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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 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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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可笑。季银瀚思索着张泓志入魔后与书中记载的“魔”并不完全一致的疑团,同时又不断地在沉默中反复拉扯这一句话。他之前那么多次笑得欢快是因为真心觉得可笑,关于张泓志,关于柳阿宝,也关于“魔”。

季银瀚不太能理解周若光和罗甲乙刚才表现出的那种宁可被“魔”伤害也不愿看到作为“人质”的柳阿宝受伤、也许可以称之为“高义”的品德。在他看来不到一刻钟的时间里义德酒店发生的一切的都像一场闹剧。

就在罗甲乙与张泓志交手时,他也只是抱着手臂在六步之外观望着,看着无谓的消耗和流血,魔化的书生扭曲面容之下的复杂心绪。最可笑的一幕便是他将柳阿宝钳制住作为人质威胁周罗二人。

就算是有灵力的修行者又怎么样呢,脑子似乎并不比大多数人灵光。或许某些显而易见的真相反而会被自己一厢情愿的主观想法所遮蔽。坚守的道德,被背叛的破碎,都是如此。

那家伙,根本没打算杀了柳少爷啊。不是不想,而是做不到。

他那个细微的神态变化和小动作根本躲不过季银瀚的眼睛。从魔化的状态暴露后,他就没有再说过假话了。恨柳阿宝是真心的,因为恨这个人而杀掉了王三郎也是真心的。季银瀚可以用自己天生引以为傲的眼力担保,张泓志的确在那之后没打算隐瞒什么。

而先前他会发出惨叫声引来旅店的护卫和其他客人,以及被两名护卫搀扶至他们跟前时显露出来的惶恐,似乎与季银瀚得出来的结论不太符合,是因为入魔是否被点明是一道分界线,在那之前他尚且可以在柳阿宝的面前装模作样,维系读书人的清高,而在那之后他已经没有退路了。

这才是最可笑的。季银瀚内心摇头,再一次如此评价道。

这个看起来长相平平、才学平平、出身平平的书生,固然是心肠极其歹毒没错,但却意外的还保有了一丝人性,正是这一丝让他始终紧绷着,更加陷入魔化的深渊之中。

到底是自尽更能保持自尊,还是被人杀死更好,他也已经无力去分辨了吧。虽然从最后他的表情来看,似乎实际上是选择了前者,只是以后者的形式表现出来罢了。

从他身体里向外泛滥的魔气来看,他已经没办法回头了,有可能每一天都在苦苦压抑自己杀戮的冲动,因此他一定会对王三郎或者那个到现在还没有被找到的顺子动手。因为这个人,没有办法杀死将他认定为挚友的柳阿宝。

真是出乎意料的单纯,又有着近乎愚蠢的善良。季银瀚从前只见过圆滑的柳晋,没有想到他的儿子居然是这副模样,性情的确和“阿宝”这个名字很契合。

如果换做自己是张泓志,可能也会恨这样的人吧…明明都二十几岁的年纪了,却像六七岁的孩子一样纯善天真,无条件地付诸信赖。如果没记错的话,之前提及死去的王三郎的时候,柳阿宝同样也是用了“挚友”这个词。

这样的人,真的很想把他在意的、喜爱的他所认为的美好的一切,当着他的面,一点点踩进最肮脏污臭的烂泥里,把他每夜的梦境都变成最骇人的炼狱,让他在每一个午夜都回忆起那些痛苦的、连魂灵都近乎被摧毁的往事,黑夜中的星斗,凋零的花,徘徊在整个府邸里的魔气…

“小友。”在他肩上的轻轻一拍打断了他的思绪。周若光看着眼神晦暗又兴奋的少年,觉得有些不妙,“不知是否方便聊聊小友的眼睛?”

“怎么?想得到吗?不过挖出来再塞进别人的眼眶里可不一定有用了哦。”季银瀚开了个恶劣的玩笑。

不过显而易见,周若光并不觉得这话有意思。他抿着唇格外严肃,但又努力地柔和了眼神:“在下并无此意,小友也应当小心为上,不应当在过多的人面前透露这一才能。”

“…你别对我说教。”这次连“周兄”都不愿意加上了,语气里强压着某种情绪,“有人对我说过同样的话。太多次了,这些年每晚都在对我重复,我已经听腻了。你不如直说你想知道些什么,我如实告诉你便是了。”

“你可以看见魔气和灵力,所以才发现了我和罗甲乙都是修行者、而张泓志是魔?”

“那你也太小瞧我了,周兄,这样的话你们的灵法‘鸦目’也可以做到吧,你刚才不就在用吗。我能看见很多东西,远比你想象的更多,不用什么灵力,只需要它们。”少年指了指自己的眼睛。

“我从小就能看见。年纪越大,能看到的就越多,眼力也越强。大概就是…我连你一把头发里有多少根只要看一眼就能知道吧,墙角的灰尘也能一粒一粒的看清楚,站在空旷的地方两百步开外能够做到。应该会更强吧,如果我能活到一定年岁,总觉得说不定连人的生命流动都能看见呢。”

他耸耸肩:“不过那种东西我不感兴趣,甚至比恶心的魔气更无聊。 ”

周若光叹了口气:“小友,你没必要和我说这么多的。我只是之前从未见过拥有这样能力的人,修行者中也没有做得到的。除了… ”他犹豫了一下。

“除了什么?”

“前朝的如意真人。据说如意真人双目天生有奇异,能见常人所不能见之物,勘破一切虚幻异象和阵法的阵眼、死局的生门,甚至能窥见天机。”

季银瀚一脸恍然大悟:“所以那个传闻有可能是真的啊,前朝覆灭时如意真人自焚是因为触碰了天机,因而被上天所降罪。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周若光有些无奈: “这两个都是传闻罢了。但是前者的可信度还要更高些。所以在小友如此坦率地承认了可以看出我是修行者,以及我后来发现我在王三郎遇害的厢房门上所布置的简易阵法并非被破坏还是直接被找出了阵眼后,我就联想到了如意真人的这一传闻,才想着来问问你。”

“周兄,你这人可真有意思。昨天忽悠我你有一个实力强大的侍卫,谁知道见了面才知道,那侍卫实力哪里比得上周兄你啊。”季银瀚话里的讥讽意味毫不掩饰。

少年笑道:“你还邀请我与你同行,我胆子这般小,怎么会有胆量跟一个满口胡说八道的人同行。更别说这人说不定还觊觎我的眼睛。”

周若光察觉到他并不是真心实意地在抗拒,更多的只是出于想要挖苦自己,不由暗暗感慨就算偶尔给人带来诡异感,这位季小公子身上依然还是少年心性占了上风。

“大人,张泓志已逝,那玉佩的事情…?”

协助后面赶来的旅店护卫们一起收拾完烂摊子,又安抚了想要把张泓志尸体带回羲白城埋葬的柳少爷,罗甲乙才得闲过来找周若光谈正事。这一次他只是余光瞟了季银瀚一眼,没有再避开他。

少年懒懒地打了个哈欠: “我想回房歇息了,告辞。”

“小友请慢,”周若光叫住了已经转身迈步的季银瀚,“说不定小友会感兴趣呢,关于在王三郎身上发现的青鸾纹饰玉佩。”

“一个玉佩而已。”

“你说你能看见比我所想象的更多的东西,那在看到王三郎的时候一定也发现了,混在魔气之中有别的气息。”周若光说道。“你也许能看出与魔气的不同之处,但不一定就清楚那到底是什么。那种气息,罗甲乙虽然不能用眼睛看见,但是却能清楚的感觉到并意识到是气息的来源。难道小友不好奇吗?”

他就赌季银瀚就是一个如他自己昨天所说的,喜欢奇闻异志的、对诡秘事物充满好心的十几岁的少年,赌他会转过身来答应然后参与到这起凶案背后的事情中来。

出于本心,周若光极其不情愿让一个无辜的年轻人接触到这些事情。但是没有办法,即使再怎么心怀愧疚和歉意,他也只能试图把季银瀚拽进来。

即使一切对于一个十几岁的少年来说可能很残酷。

“…什么气息?”季银瀚并不是那么容易一句两句就能被糊弄的。

“如同它的纹样一样,青鸾。小友如此熟知妖怪神鬼有关的奇闻,应该也对四象有些了解。四象神官各有七名护卫,而其中唯有朱雀神官,会从所有手下中挑出最信任的五名,分别担任死士一般的‘五凤’之职。朱雀七卫可以选择卸任,但‘五凤’之职一旦担任便将此生都奉献给了朱雀。”

“青鸾…‘五凤’之一。”季银瀚转过身来,“那我就不推拒周兄的这番好意了。”

怎么会…和朱雀神官有关系…?

……

已经破损了半边的不完整的椭圆形玉佩静静地躺在桌上,上面雕刻着盘旋的青鸾图案,依季银瀚从小见过的大大小小的珍品来看,这块玉佩本身的品质实属上乘。只是其中的确有一种与魔气和周罗二人的灵力不同的灵力流动从中溢出。

魔气越浓郁则颜色越深;而周若光和罗甲乙身上的灵力极为相似,都是给人感觉温和又极具生机的青色的微光,但前者的灵力更纯粹,但释放的更收敛,说明实际上周若光的实力应当是强于后者的。

但是玉佩上出现的灵力在季银瀚眼中是不一样的。虽然在周若光口中是“青鸾”的气息,但看起来却更像是火焰的色泽和状态,只是已经十分虚弱,只剩下浅浅的一层留在表面,又向四周偶尔输送一些微小的光点。

“这绝对是‘青鸾’留下来的,从最开始看到尸体的时候我就感觉到了。”罗甲乙有些疑惑又带有几分愤慨,“她怎么会和这件事扯上关系?她不是一直待在太庚吗?等等!太庚…”

他犹豫地看向周若光。

“太庚啊…”周若光若有所思,“那一定和她还有朱雀神官有某种关系了。”

周若光似乎最开始邀请自己的时候就提到了目的地是太庚城吧。季银瀚面色如常地想道。总觉得刚才他说的话应该意味着什么,原定的目标和沿途偶然获得的线索重合了,那么所谓的偶然还是偶然吗?或者说周若光自己意识到这种偶然的奇怪之处了吗?

糟糕了,不知道为什么,自从离开京都之后自己的思考方式开始变得和以前不一样了,明明这些事情都无所谓的。是被那家伙影响了吗?唉,如果真的能够完全像那个人一样思考就好了,就不需要考虑这么多事情了。

季银瀚一时间有些恍惚,连头痛都不那么明显地产生影响了。他总是在羡慕那家伙可以不掺杂个人情感地考虑所有问题,因此也不会被牵绊住,可以安心地伪装成所有人都信以为真的样子。

但自己根本做不到。少年又在内心自嘲起来。

我只是一个永远被囚禁在噩梦里的蠢货罢了。

罗甲乙还在一旁为走神的季银瀚好心地补充道:“朱雀七卫你应该听说过吧?现任‘青鸾’就是朱雀七卫中的‘轸水蚓’担任的,这几年一直在西南的太庚城活动,不过太庚本来就属于朱雀的庇佑地区,就好像羲白城为青龙所庇佑一样。”

“朱雀七卫有七个人,‘五凤’有五个人,你是怎么一下子就辨认出来是‘青鸾’的?”少年问得漫不经心,也并不在乎是否得到正经的回答。

罗甲乙依旧是老实耿直的样子:“就算在‘五凤’中,‘青鸾’的气息也是最特别的一个。怎么说呢…”他摸着后脑勺想了一会儿,“不太像一般的修行者,有点‘巫’的感觉。我之前和她见过一面,那种异样和其他修行者比特别明显。”

老实过头了,几乎全是破绽和漏洞啊。季银瀚简直要“啧”出声来,硬是忍住了。

他本以为周若光会拦住这个虽然直觉出众但心眼实在是过直的护卫开口的,没想到那人却是默默地放任了这样的发展。似乎是出于些许愧疚的情绪呢,不知道自己刚刚有没有看错,那人一闪而过的表情。

少年又是想到了什么:“那位‘青鸾’,还是该叫‘轸水蚓’?是一位女性吗?”

“啊?是啊。”

周若光立刻明白了季银瀚的思路。他有些惊讶:“王三郎和‘轸水蚓’是…恋人? ”他自己都有些质疑这个答案。

王三郎是个车夫,又跟随着居住在羲白城的柳阿宝,怎么会与常年身处西南的“轸水蚓”扯上关系呢?他印象中的“轸水蚓”是个和朱雀神官拥有相似气性的人,与象征着“无穷”之火的神鸟朱雀看起来并不相宜,清冷又孤傲,反而的确如罗甲乙所说更像是“巫”。

再者,虽然这让周若光觉得悲哀且难堪,但的确是事实的一点便是——四象神官以及七卫从大乾建立以来基本上都出身于名门望族,或是修行门派,如伏羲山等。这样的出身背景,是身为车夫的王三郎所无法攀附上的。

大多数人一定会觉得这两个人之间是恋人关系这一猜想是荒谬可笑的。

但周若光不这样想。如果是深刻的情感,是可以跨越这种天堑的吧…也许,一定。

“说不定呢。”季银瀚说道,“不过也有可能只是知己挚友,但还是恋人的可能性更大吧。玉佩是贴身放置的吗?”

罗甲乙回答:“是,在贴身的最里一层。”

“那就很有可能是恋人了吧。但王三郎不是个车夫吗?再说了,羲白城离太庚可不是仅仅是远近的问题吧,中间还隔着浮目山和据比山,连一般的修行者都不会从那里翻越过去吧,绕路沐月城又要花上更多的时间。过了沐月城还有灵鸾江,再经绛明城,才能到达太庚。什么样的情感可以跨越万水千山啊。”

季银瀚撇嘴,显然是对此心存质疑。但他内心疑惑最深的是其背后掩藏的,他们还没发掘出来的——说不定,王三郎不止是个车夫。

一个小小的车夫,为什么非得死呢?也许是像表面上张泓志承认的那样,因为他无法对柳阿宝下手而将无法压制的魔性全都发作在了身份低微的王三郎身上。但他的遗言中所说的——“如果不吃掉他的头,他会变成比我现在更可悲的样子的”…

张泓志知道些什么。或许真的是出于好心,又可能是别的缘由,他吞食了王三郎的脑袋。他知道在更深的阴影里还藏着其他人想要将王三郎炼成“尸”,和京都的女尸有关吗?和常昭王有关?

如果是这样,那的确有可能和朱雀神官存在关联,却不是因为“青鸾”。

他应该也意识到了吧。季银瀚用余光观察着周若光,那人正把玉佩拿起来仔细端详,又伸到罗甲乙的眼前让他好好感觉一下,把护卫憋得满脸通红也没感觉出个所以然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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