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书意很快买了一碗皮蛋瘦肉粥回来，他记得陈曜喜欢吃这个，这个给病人吃也比较合适。

陈曜靠在秦书意垫起来的枕头上，说了两人见面以来的第一句话：“你喂我。”

陈曜声音里带着病中的沙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依赖，眼神却亮晶晶地看着秦书意。

秦书意：“好。”

他去外面拿了一条凳子过来，坐在床边，细心地把粥吹冷了，才喂到陈曜嘴边。勺子边缘触碰到陈曜干裂的嘴唇，他小心翼翼地倾斜，看着温热的粥缓缓滑入陈曜口中。

陈曜很理直气壮地接受了秦书意的投喂，这时候的他总算有了点平时的生气，秦书意心里松了口气。

喝完粥，又坐了一会儿，陈曜刚刚吃的感冒药起作用了，那个药让人想睡觉，他很快闭上眼睛沉沉睡去。

陈曜的呼吸逐渐变得绵长而均匀，眉头也舒展开来，显然药效和那碗温粥共同起了作用。

陈曜再醒来的时候，窗外天是黑的，床边的秦书意不见了。

休息室里一片昏暗，只有门缝透进来一丝办公室的光线，室内寂静无声。

下午的时候，秦书意虽然什么都没说，但陈曜知道，秦书意还是把他当朋友，并没有因为他的性向疏远他。所以这时候他没看到秦书意，心里也不觉得难受，他语气轻快地喊了一声：“小意，你在哪？”

陈曜的声音因为发烧的关系有点沙哑，能听出来很明显的病音。

门很快打开了，秦书意果然就在办公室外没走，他几乎是第一时间就开了门，打开灯：“我在呢。你好点没？”

“非常好！我现在力壮如牛！”

陈曜试图坐起来展示一下“如牛”的力气，却被一阵眩晕摁了回去，只能咧嘴笑笑掩饰尴尬。

听着陈曜夸张的语气，秦书意却依然没有放松：“你还是再休息一下吧，说话不要那么大声，你嗓子有点烧哑了。”

陈曜真是服了这个古板的小大人了，他道：“我现在睡不着，要不我们聊聊昨天说的直播带货吧？”

他虽然起不来身，但眼神灼灼，显然对直播的事充满了干劲。

秦书意想了想：“可以，我刚刚去买了碘伏和纱布，正好给你把手臂上的伤口换药。”

说着，他拿起放在床头柜上的药袋。

打开碘伏盖子，秦书意踌躇了一下，又说：“我弟弟不懂事，看见你抱着我一时激动才把你咬伤的，我代替他和你道歉。”他的声音带着真诚的歉意，手上拆纱布的动作也格外轻柔。

陈曜呆了呆，一下子明白过来小石头和他说的那番话的含义。他太敏感了，自己对号入座了另一种情况，闹了个大乌龙。

原来小石头说的“欺负”是这个意思！

陈曜这时候感到了真正的轻松，他笑笑：“早上他和我道过歉了。你弟弟还威胁我不许再欺负你呢，哈哈。”

秦书意见陈曜还能说笑，紧绷的神经也终于放松下来，露出了一个浅笑。

陈曜伸出手，任由秦书意给他换药，两人顺带开始聊起直播带货的事儿。这事在行业内不是什么新闻，很多服装工作室都开始找人做直播，但是有水花的比较少。

碘伏的清凉感渗入伤口，陈曜却浑然不觉，心思全在秦书意条理清晰的讲述上。

陈曜觉得，秦书意会提出这个方法清货，说明他对此是有想法的，所以他只是和秦书意确定了佣金是总营业额的30％这一点，别的细节全都采取了秦书意的建议。

陈曜确实是个够实在的老板，这个佣金是行业的顶格了，秦书意不无感激地说：“谢谢你，你真是个好人……”

秦书意说的时候是真情实感的，但话出口总觉得像在骂陈曜是个好诓骗的大傻子，他连忙闭嘴，尴尬笑了笑。

陈曜看上去并不在意：“我可不是对谁都这么好~”他挑了挑眉，语气带着点意味深长的调侃，目光落在秦书意认真换药的侧脸上。

听陈曜的气口，他接下来应该还要说点什么，秦书意就竖起了耳朵听着。但陈曜没把那后半句话说出口，就让这句话暧昧地停在了一半的位置。

房间里安静了几息，只有碘伏棉签擦过皮肤的细微声响，和两人若有若无的呼吸声。

若是换个人，自然能明白陈曜此话的暧昧之处。可惜秦书意才十六岁，又一直挣扎在温饱线上，满脑子想的都是赚钱让秦朗转学到离家近一点的学校，根本没往那方面想。

他的心思早已飘到了如何靠这笔佣金改善生活的具体规划上。

陈曜也看出了眼前人的不解风情，但他并不讨厌，那清澈懵懂的眼神反而让陈曜觉得安心。

他收敛了那点心思，将话题重新拉回到工作。

秦书意从陈曜处出来，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多。他连忙小跑着回家，小石头肯定还在等他。

深夜的城市霓虹闪烁，潮湿闷热的夜风扑面而来，他跑得身上微微发热，只想着早点回去。

他便跑边想，最近有一个儿童手表非常流行，可以定位位置，还可以和家长打电话联系。秦朗生日还有半个多月就到了，生日礼物要不就送电话手表吧，方便联系，也更安全。

想到小石头收到礼物时可能露出的笑容，他脚步都变得轻快了些，心里充满了期待。

秦书意回到家的时候，小石头果然没睡着。

他刚打开门，小石头就从卧室出来了，这小孩肯定留神听着门口的动静呢，他开门声音一响，小石头就从床上跳起来迎接他。

小石头穿着单薄的睡衣，光着脚就跑了出来。

“哥哥，”小石头走过来，声音软软的，带着点委屈，“你不在的时候家里好空。”

秦书意心里一片柔软，这孩子现在撒娇技能掌握的那叫一个熟练，和一年前简直判若两人，但他喜欢这样的小石头。

他话语责备，却难掩宠溺：“怎么不穿鞋？快回被窝去。”

“哦。那我床上等你。”

“嗯。”

秦书意快速洗漱完换了睡衣，就躺进被小石头暖好的被窝里，舒服地喟叹了一声：“好暖和。”

小石头靠近了些：“哥哥抱着我睡吧，我帮你暖一下身子。”

秦书意拒绝：“别给你冻感冒了。我躺一会儿就会暖和的。”

他嘴上拒绝，身体却没挪开，享受着这份亲昵的暖意。

小石头又靠近了些：“可我要挨着哥哥才睡得着。”

秦书意以为小石头是因为夜里冷，挨着自己睡比较暖和，止不住的有点心酸：“小石头，哥哥现在准备做一件事，如果成功了，你就不用每天和我挤一张床了，也不需要为了省电费不开空调。”

小石头真心实意的说：“我觉得挤在一起挺好的。”他把脸埋在秦书意肩窝，带着全然的满足和依恋。

秦书意只当小石头是在安慰自己，笑笑：“睡吧，明天你得早起呢。”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秦书意把已经接了的拍摄完成后，就不再接新单子了。空余的时间全都和陈曜在一起，他们一起清点库存，挑选主打款式，确定直播间风格，聘请后台小哥，确定商品定价……几乎每一个细节都力求做到尽善尽美。

为了直播更上镜，秦书意还自学了化妆，让自己看起来更精神一些。美颜效果完全没开，因为开了美颜后秦书意的脸看上去和蛇精差不多，陈曜打趣：“你的原生脸已经很完美了，加上美颜反而看上去很奇怪。我觉得我们这个直播已经赢了一半了，就冲你这张脸也会有人消费的~”

秦书意没他那么乐观：“现在长得好看的人实在太多了，根本不缺我一个，直播要做起来，只是脸好看应该是不行的吧。”

不过他也没有实战经验，一切只能等开播以后再说。

终于到了直播这天，秦书意站在摄像头前，难以控制的紧张。

巨大的环形补光灯将逼仄的直播区域照得亮如白昼，镜头无机质的眼睛对准了他，他手心微微沁出了汗。

这段时间他在家练习了很多次，本以为自己已经很熟练了，但是到动真格的时候还是口干舌燥。

陈曜担任运营的角色，他问秦书意：“准备好了吗？还有10秒上播。”

“嗯。”

“10，9，8，……，3，2，1！”

开弓没有回头箭，秦书意强迫自己忘了那些忐忑的情绪，用已经练过无数次的话术开始了直播。

开始以后，多次练习的意义展现了出来。最初的僵硬感褪去，肢体语言自然起来，讲解也变得流畅生动，渐渐进入了状态。

秦书意不去关注数据，只是专心地讲解产品。渐渐地，直播间人数多了起来，但大部分人都是因为他长得好看在看热闹，没什么人购买，弹幕也全在讨论他的长相。

屏幕上飘过的“小哥哥好帅”、“颜值天花板”之类的弹幕让他有些无奈，只能尽量将话题拉回产品本身。

又过了一会儿，终于有个弹幕说道：我看店里的衣服有男款也有女款，怎么店家只有男主播，没有女主播呢？

有人调侃：肯定是因为这个男主播也会试穿女款[狗头]

立刻有其他人说：要是主播试穿女款，我就买了

秦书意看着这些弹幕，灵机一动，心想，豁出去算了！

他边讲解边说：“有几位宝宝想让主播试穿女款，虽然主播之前没准备这个流程，但是主播会尽量满足每一位宝宝的要求的，大家再等我五分钟，我讲解完这个商品，就为大家试穿对应的女款哦~”

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自然、热情，甚至带着点俏皮，心脏却在胸腔里咚咚直跳。

这番话一出，直播间人气蹭蹭蹭往上涨，人都是有好奇心和猎奇心的，直播看的就是这个，秦书意这下算是抓住流量密码了。

陈曜很默契地找好秦书意对应尺码的女装，充分发挥自己运营岗位的作用。

五分钟后，秦书意离开直播区去换装区，一直在监控后台数据的陈曜朝他竖起了大拇指。

秦书意笑笑，没说什么，飞快地把男款脱了下来。做了一秒钟的心理建设，便果断地开始穿女款。布料触碰到皮肤的感觉异常陌生，拉链、系带的位置也完全不同，他手忙脚乱，脸有些红。

这是一套偏户外的套装，上身是长袖外套，下身是半裙。秦书意不知道自己穿起来什么样，但是这种时候他也没时间去观察，穿好后就硬着头皮去到直播区。

秦书意几乎是闭着眼走出换装区的，强光打在身上的瞬间，羞耻感达到了顶峰。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血液涌上面颊，耳朵尖都在发烫。

他有点别扭：“呃，怎么样？”

边说他边看自己面前的屏幕，首先被吸引的就是一双大长腿。秦书意在心中狠狠唾弃自己：男人果然是视觉动物，即使他知道屏幕里的人是自己，首先注意到的竟然也是那双又白又直的腿。

弹幕已经疯了：

腿真好看！！！

哦哦哦，好美！

不错，我买了

主播报一下尺码呀～

……

购买意向的弹幕和询问尺码的弹幕开始刷屏，后台的订单提示音也密集地响了起来。

时长四个小时的直播结束，秦书意第一感觉是自己的嗓子要冒烟了。

他疲惫地靠在椅背上，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喉咙又干又痛，像被砂纸磨过。

直播结束了，但是三人的工作并没有结束，他们还要开复盘会。

这次直播作为首播无疑是非常成功的，有很多值得总结的优点。首先秦书意穿女装是一大看点，直播间大部分人气就是这样来的，其次秦书意的长相也很吸睛，第三秦书意的清冷气质和温柔态度也存在反差。

从直播间男女比例来看，女性占比百分之八十多，远多于男性，年龄段基本集中在18-24岁，这说明观看者大部分在读大学或者刚工作，比较符合商品定位。

秦书意看着精准的用户画像，心中对未来的方向更清晰了些。从商品款式看来，中性风的套装最受欢迎，特别是秦书意第一次穿的那套女装，彻底卖爆了。

提到那套衣服，秦书意脸上又有点发热，但看到销售数据，那点羞耻感立刻被巨大的成就感取代。

后台小哥走后，秦书意和陈矅又聊了些想法，秦书意很有前瞻性的说：“按照现在的速度下去，库存半个月左右可以清完，清完库存后我们要不要乘热打铁，尝试帮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