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京在医院住了一晚, 到第二天中午, 胃中不适好转一些,便自行出院了。www.mengyuanshucheng.com
昨天停靠在路边的车,已经有人替他挪了过来。
楚京把车开出停车场。
晌午阳光明亮,一见到光,副驾驶座位上, 有什么东西闪闪发亮, 出现在他余光里。
看过去。
昨天魏紫苏坐过的地方,遗落下一枚水钻发夹。
楚京把它拿在手里把玩,多看了两眼,也仅仅是两眼, 随后打开中控台的空间,准备把发夹放进去。
这一来,又意外发现里面那两只崭新的药瓶。
他定定地看着里面。
原本的空瓶子不见了, 它们神不知鬼不觉地替换过来,谁干的?
拿出来看一眼, 都还没拆封,是照着原本的两只瓶子买来的。
楚京敛下眼睫,眼前浮现出一张清纯的脸。
魏紫苏一整天都在肉疼。
为了给楚京买两瓶胃药放到车里备用, 先不说她跑了几家药店才买到了一模一样的, 主要是价格让她瞠目, 花掉了她一整个月的生活费。
这才是月初,后面可该怎么过?
下午最后一节课结束,魏紫苏把书本收回抽屉里, 同学们都结伴去吃饭了,她又是叹了声气,接下来好一段时日,都要省吃俭用了。
下课铃一响,她的后桌安安也就睡醒了。
指头戳戳她后背,打着哈欠问:“你今儿怎么了,一直唉声叹气的?”
魏紫苏在班里没什么朋友,也只有和旁边位置上的几个同学有点交流,久而久之,和安安就熟络了起来。
她不隐瞒,很直接地告诉安安:“我没钱了。”
“还以为什么呢,没钱我借你啊,要多少?”安安趴在课桌上懒洋洋地说。
“不用了。”魏紫苏把书本摆好,主动邀请:“要出去吃饭吗?”
安安从抽屉拿出口红和小镜子,边涂抹边说:“不了,减肥。”
“好吧。”
她还是自己去。
魏紫苏拿上手机,先习惯性地打开看一眼。
屏幕上横躺着一条短讯,发信人是……楚京。
她迅速点开,上面写着:【东西落我车上了,过来拿。】
后面是一个住宅的地址。
他的家吗?
魏紫苏没心思管自己到底是把什么丢他车上了,满心是对他私生活的好奇。
说实话,她真的挺想过去瞧瞧。
于是马上编辑了短信发回去,发完,期待地直起脑袋笑起来。
然后转身问安安:“你要不要陪我去一个地方?”
打车过去,没花多长时间。
安安是个爱凑热闹的,一听她报出这个地址,急吼吼地就要跟出来。
安安是个土生土长的华市人,对当地很熟,何况岁金山这地方的地价谁都知道,谁都想进大观园当回刘姥姥,即便她本身就是个千金大小姐。
路上安安缠着魏紫苏问了许多,魏紫苏只告诉她,自己的表姑嫁到了楚家,然后她就有了这个名义上的哥哥。
其她那些引人遐想的豪门故事,一句也没敢多说。
不过安安已经足够惊讶了,“楚家?是我理解的那个楚家吗?”
魏紫苏眨眨眼,“啊?”
在华市,楚姓的分量独占龙头,行业垄断、一掷千金,说得通俗一点,就是财富与权力的象征。
安安从震惊中抽回神,眼神异样地上下打量魏紫苏:“可以啊你,攀上这样的亲戚,几辈子修来的福分啊!”
魏紫苏干笑两声。
话说得夸张,但也不假。
魏紫苏身在一个不起眼的家庭,家境顶多算得上小康,和华市的楚家结上亲,连她当面听到她妈妈和旁人的显摆,都不下四五次。
魏紫苏很难理解他们都是怎么想的,对她来说,亲戚家有钱还是没钱,跟自己一点关系都没有。
但那也是人之常情,就比如这会儿,一给安安知道了这些,她再看她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突然又问:“你这个哥哥,长得帅不帅?”
魏紫苏不假思索地回答:“帅。”
想了想,又补充:“很帅很帅。”
安安眼睛都亮了,“那他有女朋友没?”
“不知道。”
魏紫苏又沉吟道:“应该没有吧。”
他看起来那么冷,那么高傲,肯定谁都看不上。
安安:“那……”
魏紫苏把她的鬼心思看得一清二楚,“咳,你别想那些不该想的,他可整整比我们大了十岁。”
“嘁,这么防我!”
不防你防谁。
总之,一听到别人对楚京的肖像,魏紫苏觉得挺不舒服的。
突然都有点后悔带她来了……
烟霞轻拢,高高漂浮在天空上。
走进顶级的公寓楼,魏紫苏按下楚京给她的密码,便一路畅通无阻。
出了电梯后,按响门铃。
两人站在门口等了一两分钟,一直没人过来开门,安安忍不住问:“是不是不在家啊?”
“不会,应该有事吧。”
魏紫苏又按了一下。
两次见他,他都在睡觉。
觉得他一定很爱睡觉,说不定这会儿就正在床上睡着。
正脑补着那样的画面,面前门突然开了。
魏紫苏猛一下反应过来,诧异地抬头。
楚京眉目清朗,看来是她想错了,他刚才没有在睡。
穿着藏蓝色的家居服,亚麻长裤,这样的一身居家的休闲服穿在身上,使他气质显得柔和了一些。
只要不往上看那张脸,冷淡得像冰块,虽没有脾气不好的样子,但就是不好接近。
所以此时,连最爱叽叽喳喳的安安都牢牢闭严了嘴,一声不敢吭。
“哥哥。”魏紫苏扬起笑容,介绍安安说:“这是我同学,正好没事,就叫她一起来了。”
想着也是,楚京当然不会和她们客套,只是把门打开一些,转身走回去,淡淡道:“进来吧。”
魏紫苏是想拿完东西就回去的,并没有打算进门。
但他发了话,那她就照做。
和安安互相使了个眼色,她蹲在玄关,从鞋柜里拿出两双布艺的一次性拖鞋,和安安一人一双。
换鞋的时候,安安小声和她说:“你哥好有品味,家里装修风格太赞了吧。”
楚京这儿的装修风格和他这个人一样,简单、利落。
整体就是一种高级的现代风格,色调偏冷,细节彰显讲究,随处一张地毯、一个花瓶都不下万金。
楚京让她们进来后,自己回了趟房间。
留两个女孩站在客厅,显得局促。
“坐吧。”魏紫苏小声说。
一坐下来,安安就凑过脑袋,难掩激动地说:“你哥竟然这么帅?我天,长得比明星还好看!”
听到身后的脚步声,魏紫苏连忙冲她嘘了一声,示意她不要说了。
楚京声音响起,她连忙转过身子朝后看。
“知道丢了什么东西吗?”
魏紫苏茫然地摇头。
“还不知道就过来了?嗯?”
楚京在一旁的沙发坐下,见女孩不知为何,突然烧红了耳垂,他不太明白地挑了下眉毛。
他当然不明白,十五岁的少女,内心对异性的一举一动有多敏感多思,即便只是他一个不经意的腔调。
魏紫苏接过他递来的一枚信封。
里面,是……钱?
无奈她已经接到了手里,沉甸甸的质感,明显就是标准百元的纸张尺寸。
这,少说也有万把块吧?
她满脸震惊,十分疑惑。
没记得自己丢了钱在他车上啊。
不对,她也没这么多钱啊。
忙不迭地要还给他,触碰到里面一个硌手的小物件,她又低头看着手上这个“烫手的山芋”。
“打开看看。”
魏紫苏依言打开,发现里面除了一摞整整齐齐的红色钞票外,还有一只发夹。
她终于了然。
把发夹拿出来,信封合上去,又递向楚京。
“发夹是我的,哥哥,这个还给你。”
他并没打算去接。
旁观的安安已忍不住遐想。
为什么突然给魏紫苏钱,还一下这么多?
别说是她,连魏紫苏自己也不明白。
终于,楚京开口提示:“给你报销的药钱。”
魏紫苏眼中的疑虑终于消散。
再展现出来的,仿佛她做的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他知道那药是买的,却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费心给他买来拿两瓶药。
就像他不知道,她为什么,用怎么样的冷脸都赶不走。
多像一只喜人的、诚恳的小狗。
那两瓶药的确花了她不少钱,但也不至于要用这么多。
魏紫苏不禁产生疑问,难道以前他买的时候,别人见他有钱就抬高了价卖他?
她的眼神既可惜又关爱。
从信封里分出一小叠,数一数,刚好九张。
她把剩下的放到桌上,说:“用不了那么多,这点儿就够了。”
“多出来的,是额外给你的。”
“为、为什么?”
楚京神情一如往常,不清楚是不是环境的变化,另他看上去和缓一些,其实,他本来应该就是很温柔的人。
他告诉魏紫苏原因:“昨天在医院,受委屈了。”
他是指庄宁的责骂。
因为他而起,所以便给她补偿?
魏紫苏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这种时候,因为小姑对他而生的愧疚,更多了一些。
这个钱她不能要。
她就放到桌上,不再动一下。
昨晚被庄宁从医院带走,庄宁是真的生了气。
她没忘记,庄宁早就苦口婆心地交代自己,不要和楚京走太近。
可莫名的,她就是忍不住。
其实,一家子和和睦睦的该多好,一定要这么偏激吗?魏紫苏单纯地想。
总而言之,小姑不喜欢她和楚京打交道。
在楚家,她依仗着小姑才有了这样的生活,自己不能忤逆她。
并且,经历了昨晚小姑对她的态度,她还敢再这样和楚京走得近吗?
魏紫苏给自己提了个醒,看了看表,站起来说:“哥哥,时候不早了,我们得去学校了。”
招了招手叫上还在沙发上沉迷美色的安安,说:“我们快回去吧。”
出了大楼,魏紫苏仰头遥望高层。
天空高阔,遥不可及。
有人在高楼,有人在平地,这就是她和楚京的距离。
那次之后不久,魏紫苏一心投进接下来的期中考,她学习起来很认真,没什么能让她分心的。
考试结果出来,成绩是全年级第二名。
给她添足了眼球。
不知不觉,魏紫苏发现,看她不爽的人好像越来越多了……
她一直安安分分的,尽量低调。
但她那张脸,还有优异的成绩,没办法让她低调。
华市一中成绩好的学生不少,家境好的更是不少。
年级里几个最漂亮的张扬跋扈,谁也不敢招惹。
但有时不主动去找人,别人也会找上门来。
某一天在走廊上和校花葛慧妮迎面相遇,周边的人纷纷一脸兴趣。
新晋校花和曾经的校花,长江后浪拍前浪,狭路相逢,到底前浪胜还是后浪胜。
因为班级离得远,魏紫苏不认识葛慧妮,目不斜视地走过去。
她走路向来挺直了背,学过舞蹈的缘故,脖颈修长,骨骼挺拔,像个骄傲的小天鹅。
看也没看葛慧妮,她并非有意,但这落到对方眼里,被女孩狭窄的心窝误以为是自己没被放到眼里,葛慧妮当即神色就变了。
魏紫苏却还什么都没察觉。
晚上放学,安安早就翘了课和她的狐朋狗友们上哪儿玩去了,魏紫苏还是一个人收拾了东西走出教室。
明天是周末,所以下午放学后就不用再上晚自习了,回去要比往常都要早一些。
魏紫苏今天要值日,因为是大扫除,忙完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总之一定天还没晚,她和司机说了一声,没叫他来接。
打扫完卫生,魏紫苏背着书包走出教室,先去了趟卫生间。
学生们都走得差不多了,卫生间背阴,一个人也没有,看起来阴森森的。
魏紫苏从马桶上起来,去推厕所隔间的门板。
试了一下没推开,外面好像被什么东西绊着。
她又用力地推了一下,纹丝不动。
魏紫苏心里冒出一个不好的预感,外面几个女孩的窃窃私语和笑声传到耳边,更叫她确认了这个想法。
“你们要干什么?放我出去!”魏紫苏重重拍着门,但没人理会。
一道女声得意洋洋:“就该给她点颜色看看,看她以后还傲不傲?”
“端过来。”
几个女孩又是嬉笑着,似乎搬来一把凳子,又有人踩了上去。
魏紫苏知道不会是什么好事,可小小的隔间就这么大,她无处可躲。
努力往墙角挤了挤,魏紫苏大声质问:“你们是谁?到底要干什么?”
没人回应她。
魏紫苏仰头看着隔板的上方,伸出一只脸盆。
里面盛了半盆洗拖把的脏水,哗啦啦全倒进隔间里面。
魏紫苏躲得及时,拿书包盖住头和脸,水泼湿了她半边的衣服,脏兮兮地贴到身上,魏紫苏咬唇,生气地拍了拍门,“你们有病吗?”
空脸盆落地,一群人嘻嘻哈哈地跑出去了。
魏紫苏无力地坐到马桶盖上。
身上好难闻,她低头嗅嗅,鼻子一皱,差点就要哭出来。
还好她带了手机。
翻找通讯,唯一能联系的是安安。
可她不在学校,电话也打不通。
这种事情,她不想告诉家人。
就在厕所隔间里等啊等啊。
好久之后,终于听到外面进来了人,魏紫苏向她求助,终于被放了出来。
校服是蓝白色的,白色的部分,污迹十分明显。
头发都湿了,秋风一吹,冷得瑟瑟发抖。
魏紫苏没敢回楚家,她不想给小姑和姑父知道在学校的这些不愉快。
但衣服这么脏,回去他们肯定会问。
她站在路边站了好久,仰头,高耸的大楼中明亮的四方窗口一个又一个,突然好想家,觉得自己无处可去,无家可归。
为难地看着自己的这身狼狈,她得先找个地方处理一下。
公共洗衣店?洗浴城?
其实还有一个相对更可行的去处……
楚京的公寓。
去还是不去呢?
魏紫苏踌躇着,又发现,她的内心很想叫自己依靠他。
并且,在这个人生地不熟的陌生城市,此时此刻,她也只能够依靠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