斩完柴的第二天清晨，古润才起床洗漱完毕，便凑到陈谨秀跟前逗弄她怀里的孩子。

陈谨秀瞧他这副悠闲模样，不由得嗔怪道：“还不快去喝粥？待会儿不是还要去锯柴火？”

古润才咧嘴一笑：“昨儿个就干完啦。”

“这么快？”陈谨秀将信将疑地挑了挑眉。

“我每天可是端着粥上山斩柴的。”古润才得意地补充道，“再说了，我是跟三哥搭伙干的活，他可能干了！”

陈谨秀闻言眉梢一扬，眼中泛起笑意，顺手将怀里的孩子往古润才臂弯里一塞：“你且抱着，我去菜园子拔根葱来。”说罢便转身往屋外走去。

不多时，她攥着一把青翠欲滴的香葱回来，在灶台边麻利地洗净切段。葱白足有两寸来长，整齐地码在粗瓷碗里。她又从灶角摸出块老姜，就着菜刀背拍得绵软，与葱段拌在一处。舀一勺雪白的猪油，撒上粗盐，最后竟破例地淋了几滴酱油——那酱色在粗瓷碗里慢慢晕开，泛着诱人的油光。这散装酱油平日里可舍不得用，在那个年头，凡是花钱买来的物事，都得精打细算着使。

古润才心头涌起一股暖意，粥也吃得格外香甜。陈谨秀一边小口啜着粥，一边轻声细语道：“三哥为人忠厚勤快，蒸油值夜这样的活计，你跟他搭伙最合适不过了。若单靠你一个人，怕是忙不过来。”

她顿了顿，又接着说：“眼下你三个哥哥和爹都在河湾那边搭禾杆棚，你吃完也去搭把手吧。虽说咱们家劳动力不如大哥家壮实，可这牛毕竟是共有的。往日里多是爹在照看，当然大哥偶尔也帮忙着。自从分家后，咱们劳动力少也没怎么经手过。但空闲了，咱也该时常去看看，免得叫那些爱嚼舌根的人背后说闲话。”

古润才点头答应着，心想陈谨秀虽然利实，但还是明理的。只听陈谨秀接着说：“趁着天气晴朗，我得赶紧铲些草皮泥熬粪，留着明年开春育秧或种豆时，再加些粪便搅匀便上好的肥料，冬季很快就要来到，那时雨水多就熬不燃了。你这些天就把田给犁了，经过霜冻的田，来年春插时才松软，等你犁完了田，那时候柴火也应该风干了，得赶快挑回蒸油厂旁边的空地叠好盖好，以防下雨淋湿了，现在润森大哥好像已经在整理蒸油厂了，是吧？”

古润才回答说：“是的，他在修补那灶门。那灶门也该修改了，都是生产队留下的，他买之后也没修整过，灶门口都快烂到和灶肚一样大了。”

陈谨秀继续说：“把八角枝叶蒸了油之后也没什么事情可做了，我就想着把我们屋对面的那片荒山给烧了，横竖冬天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开垦出来，来年春天种些木薯和豆子，然后再养两头猪和一些鸡鸭，到那时就再也用不着山上找山下的找树叶作饲料了。”

古润才有些迟疑：“这山地坡度大，不比平地，怕是种不了薯豆。从来也没人在这上头种过庄稼。”

“有什么不可以的？”陈谨秀反问道：“难道说植物也要像人那样选择平地才能过活？如果你是怕辛苦，这样的籍口也说不过去。再说现在但凡平坦的能够通水利的坪地都被改整种了稻谷，剩下那么一点点的干旱平地，就是种摇钱树也结不出几个子儿，而现在我们的稻谷已经够我们吃饱，交完公粮还有些剩余，就是缺乏肉食。”

说着她咽了咽口水继续说：“自打生了孩子，我越发馋肉。到现在就吃过一只鸡，成天净是鸡蛋，这日子我可过不惯。开荒种地，为的就是改善生活。你整天抱着书本，总该知道'穷则思变'的道理。”

古润才被她这一通话堵得哑口无言，心里虽还有些顾虑，却也不好再说什么。他三两口扒完饭，碗筷一搁，闷声不响地起身出了门，径直去帮忙搭禾秆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