，我跟他会再见面的，叔叔，你说是不是啊？”

霍娴的话懒洋洋的，轻松惬意，却又掠过些许意味深长的笑。

燕巴储注视着她的背影，沉默半晌后点点头，也不再拦着她，“是啊，大家都会再见面的。你也要多加小心为好。”

霍娴嗯了声，最后看了眼那两只鱼的方向，它们正漂浮在半空傻愣愣地回视着她。

霍娴面无表情地收回目光，拉开门毫不犹豫地走出去。

…………

今天燕裴早上忙着手术，午间睡了一觉，直到下午快下班时在洗手间门口，他听见何姣姣跟乔桥在抱怨今天很多人出去都要报备的话题，他才后知后觉他们被军方“软禁”起来了。

燕裴攒眉，满脑子困惑。刚要出去一探究竟时就被何姣姣发现了。

何姣姣正说着，忽然瞧见后方沉思的人，她笑着开玩笑道：“美人儿，你的靠山倒了，怎么样？要不要投靠我啊？”

语气里幸灾乐祸与期待夹杂的。

霍娴成了千夫所指的对象，那她的人，她可以替她慢慢享用。

霍娴？千夫所指？

燕裴有点懵，手瞬间从口袋里拿出来，故作镇定道：“你在胡言乱语什么。”

话音刚落，耳边就冒出一声轻嗤，讽刺意味十足。

燕裴冷眼朝他看过去。乔桥扬扬眉毛，弯着唇闭上了嘴巴。但嘴巴的弧度很大，分明是落井下石的笑意。

燕裴眼里的迷茫逐渐收敛起来，“你什么意思？”

乔桥得意道：“没什么意思，只是最近趣事太多了，我站着就忍不住想笑。”

燕裴目光从他身上收回来，淡声道：“别笑岔气了，本来医生就少。”

“你。”乔桥一直看燕裴不爽，他今天好不容易逮着机会看他的笑话，结果这人靠山都倒了还敢回怼他。乔桥心里的火焰一点就着，他眯着眼，腿侧的手逐渐攥成拳头。

“燕裴，你猜我现在敢不敢打你。”乔桥阴狠道。他的手有种抬起来的架势。

燕裴漫不经心瞥了他的手一眼，随后收回视线，瞧向何姣姣，追问道：“你刚刚说我的靠山倒了，谁告诉你的？”

从头到尾都拿乔桥的怒意当空气。侮辱性十足。

何姣姣好笑地望着他：“你还没看到吧？针对霍娴的通缉令今天刚放出来，全星际都知道她现在是重量级罪犯，正在被各方布下天罗地网逮捕呢。”

她总觉得燕裴看起来有些纯稚，整个人不谙世事。说白了就是被家里保护得很好，没经历过什么实质性的苦难。

重量级罪犯，燕裴在心里暗自琢磨着这个陌生又熟悉的名词。心脏开始极速跳动，一股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他脚步一转就要出去看看究竟。

燕裴刚走到走廊里，何姣姣跟乔桥从洗手池前慢悠悠走出来。表情各不相同。

何姣姣：“你出去了解了真相，要是受不住，可以来找找我啊，我的怀抱一直向你敞开。”

乔桥手插着口袋，讥讽道：“千人骑万人睡的荡夫。”

燕裴脚步一顿，站在台阶上。

乔桥愣住，没搞懂燕裴不是挺急吗，突然停下来干什么。

卡擦。

锐利坚硬的铁制摩擦声幽冷地响起。

漆黑的枪口直勾勾对准自己的眉心时，乔桥呼吸猛然僵住，脸色煞白。他完全没料到燕裴能随身携带枪支。

“乔桥，这些话还是还给你自己吧，你更贴切。”

燕裴面无表情地握着枪身，食指按在扳机上，枪口对准乔桥。只要他指尖轻轻扣下，乔桥就能当场丧命。

何姣姣见他们剑拔弩张的场景，也当起了和事佬。

何姣姣：“…那个，大美人，这公然杀帝国公职人员要坐牢的。你现在已经没靠山了，坐牢要吃好多苦的。”

“我什么时候说过霍娴是我的靠山了。”燕裴扯唇冷笑，目光移到何姣姣身上，“还有你，不要来烦我，不然枪里的两颗子弹你也享受一颗。”

何姣姣盯着那张清冷如月的面庞，又听着他冷若冰霜的话，心里不甘心却只能泄气。

“说实话，霍娴出事了你这边难免会被殃及池鱼。要是你死了，我觉得还挺可惜的。”何姣姣如实说道。

“与你无关。”燕裴重新望向乔桥，沉声道：“你要是再敢惹我，下次即便是坐牢，我也会毫不犹豫送你下地狱的。乔桥，我一直以来的手下败将，你没资格嘲笑我。”

他遽然收回枪，抬脚匆匆下楼，身影消失在楼道里。

捡回一条命，乔桥呼吸陡然松懈，趴在栏杆上大口大口喘气。眸底的恨意却愈发汹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