狞的、如同蜈蚣般扭曲的旧疤。而更近的,是几天前在停车场为了抓住钢管,指骨处破裂变形、被他用撕下的衬衫布条草草包扎过的伤口。后来队医处理过,但显然没好利索。
他小心翼翼地蹲下身,单膝跪在柔软的地毯上。动作轻得如同羽毛落地。他拧开那盒“伤痛宁”药膏的盖子,一股浓郁而刺鼻的中药混合着薄荷的辛辣气味瞬间弥漫开来,在这静谧的房间里显得格外突兀。
凌星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他屏住呼吸,僵在原地,死死盯着床上江燃的侧脸。
江燃的呼吸依旧平稳深长,似乎没有被这突然的气味惊扰。只是搭在被子外的手指,几不可察地微微蜷缩了一下。
凌星松了一口气,冷汗几乎浸透了后背。他颤抖着(这该死的颤抖完全不受控制!)从药膏盒里挤出一小坨深棕色的、粘稠的膏体,小心翼翼地涂抹在自己左手食指的指尖。
冰凉的膏体带着强烈的刺激性气味。
他屏住呼吸,左手颤抖着,极其缓慢地、如同拆解炸弹般,朝着江燃那只搭在被子外、指骨处带着暗红色结痂的右手探去。
指尖距离那片带着伤痕的皮肤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凌星甚至能感觉到江燃平稳呼吸带出的、微弱的温热气流拂过自己手背。
就在他颤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那片结痂的皮肤时——
窗外,不知哪辆晚归的车,车灯的光柱如同巨大的探照灯,毫无预兆地扫过厚重的落地窗帘!一道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的白色光斑,如同锋利的手术刀,瞬间切开了房间浓稠的黑暗!
这束光,恰好掠过江燃沉睡的侧脸,也照亮了凌星近在咫尺、布满紧张汗水的脸,和他那只悬停在半空、指尖沾着深棕色药膏、抖得如同风中秋叶的手!
光斑一闪而逝,房间重归黑暗。
但就在这惊鸿一瞥的光亮中,凌星清晰地看到了!
看到了江燃无名指根部那道旧疤的全貌——比他想象的更深、更扭曲,像一条丑陋的、盘踞在指根的毒蛇!也看到了指骨结痂处皮肤下那尚未完全消退的、深紫色的淤血!更看到了自己指尖那坨该死的药膏,因为手抖得太厉害,在光线下拉出的、颤抖的残影!
“操…” 一声低哑的、充满挫败感的咒骂几乎要冲口而出,被他死死咬住牙关咽了回去。
他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忽略狂跳的心脏和不受控制的手抖。凭着刚才光亮中看到的方位,心一横,左手食指带着那坨冰凉的药膏,猛地按了下去!
“嗯…”
一声极其轻微、带着睡意被打扰的闷哼,从江燃紧抿的唇间逸出。
凌星浑身瞬间绷紧!如同被点了穴!指尖死死按在那片结痂的皮肤上,一动不敢动!冷汗顺着额角滑下。
江燃的身体微微动了一下,搭在被子外的右手无意识地想要蜷缩。
凌星如同受惊的兔子,猛地缩回了手!指尖那坨药膏,在慌乱中,只被胡乱地、歪歪扭扭地抹在了江燃指骨结痂处偏右大约三毫米的位置,形成一小块深棕色的、粘稠的、边缘模糊的污迹。大部分药膏,反而蹭在了凌星自己的指尖和纱布边缘。
黑暗中,江燃的呼吸似乎被打乱了一瞬,变得略微急促,但很快又恢复了之前的平稳深长。他搭在被子外的手,也停止了蜷缩的动作,依旧保持着原来的姿势。
凌星僵在原地,单膝跪在地毯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仿佛刚跑完一场马拉松。黑暗中,他死死盯着江燃沉睡的侧脸轮廓,盯着那只被自己“糟蹋”了的手,一种强烈的荒谬感和一种无处发泄的烦躁瞬间涌上心头。
纱布下的右手因为刚才的紧张和用力而传来阵阵尖锐的刺痛。他低头,看着自己左手食指上那坨没送出去的、散发着刺鼻气味的深棕色药膏,又看看江燃手上那块贴歪了足足三毫米、像个拙劣补丁般的膏药痕迹……
一股无名火夹杂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憋屈,猛地冲上头顶。
他凑近江燃沉睡中毫无防备的侧脸,在浓稠的黑暗里,对着那张在微弱光线下显得过分安静的睡颜,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气音,恶狠狠地、咬牙切齿地低骂了一句:
“烦人精…”
骂完,他像被烫到一样,猛地站起身,攥紧手里那盒没盖盖子的药膏,如同打了败仗的逃兵,弓着腰,蹑手蹑脚、却又带着几分狼狈的仓皇,飞快地溜出了这间弥漫着中药味和雪松冷香的房间,轻轻带上了门。
黑暗中,床上的人,搭在被子外、被胡乱贴了块膏药的右手手指,几不可察地、极其轻微地蜷缩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