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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2章 月沉玉坠(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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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家嫡系子弟们一出生就在王都,无诏不得擅自离开,好在他这一代还有过依照规制外出游历的经历。但从前走过的重重山峦、趟过的千溪万泉,他早已忘却。连盘龙江与落涴河这样几乎横贯整个天龙大地、灌溉了龙裔族文明的源泉,他都已经不太记得模样。

如同烙印般刻在他脑海中的,唯有这个对外人而言又开放又包容、对他们而言却犹如宝石监牢的城池。

作为整个龙渊时空最广袤、最富庶大地上的王朝,大昭延续了自古以来森严的礼制,王都尤其如此。整个永安城内,坊市严整有序,街巷横平竖直,区域功能分明,规矩和律令的框限跃然眼前。

身处其中,无时无刻不令人感觉到肃穆、强硬的权势压迫。然而帝宫附近和几条主街之外,密集的人群、喧嚣的集市、活跃的交易、优美的乐舞……又几乎处处充斥着人间烟火气息,亲切而柔软。

法则的冰冷与岁月的平和在此处奇异地交融为一体,却丝毫不显突兀。

倘若从正南朱雀门进入,宽阔的朱雀大街左边就是有名的西市十八坊,右边则渐次是平民区、寻常官员居所。当然,这个“寻常”只是对王朝核心区域而言。即使当初被任意处置、血溅朝堂的周永嗣等低阶官员,出了永安,也不是地方州县官长能平起平坐的存在。

走到尽头,王都最北面正中,坐北朝南的巍峨宫殿群,就是大昭核心中的核心,帝宫。朱雀、白虎、苍龙三条主街交汇处,恰是帝宫正门,也是他们上朝的必经之地,中正门。

帝宫西面,自南往北依次是诸国使节、宗亲居所。东面却是朝中新贵、六族重要从属。直到最北面的安定街六坊,是六族嫡系所在,整个永安乃至大昭除帝宫之外最为尊崇的地方。

谢重珣浑浑噩噩地沉在梦魇中看了不知多久,心里觉得不太对劲,却无论如何醒不过来。

不知为什么,看过永安城内之后,模模糊糊间,他又似乎去到了郊外。

他身份尊贵,责任也同时极为重大,平常根本没有多少时间外出闲逛。所熟悉的,也无非从安定街安邦中坊的谢氏府出来,进入帝宫崇政大殿的那条路,和几家相对固定的酒楼。永安城郊虽有大片谢氏的产业和庄园,却并不需要他亲自操持,是他一年也去不了三次的地方。

昏沉的神识中挣出一丝清明,谢重珣想起,也许是因为谢重珩回来了。

梦魇中春阳暖软,繁华似梦,正是传统的踏青时节。大昭一贯有春日赠花的传统,可以是互有好感的年轻男女,可以是知交好友,可以是亲人,甚至也可以只是刚刚聊过几句、谈吐投机的陌生人,寓意美好祝福。

外间乱象纷争,阿珩一人在外漂泊近二十年,也不知有没有人依照习俗祝福过他。可惜今年的春时已经过了,只得等来年。

正兀自不知身在何处今夕何夕,一点异声将谢重珣惊醒。

他猛地坐直,满头冷汗,头脑轰鸣,心里无端悸动不止。明明跳如擂鼓,却又仿似被一只手死死握住,压抑地闷胀。

混乱中,只听见鸣鹤在外轻轻敲了敲车窗,唤他:“公子,地方到了。我一向都是在这家替珩公子买的零嘴。”

谢重珣在朝堂上历练多年,一贯沉稳肃重,又修为精深,从未有过这等不安躁乱之时,像是有什么惊天之事要发生。鬼使神差地,他瞬间就想起一个很玄奇的说法:有时候人会对即将来临的危险有些许感知。

但这是在永安城内,谁能堂而皇之地将六族之首的下一任掌执、朝堂重臣如何?何况只要出了帝宫,他身边向来都有隐藏的死士。只要发出信号,拖到谢氏府的救援抵达不成问题。

又坐了片刻,他才勉强压下心里突然而诡谲的难受,掀帘下车。

直到那些打包好的小玩意儿拎在手上,想着谢重珩如果短暂地醒了,不知看到这些会不会精神一点,谢重珣才觉着稍稍踏实了些。想得一时恍神,不自觉地微笑起来。

但尚未走到朱雀大街,他的车驾却被人拦住了。

来的两人都是最近在昭明帝身边侍奉的内宦,言说帝王方才仔细审阅他所呈的文书,觉得尚有不妥之处,特意请他去一趟,商议如何更改。

虽说今上的所谓近身内宦换过了一茬又一茬,从来没有长久固定者,但这两位却是下午还在文德殿见过的。

帝王要召他谈公事,推脱不得。谢重珣无法,只得将手里的零嘴交给鸣鹤,嘱他务必尽早带回半山院,自己则带着另外的随侍往帝宫而去。

鸣鹤一向机敏,知道东西尚在其次,公子不能按时归家,须得尽早禀明掌执。他不敢耽误,抄了条相对僻静的近路策马而去。

方将行出不远,路过一间寻常民宅时,却不知怎的突然连人带马一齐倒在地上。几乎是在同时,数条黑影一步蹿出。不过眨眼间,人和马自此踪迹全无,只剩那袋糖葫芦和糖画零落散在道上尘埃里。

谢重珣全然不知身后的变故。

帝宫外层,中正门洞开。一条宽阔的白玉大道贯穿内外,如巨型鬼怪张开的口,伸着惨白的长舌,森然等待着吞噬一切。

车驾辚辚行到那舌上,渐渐被卷进口中。

同在朝堂,所涉及的又大都是兵事,谢煜自然大致知晓儿子的公务进展程度,自然也知道兵部今日午后不久就已散值。原本准备父子俩好好谈些事,然而直到临近傍晚,他都未见着儿子归家。

五族嫡系现下都自觉如身在囚笼而刀悬头顶,可谓人人自危。谢重珣又一向谨慎,即使临时有事,也一定会差人回来告知一声,以免父母担心。

但离他正常到家的时间已经至少超出一个时辰,莫说他本人,连个回来报信的侍者都没有,心腹鸣鹤也不见踪影。宗祠里的命灯却又并未熄灭,火焰犹自跳跃起伏。种种迹象,未免古怪。

多年明枪暗箭中磨砺出的直觉令谢煜感到了巨大的危机,知道必然发生了意外,心里猛地一沉,当即出了掌执大令,调动整个谢氏府全部力量,秘密查找谢重珣的下落。

是夜,武定君府灯火通明,气氛异常凝重、肃杀。即使身在无人打扰的半山院、专心守着徒弟的凤曦也能清楚地感知到。

他心神一凛,知道不好,稍稍铺开神识。直到将近亥时正,才发现一名贴身侍者模样的男人跌跌撞撞地冲进澜沧院。

那人“嗵”地一声跪下,喘得几乎接不上气,悲泣低吼:“大人,夫人,不好了,公子他,他被扣在,宫里了,让奴才回来,报讯,说是,在他身上,查出了,查出了……”

他实在开不了口,谢煜沉声怒斥:“混账!都什么时候了,有什么不敢说的!”

那侍者一头撞在地上,号哭道:“淫|药!他们说公子身上,有淫|药,是秽|乱宫闱,的死罪!公子是,被冤枉的!求掌执、夫人,救救公子!”

“淫|药”二字入耳,彷如一道惊天霹雳当头劈下。顾晚云呆滞着说不出话,等到反应过来时,全身都已然剧烈觳觫起来。

椅子的硬木扶手“咯啦”一声碎裂。谢煜霍然起身,却只觉眼前一黑,身形一晃,又跌坐回去。

他竭力撑起精神,颤声嘶吼:“备马!”

与昭明帝交锋多年,他岂能不知,帝王既然敢动手,又怎会没有万全的准备?

他甚至都不必到场也能大致推断,对方扣下的罪名必然不会是“身怀淫|药,图谋不轨”这种可大可小的,甚至尚有转圜如“对宫人下药,人赃并获”都不太可能,更可能是“药辱后妃,被抓现行”之类,总之务必将之钉死。

谢重珣功法精深,意志强悍,寻常药物未见得能将他如何。宫里必然针对他设了全方位的陷阱,即使他亲姑母淑贵妃就在宫中,也没能护住他。

一切必然是已成定局,证据确凿,哪怕合谢氏与顾氏之力都保不住他,才会让他的贴身侍者回家通传。

此时入宫,也不过是接受昭明帝开出的条件,将此事最体面地解决而已。

武定君府的事虽未张扬,然而整个谢氏府又哪里会当真一无所觉?于永安谢氏而言,今晚注定是个愁云惨雾的不眠之夜。众人都有不祥之感,惊惧难言,唯一安静的也许只有半山院。

凤曦收回神识,守着高热昏迷、气息奄奄的青年,默然无声。他想过谢重珣也许终究在劫难逃,却也料不到会这么快、这么猝不及防。

明月之美,慑人心魄,而常不得圆满,有残缺之叹。美玉最佳,瑰意琦行,而遽遭人觊觎,有易碎之悲。

总有些人,无论人生重复多少次,他的命运轨迹和结局从一开始就注定了,永远都很难有根本变化。

细究起来,桩桩件件都是巧合,也许其中任何一处细节出了差错,都会走向完全不同的方向。然而环环相扣,连在一起,却成了必然无法挣脱的坚固锁链。

无论谢煜与顾晚云事先做了什么样的猜测和心理准备,也万料不到在宫里听到的是谢重珣“服用淫|药,媚|惑帝王”。半个下午连同小半个晚上的时间,足够他被废去修为,肆意凌|辱。

知子莫如父。以谢重珣的性情和为人,岂能做出这等卑贱无耻之事?不过是遭人残害,还要被反咬一口。

不是他们的儿子不够谨慎,而是任谁都想不到,堂堂龙渊时空最大王朝的帝王,竟可以不要脸到行同狗彘,明目张胆地纵容、甚至指使他人在帝宫中,对朝堂仅次于五个掌执之下的重臣使出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若论人性之卑劣,永远有挑战认知和底线的存在。

然而不要说武定君夫妇,哪怕一介外人都坚信谢重珣含冤受屈,依然无济于事。臣属公然惑主是不赦的死罪,摆在谢煜或者说谢氏面前的只有两条路。

若要以正常的方式解决,无论谢氏是否一定要求个真相,帝王天威,却必定要追究携药媚上之事。

何况既经帝王临幸,已然不可能再活着离开宫禁,连死都只能死在此处。作为当事者的谢重珣只能直接下专门负责宫中案刑的内刑司。纵然他即刻就死,也必然要刑部介入,与内刑司合作,查核所有与他接触过的人。

但哪怕闹得满城风雨,结局也无非是这个不堪且必死的罪名被宣之于天下。非但改变不了什么,更绝没有所谓的真相给他们。

日后他是不必继续受践踏,入狱赐死、畏罪自尽皆可,一了百了,谢氏却必定要与昭明帝公开生出龃龉。阖族都将在前有强敌、尚未准备好的情况下,提前陷入与帝王决裂的险境。

否则就只能接受昭明帝的提议,谢重珣入宫,将此事局限于宫禁之中,当做一桩帝王后宫的风流私事,私下详查,给谢氏一个交代。

作为安抚,他会赐予应有的尊荣,以及,将所有知晓当时情形的宫人内宦尽皆秘密处死,尽可能地压住此事的影响。

谢重珣无愧为武定君耗费了半生心血亲手打造的下一任掌执,早已将家族和责任刻在了血液骨髓里。纵然突然遭逢这种毁灭般的不幸,他仍是在无尽的痛苦和绝望中挣扎着心智,冷静剖断利弊,替他的父母做了选择。

即使已经有宫人替他收拾过了,也掩饰不了他满身的狼狈。明明心如死灰,他还记得跪在地上,字字泣血地求他的父母,事已至此,谢氏的清名已经彻底毁了,他也注定要背负这个耻辱名声到死,不能因他而偏废大局。唯有舍他一人,以阖族为重才是上策。

宫中尽是帝王耳目。他虽未明言,三人却都明白,他是要用自己往后余生的屈辱,给阖族换来一个缓冲的时间,于尾鬼和帝王的夹击中,去设法找出一条活路。

谢煜夫妇看着他们一向引以为傲却被践踏到泥泞中的独子,心碎欲死,泪流不止。喉咙里仿佛堵着无数尖锐石块,反复而缓慢地摩擦,呼吸间都是血气,说不出话来。

雁过留声人过留名。对于六族这样的簪缨世家而言,名声往往重逾性命。史笔如铁,人言可畏,哪怕只是简单一句“见幸于上”,也是千秋万世都抹不掉的昭昭恶名,遑论公然入宫做了帝王的后妃。

但他们都没得选。

几近天明时,呕血至昏迷的谢煜和几番死去活来的顾晚云才回到澜沧院。上午,圣旨传到,称谢重珣与帝君互怀钦慕,自愿散尽修为入宫。

昭明帝终究是不想逼得太狠,顾念谢氏风评,将其册封为广陵殿君,特许称臣不称妾,位比贵妃,仅在帝后之下。

但对于谢氏而言,封君也好,封妃也好,不过是花|魁与头|牌的区别。

其余四族尽皆在安定街两旁各坊,谢氏府种种异常与变故早已飞一般传遍了诸世家。

他们虽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然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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