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楼层中时刻流淌着的轻音乐结束,随之而来的是刺耳的警报声,呛鼻的烟味同样弥漫进鼻腔内,愈演愈烈。
白无缺路过王言的房间外,门外的管家已然不见,透过大开的房门可以看见,沾血的脚印从房内延伸至走廊消失。
床边倒下的王言腹部插着一把利刃,只有微弱的气息起伏,烟雾此刻已经迅速充斥顶层,他的身影在烟雾中正缓慢消失。
赌对了!
不知道交代给王言的事情做的怎么样。
白无缺回到了原来的房间,门外管家同样不知所踪,刚想悄声走进床边,密道处传来杨涂气急败坏的声音:
“你在搞什么东西!被那些疯子围攻就算了,庄园里的人凭什么对我们喊打喊杀!”
“我们明明在救他们!咳咳咳!”
漫姐被杨涂搀扶着,手臂上被绑上布条,隐隐有血丝印出,后者不见明显伤痕,嘴角却肿起来一块淤青泛着血丝。
一旁的小苑手臂、腿上甚至脸上,裸露出的皮肤大大小小的擦伤、淤青,精致的发型已经完全散开。
三个人一个比一个狼狈,对他嗔目切齿,眼里更是怒火中烧,漫姐毫无心情伪装从前,沙哑着质问他:
“你到底想干什么!”
不干什么,只是一些小乐趣罢了。
这种心里话已然不能说出口。
他朝着床边走去,坦然坐在床沿,嘴角含笑看着他们,眼神非常无辜道:
“我也被庄园的人赶回来,根本没看到你们说的来顶层的女孩。”
“你个废物!”杨涂依旧把他当一个人机npc,眼里的怒火快把他烧焦。
身后传来细微的动静,白无缺精准捕捉,却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神色更加茫然地对着他们道:
“我咳咳!我只想离……”开
“噗嗤——”
冰冷的刀刃从身后没入血肉,刺入心脏,巨大的冲击让他不禁大口呼吸,吸入呛鼻更可窒息的一氧化碳。
在三人震惊的目光下,他直直倒下,鲜血浸染了柔软的床铺,余光瞥见先前清纯无知的女孩,沾着血液的脸庞上,是万分坚毅的眼神。
白无缺十分安详地闭上了眼,嘴角的微笑始终不减。
“艸!快走”杨涂忍不住大骂一声,揽着漫姐扭头就往密道里跑:
“这蠢货一点都不顶用!待会儿吗的老子把这里全炸了!”
小苑情绪已经快崩溃,见证一场突如其来的死亡,整个人害怕得不行:“呜呜呜杨哥,现在怎么办啊?”
“别哭丧个脸!上面没用就下去找出路!什么破茶叶,我就不信整座岛找不到一片!”
“那咳咳,嗝,我们我怎么出去啊?”
“我怎么知道!反正躲过这一劫再说!”
“呜呜呜好。”
漫姐全程低着头没有讲话,像是完全被吓到了一样,但只有她自己知道,第一次如此悔恨与慌张,是因为一个已经死掉的npc。
怎么办……怎么办……
直觉,直觉为什么溃不成军?
……
一阵恍惚,眼前的景象变成了熟悉的石制长廊,刀刃没入的冰冷还让他心有余怵,但现下的场景让他直直地松了一口气。
“阿白哥!”耳边传来王言惊喜的声音,见他清醒过来,心中的疑惑已然被欣喜冲掉,但依旧不禁冒出诸多疑惑:
“你究竟是怎么知道刚才的景象是幻象的?你又是怎么判断出离开幻象的条件的?天知道那女孩刺向我的时候,我多想躲开!”
“还有那个贱人,她怎么样?是不是还在被围攻?是不是永远都出不来了?”
离开条件之一是被女孩造成致命伤,如果再严苛一些,必须是原本自己分配到的套房内的女孩,这是阿白哥告诉他的。
阿白哥让他在异变发生的瞬间,就惊呼有三个穿着华丽的贵客从房间的全身镜后(密道)出来,要杀了他,救出女孩。
管家瞬间就理解了他的意思,对着耳麦一顿输出,夹杂着他听不懂的词汇和语言,之后不知道听到什么,脸色突然一变,立刻拔腿就跑。
之后那三个人要想达成条件离开,更是难上加难,面对的不仅是火灾和女孩的攻击,还有庄园的追杀。
光想想就大快人心,他已经迫不及待地想离开副本,更新特地为了折磨侮辱贱人画的漫画,用上这次的素材!
白无缺闻言不禁轻笑一声。
这个小话痨,明明社恐还这么多话,偏偏对他毫不掩饰,真不知道这家伙到底是胆小还是胆大了。
没有过多明说,简单两句“别问那么多”和“他们不可能出来”,让他完美闭上了嘴。
“别忘了我们的任务。”白无缺边走边提醒。
王言跟上,反应过来他们的主线,同样疑惑:
“为什么不去山上碰运气?这里明显已经废弃了。”
白无缺反问:“不相信我?”
“相信!”
不用过脑袋的话直接说出口,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对身侧人的信任值已然居高不下,愣了一下就美美等着躺平被带飞。
古堡从顶层开始,火势蔓延,甚至涉及到北面紧贴着的山。
但随着高度的降低,火灾波及的越来越低,火情像是被控制住一样,从中下部分开始,古堡依旧留存完好。
白无缺跟着记忆,来到旧宿舍内,里面的尸体已经不知所踪,他没有过多深究,在先前程子轩靠着的地方,敲敲打打半天,终于听到熟悉的“咔嗒”声。
哎,他什么时候能有程子轩那个福星的运气啊。
王言在一旁惊叹:“哇塞,这里还有机关啊,阿白哥你不会有什么预言的能力吧?”
什么事情都能提前知道,并且做出准确判断,手上还掌握着诸多额外的信息,真不怪他虽然怀疑这家伙是玩家,却一直不敢确认。
到现在,他甚至怀疑这家伙是某个神级npc装成玩家来体验生活的。
“说什么胡话,走了。”
“哦。”
走到熟悉的宿舍,白无缺进门直奔门边的柜子,在抽屉里翻找,没一会儿,要找的茶叶就出现在眼前:
“找到了。”
王言凑近,金属盒子里装着加工好的茶叶:“这是岛上的茶叶吗?”
“当然。”
白无缺回复以肯定,手上动作不停,把茶叶一分为二,一份装进自己的小麻袋里。
“是嘛?”王言疑惑不解,却接过白无缺递来的茶叶,跟着装进袋子里。
茶叶分完还剩一些,两个人装满绰绰有余。
“走吧。”
两个人起身准备离开,白无缺边走边把玩着茶叶麻袋,脑子里不自觉放映起古堡内先前的种种。
这里顶层被烧毁,地下呢?
地下才是茶叶加工的基础,还有其他那些违背道德法律的人造娃娃,这些,也一并被销毁了吗?
时间……似乎还早。
“王言。”白无缺停下脚步,突然开口,“记得出去的路吗?”
王言点点头,他又不是傻的。
“喏,给你。”白无缺将手上的小麻袋扔给他:
“我有点私事,你去船上休息着,这东西就拜托你保管了。”
王言接住茶叶,愣了一下,想开口说些什么,却抿了抿唇,点头答应:
“好,我在船上等你。”
白无缺闻言笑了一下,朝他挥了挥手:“好。”
两个人分开,白无缺轻车熟路地去往教堂,在台阶处踩踩跺跺打开密道,低头进入。
一路上空荡荡,安静的只有他的脚步声和呼吸声,似乎没什么不同。
只是这次是他孤身一人。
走到人造娃娃工厂,仪器被人为破坏,玻璃盖上还有好几个弹孔,之前未曾发现但有证据证明存在的茶叶加工厂,同样被暴力破坏。
走到轮船藏匿地,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发现,这里不管是作为“庄园”还是“工厂”的角度来看,废弃已成定局。
看来是自己多虑了,这个和小镇密切联系的古堡,已经没什么值得深究,留下的只是供副本加大难度的“幻象”,我也该……
哗啦——
我靠!
“咕噜——”
刚准备转身离开,身后一阵水声带着巨大的拉扯感,直接将他拽入水中。
我是跟水过不去了吗!
毫无防备的被拖下水,失重感直扰思绪,白无缺在一阵慌乱中努力镇定下来,紧闭的双眼猛地睁开,眼前又是另一番从未见过的景象。
是一条虚弱的蓝尾人鱼,海藻般的长卷发可以包裹它的全身。
无暇顾及其他,只看到纯净的海蓝色在它的眼瞳中流转,但神色是哀伤、是茫然、是麻木、是无可奈何。
血腥味卷着海水冲入鼻腔,它被铁链刺穿鱼尾尾部,铁爪和血肉紧紧相连,仿佛已经成为了它身体的一部分。
铁链绷直延伸向下,看不到源头。
它的锁骨中央,有一处半个拳头大小的洞,血肉筋脉清晰可见。
那颗蓝色珍珠!
这是阿银她妈妈?
没等他再多想,蓝尾人鱼突然凑近,鼻息间的水流轻扫着他的脖颈,凸起的喉结忍不住微微抖动,他听见了它喉咙中艰难发出的虚弱气音:
“阿……银……”
“唔唔!”在水下发不出声音!
双臂被人鱼紧紧握住,指尖的利爪甚至微微刺入肌肤,除了扑腾双腿,他无法动弹,无法说话。
胸腔内的氧气即将耗尽,水压带着窒息感直冲而上,脑袋渐渐发晕无法思考,眼前的景象也逐渐模糊,恍惚间,他似乎看到人鱼咧着利齿,直冲他来……
不会,又要交代在水里……
……
古堡外,轮船上。
王言在甲板上探头探脑,百无聊赖地等待着,从红日当头等到即将日落西山,原本的坚信不疑,到现在的担忧不安。
怎么这么久了,阿白哥还没来?
怎么非要去古堡,这古堡到底有谁在啊?
“先生,我们即将返航。”船长不知道在何时悄然出现,王言被他吓了一跳,前者丝毫不在意,只继续道:
“没想到只有您一位返航,真是令人感到失望。”
说是失望,王言只看到了他嘴角带笑的幸灾乐祸,“真是,太令人难过了……呵~”
不是错觉!
这家伙最对在高兴!
笑都收不住了!
“我们……”
“等等!”
船长的话一阵沙哑的高声被打断,王言猛地看向古堡,是熟悉的身影,却是厌恶的面孔。
只见漫姐一瘸一拐地小跑上轮船,手上紧握着一个铁盒。
她怎么出来了!
阿白哥明明说他们不可能出的来。
船长闻言本来猛地一僵,但在看清来人是谁后,面色又恢复正常,甚至十分绅士地将人扶上船。
“谢谢。”漫姐挤出一丝职业性微笑,后者同上,却显得更加真诚:“我的荣幸。”
“您来的刚刚好,我们现在就返航。”
“还有人没来!”王言着急打断,心里替阿白捏一把汗,想要再多争取些时间,“时间还没到,太阳……”
“时间不等人,耽误了祈福仪式怎么办?”漫姐打断他的话,冷眼盯着他,演都不演了,“你能负责吗?”
副本通不了关,你能负责吗?
潜台词不言而喻。
旁边船长假意为难道:“时间相差无几,返航需要时间,等到了晚上,意外只怕会更多。”
“船长,别废话了,我们赶紧走吧。”
“那,只能如此了。”
两个人一唱一和,根本不给王言插嘴的机会,开船时间不是他能左右的,如今拖得一点时间只是杯水车薪。
“你这么担心那个npc,下船去找他呗。”
漫姐看他紧盯着古堡方向,笑着说道,自己狼狈也要看人笑话。
王言对她厌恶更是愤怒,完全不想理她。
“呵,看你们感情那么好,以为你认了个哥当替身呢,没想到也就这样,果然不如亲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