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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41 一半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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糜岭担心要生事端,只告诉管家一个人姜瓷要出门。第二天天一暗,管家便拿一件风衣罩着姜瓷,躲开家里佣人,偷偷摸摸送他上了车。

糜岭已经等了一会儿了,手里拿一只冰棍,融化了不少,见着姜瓷,立刻送到他嘴边,说:“天气确实热了,买一支给你尝尝,慢慢吃,不然肚子要不舒服。”

姜瓷正热得一身汗,可还是要腻在他怀里,浅浅咬一口冰棍,说:“小舅舅也尝一下,好甜的。”

糜岭便咬了一口,心里喜欢得舍不得放开他,热得两人都汗津津的。

车子停下来的时候,姜瓷还以为只这么一会儿糜岭就送他回了公馆,有些不高兴地往外一瞥,却看见了一幢陌生的小洋楼。

糜岭带他下车,一边解释道:“这里是卿卿和周茂飞的房子,卿卿父亲买的。她玩心重,中午和我们在酒楼吃过饭,马上就吆喝了一群朋友来这儿打麻将,现在又要办舞会,都是小年轻,没有人认识你,舅舅带你过来玩一玩。”

“可是卿卿认识我,她会不会告诉周茂飞?”

“不会,她没有这样的心思,本来这桩婚事就不是她自己的意愿,她也是到国外留过学的人,不怎么瞧得上周茂飞。她这里有个专门用来跳舞的房间,设计得和舞厅里没什么分别,灯一暗下来,除非像舅舅这样搂着你,不然谁都看不清你的脸。”

“真的啊?”他笑起来,脚步轻快地小小蹦了两下,拽着糜岭迫不及待往里去。

舞房就在一楼,一进门就听见唱片机里传出的高昂舞曲,人群的笑闹,往右拐进一条走廊,推开门,便踏进了幽暗暧昧的另一个世界,果真置身于舞厅里似的,荔红色的光在房里悠悠地打着转,照到舞池里,也只是让女人们脸颈手腕上的饰品闪一闪光。什么都朦胧的。

姜瓷稍稍放下心,跟着糜岭走到角落一张小桌前坐下。桌上有一壶酸梅汤,几盘点心都吃空了,剩一块夹心的奶皮酥。

他拿起来三两口就吃下肚,咂咂嘴说:“我还要吃。”

“这就饿了?”

“不是,我……我没吃晚饭。”

糜岭皱了皱眉,抹掉他嘴角的碎屑:“昨天答应得那么好,说要好好吃饭。”

“因为我担心你不回来么,你以前又不是没有骗过我,圣诞夜那天,还说带我下山玩呢,我等了一天,结果……”他不大高兴地躲开糜岭的手,自顾自去倒酸梅汤。糜岭便站起身走到他跟前,俯身凑近了,说:“别生气宝宝,舅舅这就再去拿一盘这个给你,还是要吃饭?只是应该只有晚上剩下的饭菜了,不然叫老妈子煮碗面条,好不好?”

他捧着杯子啜酸梅汤,有点儿不好意思地嗫嚅道:“全都想吃,剩的也想吃的……我饿。”

糜岭轻轻笑一笑:“多吃点儿好,我去去就来。”

“快点回来,我还要和小舅舅跳舞的!”

糜岭摸摸他头发,转身出去了。他又喝一杯汤,还是觉得身上被汗浸得又热又腻,便脱下外套往椅背上搭,侧身过去的时候才发现,原来身后就是两扇大玻璃窗。

他起身去开窗户透气,担心引起注意,没敢开太大,露了条缝隙,潮热的一阵风裹挟着些许雨水的气息涌进来拂到面上,吹得人更不舒服了,再往外探了探头,墙下便是矮蓬蓬的成片灌木,大约是庭院的边界,枝叶都撞到窗框上,暗处蚊虫成团,嗡叫不休,怪不得不开窗户。两侧还有几棵硕大的芭蕉树,一线残月缀在树顶,在乌云里若隐若现,远处天边泛着闪电的紫白色光,能听到渺茫的一点雷声。

屋里的舞曲换成了轻柔舒缓的调子,他回过神来,正要坐回去,忽然灌木丛里迸出一串异常尖锐的娇笑,然后是树枝被踩踏的咔嚓声,衣料摩擦声,仿佛两个人跌进灌木里了。

他惊得退了退,见没有再传出声响,便再小心翼翼去关窗户,可这时候那娇尖的女声开口说话了,怒气冲冲地道:“周茂飞,我当你叫我出来做什么,原来就为了这腌臜事!在树丛里!”

“嘘!别吵,给人家听见!”

女人冷笑一声:“我巴不得叫人家听见,让他们都来评评理!你之前答应我什么了,说会跟我结婚,结果转眼你就傍上这个银行家的女儿了。”

“我傍她!我用得着傍她么!”周茂飞声音也尖起来了,恼羞成怒地叫道。

“怎么,难道不是你爸觊觎她家的财产,才让你和她结婚的么?”

周茂飞被噎得沉默半晌,天上轰隆隆打了个闷雷,他才又出声说:“你急什么,我肯定和你结婚。你听我说,我爸在外面有个孽种,你知道的吧?他被我爸送给糜岭,谁知道最近快病死了。那个贱货半男半女的,不知道是不是陈家克妻的诅咒把他也咒死了。有次我爸去看他,差点被传染了肺病!”

“这么多废话,到底要说什么!”

“他跟在我爸身边的时候,不知道给我爸捞了多少好处,现在他要死了,我爸能不生气么!最近一直跟糜岭为了这件事过不去。他现在想了个办法,既能除掉陈家,也能让我继承孟家的财产,一箭双雕。”

“什么办法?”

“你今天瞧见孟卿卿脖子上那条项链没有?”

“那串红宝石么?那么惹眼,谁瞧不见?”女人酸溜溜地问:“你送的?说这个干什么!”

“哪能呢,我看整个香港都没人买得起,是陈家的传家宝,糜岭亲自送给我爸的,我爸又送给卿卿当结婚贺礼了。”

“他干什么把这么贵重的东西送你爸?”

“就是求我爸把那个杂种送给他。不过陈兴那老东西知道传家宝给了我爸,还找来闹过,想要回项链,”周茂飞声音冷冷的,“现在项链到了孟卿卿这儿,陈兴肯定还是想拿回去的,到时候只要我爸派人暗中杀了孟卿卿,再把这件事栽赃到陈家头上,就说是他们抢回传家宝时害死了孟卿卿。我爸是警务处长,要怎么办案还不是他说了算。陈家人都进了监狱,自然没人跟我爸抢珠宝生意了。再者,孟家死了唯一的女儿,他们的遗产除了给我这个女婿,还能给谁?到时候我再娶你,你就等着当阔太吧!”

姜瓷听到这儿心头一阵阵惊跳,只觉得天旋地转,吓得浑身发软,满背冷汗,手心里也仿佛握了把水似的湿冷。他哆哆嗦嗦,颤巍巍伸手去关窗,可忽然灌木丛枝叶攒动,一只女人的手慌乱地挣甩出来,啪地拍在窗玻璃上,手腕上一只玉镯咔嚓一下碎了,然后是那女人惶然的大叫声:“你疯了么!你这个疯子!那可是杀人!”

姜瓷生怕被发现,不敢再靠近,立刻转回身往座椅那儿走,不想太过急躁的一下,与一个女人撞了满怀。那人趔趄着往他怀里倒,发髻上插的一支钗子便直直往他面颊上戳去。他僵着身子,尚处在惊吓之中没回过神来,生生给钗上的细丝划了下脸。等那一点儿刺痛在面颊上蔓开,他才反应过来,抬手摸了摸,指尖湿濡的,也不知是汗还是血。

那人站稳后也马上来瞧他的脸,倒是没瞧见什么伤,但两人一对上视线,都怔住了,把互相认了出来。姜瓷见她要叫,连忙去捂她的嘴,说:“李小姐,求求你……别出声……”

李小姐眨了眨眼睛表示同意,姜瓷便放了手,拉她坐回桌上。李小姐打量他几眼,说:“我听说你……你病了,但是你看起来很好啊。”

“哦,对,病了……请你别告诉别人我今天在这儿,好么。”姜瓷诺诺应一声,想着方才听到的事,心乱如麻,一时间把连月来对她的醋意与不满都抛诸脑后了,无心应付她,心不在焉遥遥看一眼门口,什么都看不清,也不知道糜岭要不要回来了。

“可以是可以,只要你听我说几句话就行。”李小姐道。

“嗯,哦,好吧。”他随口答着,焦躁地揪着手指,还往门口张望。

“喂!你专心点好不好,”李小姐拽他一下,把左手递过来,炫耀般地抖了抖无名指,“你看这是什么?”

姜瓷垂眼去看,恰好有束灯光打过来,把她手上那枚戒指照亮了,是一只火水钻,散出的幽光再反射到她手边那只空玻璃杯上,灌了满满一杯海水般的蓝色。

“这……这是我的戒指,是小舅舅买给我的,”他蹙了蹙眉,看一眼李小姐,“有一天突然就丢了,怎么找都找不到。你……他把我戴过的戒指送给你?”

李小姐见他不哭不恼,平平静静的,忽而失了兴致,把戒指摘下来扔到桌上:“我在客室沙发底下捡到的,他什么都没给我。城里都在传我要和糜先生结婚了,我还以为你见了我就会哭呢,要不就是和我打一架。”

姜瓷喃喃道:“这样,是这样啊,原来是你自己拿的……”他阖了阖眼帘,把戒指又推回给她:“你喜欢就拿去吧,反正我还有好多,而且,他跟我解释过了,他没有要和你结婚。”

她也不客气,拿过戒指又套回手上,说:“我这次去广州避风头,认识了一个富商的儿子,他家和孟卿卿家有来往,过来吃喜酒,我也跟着他一起来玩,我想着得请人家吃顿饭还人情,正愁没钱呢!这戒指值不少吧?”

“我不知道,但应该吧……”

“哦。对了,你别跟伯父和英嬅告状啊,他以为我还在广州呢。”她朝姜瓷挤挤眼睛嬉笑一声,又正色道:“那么现在糜先生是要和你结婚了么?”

姜瓷摸摸小腹,慢吞吞有些犹豫地回:“他说……反正他说再过一阵……”

“是么,这么说,他已经不喜欢那个人了?”

“你也知道那个人?”

“嗯,就清明那天,我到公馆去,本来想骗他我就是他喜欢的人,他没信,他告诉我他只和那个人只跳过一支舞。”

姜瓷拧了拧眉,思忖片刻,道:“你说……只、只跳过一支舞?”

“对啊,怎么了?”

“没……可能是巧合吧。”

外头突然炸响一道惊雷,开始下雨了,有雨丝飘进没关紧的窗缝隙,拂到他面颊上来。他不舒服地耸了耸肩,被汗水浸湿的衬衫腻在背上,仿佛回到了五年前那个雨夜,那时候也是这样湿淋淋的一身,也是轰隆的雷,晦暗的舞厅,柔和的曲子,荔红色的光,照出糜岭衣领边缘绣一条金线,他稳健地迈着舞步,那金线跟着他翩飞。

他喃喃说:“我刚来香港的时候,也和他跳过舞的,在浅水湾舞厅里。那天也下雨,他看我淋湿了,就把外套给我穿。那会儿他的腿还没受伤,跳舞跳得特别好。”

李小姐拖长了声音感慨地“欸”了一声:“原来你们还有这样的渊源。那他人呢?难道今天他不是和你一起来——”

她侧过头去,竟看见糜岭就站在半步远外,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或许把两人的对话都偷听去了。她生怕糜岭要为了求婚的谣言责骂她,马上急匆匆跑开了。

姜瓷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见着糜岭立刻松了口气,走过去一把搂住了他臂膀,急急地说:“小舅舅,我有件很重要的事情要跟你说。”

糜岭不应声,僵硬地站在那儿,手臂却微微发颤。他托着一个餐盘,手一抖,里头的碗碟撞在一起,跟着丁零当啷地响,碗中滚烫的汤水溅到他手背上,他也毫无知觉似的。

“阿岭!”姜瓷又叫他。

他这才回神,放下餐盘,喑哑地喊:“姜、姜瓷……”

姜瓷见他如此,有些惶然,轻轻晃晃他手臂,说:“什么?怎么了?”

他喉咙哽着,发不出声音,在这晦暗之中,竭力地睁大着胀热的眼睛去看姜瓷。浮着汗的潮湿的皮肤,能嗅闻到几丝雨水的凉意,因为太热出去吹过了风么?简直和五年前淋了雨的那时候没什么两样;凌乱的黏在脸颈上的头发,当时怕吓着他,忍着没有帮他捋一捋,现在——现在可以碰他,更亲密的事也做过了,可这一刻,竟不敢伸手;他白润的脸,有些无措不安的神情,警惕而敏感的眼神,眨啊眨的四处逡巡,圆鼻头,薄而小的唇,抿紧的时候嘴角皱起来仿佛小酒窝似的;软软一张手,搭在自己身上的时候像绸缎一样滑柔,一不留神它就会溜出视线消失不见一般……也确实消失不见了,在那短暂的一瞥眼一转身之间,在两臂触碰在一起的这种咫尺之距,让他溜走了,溜走了五年……怎么会,怎么能醒悟得这么晚?

姜瓷等了一阵儿,还不见他有动作,心里实在不安,便主动倚进他怀里,揽住他的肩背,轻轻拨弄起他后颈刺绒绒的一点儿碎发来。

“阿岭,阿岭,你说话……出什么事了么?”他惶惑得几乎要哭出来,踮脚浅浅吻了吻糜岭嘴角,递过来一点儿黏腻的汗,一点儿酸梅汤的甜气儿。

他的声音灌进糜岭耳朵里,变得模糊不清。仿佛隔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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