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老师，这是什么意思？”陆拾眼眶一瞬间就红了，秦汀也才二十几岁，刚当班主任，看到陆拾的神色变化，也忍不住难过，“我也不是很清楚，这是他母亲为他办理的。”

“他……”陆拾刚开口，上课铃声响起，打断他的话。

“谢谢秦老师，我知道了。”陆拾收回刚才想说的话，客气礼貌地朝秦汀道谢。

秦汀点头，“我还有课，有些遗憾可以弥补，有些遗憾只能叫遗憾，陆拾，不管做什么选择都要慎重。”

陆拾将申请书轻轻放在秦老师鼠标垫上，只是手有些颤抖。

“陆拾，你怎么……”

刚出办公室，杨瑾就忍不住看向陆拾。

“没什么。”

陆拾摇头，转身大步往班级走去。

杨瑾和汤望对视，他们两个获得保送名额，但是心情并不好受，从高一他们都在为保送名额而努力，许多一开始也准备走保送的同学都放弃了，但是他们三个一路走了，惺惺相惜，但是现在陆拾竟然放弃名额了。

杨瑾不懂，爱情真的那么重要吗，比梦想和前途还重要。

已经上课了，陆拾回班拿了手机和老师说声去卫生间，出去了。

通讯录上从上到下都是一个号码，一直无人接听，聊天页面上，绿色一片，没有人回。陆拾没穿外套，背靠在洗手台旁边的瓷砖墙上，冰冷的温度透过衣服渗到身体里。

冷冰刺骨。

五班有学生退学的事不到半天，高三的都知道了，高中生活枯燥又匆忙，一点与众不同的色彩就能牵引起大家的好奇心。

杨瑾知道温郁退学的事还是隔壁桌女生告诉她的，手下的笔尖划破了卷子，她下意识朝陆拾那里看去，就见他神色毫无变化地坐在位置上，似乎对这个猝不及防的消息没有反应过来。

杨瑾放下笔，班里对陆拾和温郁关系有猜测的人都看向陆拾。

陆拾一只手放在桌肚里，一直手垂在桌子上，手机震动的时候，他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只是又震动了一次，他才确定手机真的在震动。

陆拾摸出手机，主屏幕上是新闻推送，并不是他期待的消息，陆拾呼出一口气，将手机丢进桌肚，揉了揉头发，桌上的笔记敞开第一页，露出里面主人的名字和班级。

陆拾拿过本子，摩挲一下，无声叹气。

“陆拾，你…怎么样了？”

杨瑾还是端着她的保温杯，有些担忧地看着陆拾。

外面的雪越发大了，皑皑白雪将世界都浸染成白色，冷空气侵蚀，残留在树枝尖的枯叶颤颤巍巍，终究承受不住风雪的压力，掉落在地上，被洁白的雪盖住。

“没事。”陆拾心里空荡荡的，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什么，才不会泄露内心濒临爆发的情绪，一句又一句没事送出去，似乎连自己也真的以为自己没事。

教室很温暖，陆拾的外套搭在腿上，看着还是之前朗朗明月般的陆拾，挺拔的身姿，温和包容的脾性，老师眼里的得意门生，让人仰望的成绩，神秘莫测的感情，都让他蒙上一层神秘的色彩，却无人知晓他内心纷繁复杂的想法。

“要期末考试了，好好复习。”下课，老杜提醒一句，匆匆就走了。

倒计时一天一天减少，学生和老师都绷着一根弦，疲惫和沉默在教室里荡开，老师不在长篇大论地劝告学生要努力加油，冲一把，而是小心翼翼地呵护着他们的心情。

课上也不在是一道又一道的题目，老师会开个小玩笑，语文老师会放首歌给学生听，英语老师会在晚自习时关上门给学生放一部电影，然后独自站在门口为他们放风。

历史老师会在一节课的中间调出他以前去旅游的照片给大家看，西安的辉煌灯火，大漠的厚重与苍茫，莫高窟的神秘和美丽，学生看得心神荡漾，纷纷喊着等高考结束也要去玩。

高一高二放假了，高三变成跑操，操场上很少有人涉足，厚厚的白雪盖住草皮，不知道哪天早上开始的，主席台上慢慢多了一排小雪人，操场上逐渐也多了些奇形怪状的雪人，还有人去食堂找阿姨要胡萝卜和辣椒。

最后教导主任在广播里喊着让大家不要去食堂要蔬菜，有时间可以去办公室找他聊天，造雪人的活动才消停了一阵子。

温郁退学的事两三天就被新的话题覆盖，他在学校没什么朋友，和他比较熟的前后桌也只是平平淡淡的关系，知道他退学后遗憾一小段时间，之后也就没在关注。

杨瑾和汤望已经被保送，但还是每周都来学校坚持学习，只是书换成了大学专业书，英语变成四六级单词书。

陆拾变成之前的模样，偶尔和池宣，杨瑾和汤望一起吃饭，但大多数时间他都是一个人，等班级里所有人都走了，去二餐打折的窗口打一份标餐。

佘蓝是过了一段时间才知道温郁退学了，但是儿子表现无异，她也不好多问什么，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有缘终会相见。”

小美也扒拉着哥哥的裤子安慰他，陆拾抱给了佘蓝一个拥抱，告诉他自己没事。

——

“转眼都小年了，学校会放假吗？”

“不知道，就算不放，也整点节目让我们感受一下别人的欢乐嘛。”

“是啊，我刚才看见五班买了好多速冻汤圆，他们班好像要在班里煮汤圆。”

“窝草，他们班主任挺好的啊，果然好老师都是别人班的。”

三班的哀嚎声将引来老杜，她听完学生羡慕嫉妒恨的话语，站在讲台上笑了笑，道：“我刚才跑了趟办公室，今天日子特殊，如果有学生想回家，可以回去半天，明天早上回来，不走的人晚上我们和五班联合煮汤圆，你们自己选择。”

“啊——老杜，你太好了，你以后就是我们最爱的老师了，”教室爆发出尖叫声，拉着朋友的小伙伴，笑得歇斯底里，就差冲上讲台将老杜抬起来丢到空中，

老杜揉了揉耳朵，无奈道：“好了好了，屋顶都要被你们掀了。”

“要请假的来办公室找我拿假条，留校的同学找五班班长登记一下名字。”

“陆拾，你留校还是回家？”

池宣拍了一下陆拾的肩膀，陆拾在写卷子的手一偏，在句卷子上划出一道黑色墨迹，“留校。”

“留校就留校嘛，说得那么咬牙切齿做什么，没有人强迫你，真的是。”

池宣还是一如既往的碎嘴，陆拾捏紧笔，没理池宣。

晚上，五班。

秦汀和老杜都没有回去，两个班主任主持今天晚上的煮汤圆节目。

速冻汤圆摆放在桌上，桌上放着两个电磁炉和锅，也不知道从哪个老师家里搬来的，一次性碗筷整齐地摞在一起，部分学生在布置教室，一些学生在分零食，还有人在帮两个老师递碗端汤圆。

“你要什么味道的，”

“我要芝麻的，谢谢。”

“我要花生的，花生才是我的爱。”

“我想吃水果的，有没有水果的？”

“你想屁吃呢，只有花生和芝啊的，要不要，”

“要要要，双拼可以吗？”

教室里传来一阵阵欢声笑语，两个班八十几个人，留下的就差不多有六十个，两个老师面前雾气氲愠，锅里的汤圆咕噜咕噜打着滚，陆拾站在一侧帮忙，偶尔和同学开几句玩笑，看样子心情不错，

只是视线在教室扫了一遍又一遍，教室里多余的桌子早已搬走，后面书柜也空出一个位置，空荡荡的，没有人占据。

陆拾第一次这么光明正大地打量这间教室，还有那缺了一个人显得与其他组格格不入的第二组。

秦汀煮好一锅，下意识伸手去拿碗，却没摸到熟悉的纸盒子，她转头刚准备提醒，就见陆拾盯着少了一个位置的第二组愣愣出神。

“陆拾，给我拿个碗。”

陆拾回过神，连忙拿出一叠碗放在电磁炉旁，然后端着秦汀递给他的汤圆送到第二组的位置上。

汤圆煮好了，零食也发完了，两个老师将电磁炉和锅撤走，让学生自己找部电影看。

“要看什么，要看什么，悬疑还是爱情，或者其他类型的。”

“悬疑的，悬疑的，”

“投悬疑一票。”

“那就悬疑了，有推荐吗？”

经过十几分钟的讨论，大家选定一部悬疑片，跑到位置坐好，静等电影开始。

陆拾坐到第二组递五个位置，坐在他前面的是一个女生，看着很面熟，但是陆拾不知道她叫什么。

“没想到有一天，你会坐在我后面。”徐洁扭头看向陆拾，眼神复杂。

陆拾看向她，眼神平静，并没有徐洁想象中那么复杂的情感。

“我也没想到，”看她似乎期待什么答案，陆拾顿了一会，才淡淡道。

徐洁转身回去，接下来没再和陆拾多说一句话。

汤圆很好吃，电影也很好看，第一次有这么多人一起过年，虽然是小年，但大家情绪格外高昂。

边看电影边猜凶手是谁，后续是什么，已经看过的人围在一起玩游戏，手机的光亮照亮一小片天地，还有情侣悄悄坐在一起。

没有老师的约束，大家都格外放肆。

陆拾除了和徐洁说了那一句话之后，就没在说过话，坐在位置上安静地吃完汤圆、看电影，

偶尔偏头看向窗户外面，路灯的光很淡，今天晚上没有下雪，风好像也很温柔，树枝终于不在摇晃，静静立在雪地里。

晚上十点大家才散去，杨瑾保送后，就辞去班长之职，而陆拾被推上这个位置。

学生陆陆续续离开教室，陆拾提着黑色垃圾袋等他们丢垃圾。

许洁等众人走了，才走到陆拾面前。

“你还去京南大学吗？徐洁问。

陆拾身形顿了顿，过了一会，才道：“不知道。”

徐洁没说什么，提着书包走了。

陆拾提着垃圾，关上灯，看了眼空荡的教室，拉上门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