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tar基地一楼大厅,死寂得能听见尘埃落地的声音。
被徒手撕裂的封条残骸,一半被江燃攥在掌心,如同染血的战旗,另一半无力地垂落在大门冰冷的玻璃上,那个猩红的“封”字被粗暴地撕开,像一张被强行扯烂的鬼脸。门外,赵氏集团的黑西装们脸色铁青,为首那人被江燃镜片后那两道实质般的冰寒目光钉在原地,竟一时不敢上前。冰冷的对峙在弥漫,空气凝滞如铅。
凌星站在江燃身后半步,胸膛剧烈起伏,掌心被自己掐破的伤口火辣辣地疼,血液黏腻地粘在手机冰冷的金属边框上。屈辱和愤怒如同岩浆在他血管里奔涌,但江燃那徒手撕封条、掷地有声的“钉棺材板”宣言,却像一剂强心针,硬生生将他的理智从毁灭边缘拉了回来。他死死盯着门外那群黑西装,狐狸眼里燃烧着冰冷的火焰。
就在这时,江燃动了。
他没有再看门外一眼,仿佛那群人只是路边的垃圾。他攥着那半张染红的封条残骸,转身,大步流星地走向通往二楼的楼梯。猩红的队服外套下摆划出凌厉的弧度,背影挺直如出鞘的利刃,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
凌星毫不犹豫地跟上。
两人一前一后,沉重的脚步声在空旷的楼梯间回荡,如同战鼓,敲碎了楼下凝固的死寂,也敲在了留守在训练室门口、惊魂未定的队员们心上。唐飞、陈泽和其他队员都挤在楼梯口,脸上写满了惊惶、愤怒和迷茫,看到江燃和凌星上来,目光瞬间聚焦。
江燃径直穿过他们,没有任何停留,目标明确——战术室。
“砰!”
战术室的隔音门被江燃一脚踹开,又在他身后重重关上,将外面所有担忧和疑问隔绝。
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人,还有窗外城市尚未熄灭的霓虹,透过百叶窗的缝隙,在地板上投下冰冷而扭曲的光斑。
江燃走到战术桌旁,随手将那半张染血的封条残骸丢在桌面上,发出轻微的“啪嗒”声。他拉开战术桌最底层的抽屉——那个凌星曾见过他存放战术笔记和协议的地方。
抽屉里很空,只有几份文件和一个深蓝色的硬壳笔记本。
江燃没有碰笔记本。他的手指,带着一种近乎冷酷的精准,抽出了压在抽屉最底层的一份文件。
文件很厚,封面是冷硬的灰蓝色,印着银行的徽记和一行冰冷的黑色大字:【个人不动产最高额抵押合同】。
江燃拿着这份文件,走到战术桌中央。他没有坐下,只是将文件“啪”地一声,重重拍在了光滑的黑色桌面上!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然后,他拿起桌面上那支沉重的、曾签下“江护安”名字的黑色钢笔,拧开笔帽。
动作平稳,没有丝毫颤抖。
他俯下身,左手按住抵押合同翻开的最后一页——签名页。右手握着钢笔,笔尖悬停在借款人签名栏的上方。
那里,早已打印好了他的名字:江燃。
他的目光落在签名栏旁,那清晰标注的抵押物信息上:
抵押物:滨江壹号院 A栋 顶层复式公寓(产权证号:XXXXX)
评估价值:人民币 ¥48,000,000.00
最高抵押债权额:人民币 ¥38,000,000.00
四千八百万的房产,抵押出三千八百万的贷款。这是他最后的堡垒,是他在这个城市唯一的根,是他母亲疗养院十年费用的来源之一,也是他组建Star战队、押上所有荣耀和未来的基石!
笔尖落下。
没有犹豫。
没有停顿。
力透纸背!
笔尖划过纸张,发出沉稳而锐利的“沙沙”声。那支沉重的钢笔在他手中,如同他操控鼠标在赛场上完成极限微操般稳定!每一笔都带着斩钉截铁的力量!
“江”、“燃”!
两个凌厉的大字,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绝,烙印在签名栏上!
就在最后一笔“燃”字的捺脚重重拖出的瞬间!
“嗤——!”
一声极其细微、却清晰无比的纸张撕裂声响起!
坚硬的黑色钢笔尖,竟然因为灌注了太过强大的、压抑到极致的意志和力量,硬生生地穿透了签名页!
紧接着,穿透了下面第二页的签名复写纸!
最后,狠狠扎进了第三页的文件正文里!
一个细小却无比刺眼的破洞,出现在“燃”字下方!
笔尖稳稳地停在那个穿透三张纸的破洞里,微微颤动。
江燃保持着俯身签字的姿势,一动不动。战术室惨白的顶灯落在他身上,勾勒出紧绷的肩背线条和低垂的、被镜片遮挡住所有情绪的侧脸。那支穿透了三张纸的钢笔,如同他此刻刺破所有困境与绝望的意志,带着一种悲壮的、令人窒息的沉默力量。
凌星站在几步之外,死死盯着那个被钢笔尖刺穿的小洞,盯着江燃签名时那稳定得可怕的右手,盯着那份抵押了他毕生基业的合同。胸腔里翻涌的岩浆仿佛瞬间冷却、凝固,又猛地被另一种更加滚烫、更加沉重的东西点燃!
七百二十万的疗养费…
三千八百万的抵押…
赵氏资本如同巨山般的碾压…
还有江燃母亲病历上那行刺目的“药物试验失败”…
这一切,都压在这个沉默签下名字的男人肩上!
凭什么?!
凌星猛地向前一步!动作带着一股凶狠的决绝!他粗暴地将手伸进自己战术裤的口袋深处!
那里,藏着一个他从不离身、却极少示人的东西——一个深蓝色的、边角磨损的塑料存折本。那是他离开孤儿院时,老院长偷偷塞给他的最后一点“家底”,是他所有不堪过往的见证,也是他最后的退路。
他掏出那个深蓝色的存折本,看也不看上面的数字——那点微薄的积蓄在动辄千万的资本游戏面前,渺小得如同尘埃。
他几步冲到战术桌前,在江燃刚刚签完名、钢笔尖还扎在纸页里的抵押合同旁边,狠狠地将那个深蓝色的存折本拍在了光滑的桌面上!
“啪!”
声音清脆,甚至盖过了刚才江燃签字的声音。
存折本摊开在桌上,露出里面泛黄的内页。余额栏的数字少得可怜,只有五位数,前面甚至带着小数点。但在存折持有人的签名栏上,赫然签着一个名字:凌平安。
凌星看也不看那点可怜的余额。他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狐狸眼死死盯着江燃镜片后抬起的、深不见底的眼眸。他的声音嘶哑,带着一种近乎自毁般的疯狂和孤注一掷的决绝,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燃烧的胸腔里硬生生撕扯出来:
“加上我这条命!”
“赌不赌?!”
话音落落,他伸出右手食指,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却异常精准地,戳向存折本密码栏旁边那个小小的电子输入屏!
指尖落下!
毫不犹豫地输入一串六位数字:
070704
他的生日。也是安馨疗养院704病房的门牌号。
“嘀”的一声轻响,密码验证通过的绿色提示灯幽幽亮起。
这本承载着“凌平安”所有过去和卑微未来的存折,连同里面那点微不足道的数字,以及他押上的这条命,在这一刻,被他亲手推上了这场以亿为单位的、疯狂赌局的牌桌!与江燃那份价值四千八百万的抵押合同,并排放在了一起!
一本深蓝破旧,余额寒酸。
一份灰蓝厚重,金额惊人。
它们并排躺在冰冷的战术桌上,在惨白的灯光下,形成一幅荒诞而悲壮的画面。一个押上了最后的堡垒,一个押上了卑微的过去和未来的性命。
战术室里死一般的寂静。只有两人粗重的呼吸声交织。
就在这时——
“砰!”
战术室的隔音门被猛地推开!
唐飞圆圆的脑袋探了进来,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但那双小眼睛里却燃烧着一股豁出去的、近乎悲壮的光。他手里还端着一碗刚泡好、热气腾腾的泡面。
他显然看到了桌上那份触目惊心的抵押合同,也看到了凌星拍在旁边的破旧存折。他愣了一下,随即像是明白了什么,一股热血猛地冲上头顶!
他一步跨进来,把泡面碗往战术桌空着的一角重重一放!油汤溅出来几滴,烫红了他的手背,他却浑然不觉。
他掏出自己那个屏幕碎得像蜘蛛网、套着滑稽仓鼠手机壳的旧手机,手指因为激动而颤抖,却异常迅速地打开了直播软件,将镜头对准了自己、江燃、凌星,以及桌上那份抵押合同和那本摊开的存折。
“家人们!都他妈看好了!” 唐飞对着镜头,声音嘶哑却带着前所未有的高亢,眼圈通红,脸上却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豁出去的笑容,“我!唐飞!Star战队辅助!实名开播!”
他猛地吸溜了一大口泡面,汤汁顺着嘴角流下,也顾不上擦,指着桌上的文件,对着镜头吼道:
“看见没?!燃神押房!星神押命!”
“老子押上未来三十年的泡面钱!”
“破产了老子就去送外卖!”
“一天送十八个小时!顿顿啃馒头!”
“老子养他们!!!”
他吼得声嘶力竭,唾沫星子混着泡面汤喷在手机屏幕上,画面一片狼藉,却带着一种令人动容的、傻乎乎的孤勇。“信Star!信燃神!信星神!干死那帮王八蛋!!” 吼完最后一句,他像是耗尽了力气,猛地又低头狠狠扒拉了一大口泡面,咀嚼得腮帮子鼓起,眼泪却大颗大颗地砸进了泡面汤里。
直播间标题被他改成了触目惊心的血红大字:
【Star不散!破产送外卖养燃神星神!干翻资本狗!】
这混乱、悲壮又带着一丝荒诞热血的一幕,被无数夜猫子网友瞬间捕捉!弹幕先是死寂,随即如同核爆般彻底沸腾!
【卧槽!燃神真押房了?!抵押合同都晒出来了!】
【凌星那存折…余额才两万多…密码是他生日?他真押命了?!】
【唐飞我哭死!这傻孩子!泡面都吃不起还养人!】
【燃星是真的!这他妈不是爱情是什么?!是过命的交情啊!】
【赵家狗贼看看!这才叫电竞精神!你们只配在阴沟里爬!】
【#Star不散# 刷起来!老子这就去下单Star周边!】
【算我一个!妈的看哭了!众筹链接呢?!】
#Star亿元赌约#
#江燃抵押房产担保凌星#
#唐飞送外卖#
数个词条如同坐了火箭,瞬间空降热搜榜首!将赵家买上去的那些污秽词条狠狠踩在了脚下!舆论的风向,在这一刻,因为这孤注一掷的亿元赌约和唐飞那碗泡面里的眼泪,开始发生了微妙的、却足以燎原的倾斜!
Star官博下,开始出现大量支持的声音!质疑的言论被迅速淹没!
基地前台的催命铃声,诡异地稀疏了不少。
冰冷的战术室里,江燃缓缓直起身,拔出了深深扎进合同纸页里的钢笔。他看了一眼屏幕上唐飞那涕泪横流却眼神倔强的直播画面,又看了一眼身旁凌星紧绷的、写满“押上一切”的侧脸。
他没有说话,只是伸出手,极其沉稳地,拿起了桌上凌星那本摊开的、密码栏亮着绿灯的深蓝色存折。
然后,他拿起自己那份签了名、被钢笔戳穿的抵押合同。
他将两样东西,并排摆在一起,放在战术桌的正中央。
如同摆放着两枚投入死局的、染血的筹码。
就在这悲壮与热血交织、希望与绝望并存的时刻——
江燃放在桌上的私人手机屏幕,突然无声地亮起。
不是电话。
不是短信。
屏幕上,一个漆黑的对话框凭空弹出。
没有任何署名。
只有一句用冰冷白色字体打出的话:
【正义之锤】:资本链原始数据及赵氏制药人体试验证据已获取。接收密钥:星芒。倒计时:23:59:5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