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小时后,肩膀上已经没有了动静,抱着自己的手也落在腰边,高雁九哭着哭着竟然睡过去了。
他稍稍扭头看了眼,看见只沁湿粘连的睫毛。
这要是拍了照,高雁九非得气死。
徐行挑唇一笑,舔了下嘴角。
他几乎没怎么喝过啤酒,平时也不喝碳酸饮料,啤酒的味道对他来说辛辣而刺激,他感觉到口齿间弥漫的酒味,依旧不喜欢,但却依旧在回味。
高雁九睡着了,他想让对方多休息会,也就没动,僵着肩膀继续坐着。
他的手机没带在身上,也看不了视频,徐行就盯着啤酒罐计划明天,再过了一会,他的目光渐渐放空,脑子里什么思考也没有了。
忽然,是房门打开的声响。
徐行抬头一看,何昉出现在客厅。
他伸手指了下高雁九,无声道:“睡着了。”
何昉表示知道,转身打开大门——小黑站在门口。
门外的人似乎来得急,胸口的喘息还未平静。
小黑的面色比以往更加冷峻,看到趴在醉在徐行怀里的高雁九时,他的眉头皱起:“他喝了很多?”
“来我这之后只喝了小半箱啤酒,来之前我就不清楚了。”朋友的目光带着指责,何昉无奈辩解,心里默默吐槽,这还不是你俩之间的问题。
小黑朝徐行略一点头,徐行也微笑打招呼,接着,他配合着把高雁九架上小黑的肩膀。
高雁九被人任意摆弄,也醒了,两支胳膊软绵绵地把人推开。徐行正想把人叫醒,就听到小黑的声音:“高雁九,醒醒,我们回家了。”
他声音依旧没什么感情,却很轻柔。
“唔……”高雁九不知道有没听清,但也听话地靠到小黑身上。
徐行终于能站起来了,他刚撑着地面,脚上的麻感在碰到地方时瞬间爆发。
蚂蚁攀爬的感觉遍布整个小腿,徐行踮着脚,后背微微弯着。
“麻烦了,谢谢。”
声音低沉,吐字掺着轮胎碾过沙砾的声音。
徐行抬头微笑:“不用谢。”
小黑没再说话,略一点头后,他就扶着高雁九往门口走,离开前,他又看向何昉。
何昉没等这个闷葫芦开口,摆摆手:“不用谢了啊,有事找我就行。你俩还是好好的吧?”
“嗯,放心。”
何昉笑了声:“明天见。”
“嗯。”
等小黑带人离开后,徐行脚上的麻感也渐渐缓和了。他坐在沙发上,何昉转过身。
徐行:“何意呢?”
“我打电话让家里人来接,现在闲着没事非要给我收拾书架。”何昉看徐行揉着后颈的动作一顿,问,“肩膀很酸吗?”
徐行的手挺在半空,神色痛苦:“我摸到……我去洗个手”
“顺便再换个衣服。”徐行又说。
说完,徐行就飞快离开了,何昉一句好还没说,人已经进了房间里。
整一个小时后,何昉才看到徐行换好睡衣出来。
他放下笔:“不好意思,我没想到今天出这情况,你本来想好好休息的。”
“没事,我玩得还挺开心的。”徐行打开冰箱,拿出蜂蜜,“你要喝蜂蜜水吗?”
“不用。”
“好。”
徐行倒着冰水,这时,他忽然听到何昉说话,对方的语速似乎比平时着急了些。
何昉问:“明天晚上你要去酒吧玩玩吗?”
徐行思考了一秒,做了决定:“不了,玩过头就懈怠了,我今天玩得听开始的,明天就恢复剪辑吧。”
何昉应了好,似乎有些失落。
但很快,他的语气又上扬道:“那行,有好吃的给你带点。”
“那谢谢。”徐行笑得无奈,“你可以不用每次都考虑到我,可能会对你有造成压力,我其实并不在意这些的。”
“可是是我想这么做怎么办?”
徐行闻言,笑了:“那就只能满足你的善心了。”
“也不能说是善心?”
“那说什么?”
“唔……以后再说。”
回房后,徐行刚躺下,腰上忽然被被东西一硌,这是他傍晚随手扔的手机。
徐行打开了微信。
信息里除了公众号,就是秦臻城的发来的庆祝,还有几条张一程发的信息。
徐行应了秦臻诚的要求,发了个转运红包,然后,他打开了张一程的信息。这几条信息发的时间比秦臻城还早,是在他视频发布后半小时。
张一程:[恭喜,突破十万粉了。]
张一程:[我最近一个玩游戏的室友都说到你了,徐行你红了。]
徐行扬唇笑,打字:正好撞上了时机。
时间已经十一点半,徐行打算结束聊天,但下一秒,他就收到张一程的回复。
张一程:[真就什么都运气好呗,那这样我也去剪视频了,我是说你努力呢。]
徐行笑着回了谢谢。
张一程很快回道:[明天晚上有空吗?我请你吃饭,顺便我有东西给你。]
明天?
徐行打字:是什么重要的事吗?
[对我来说重要的事。]
徐行手下一顿。
明天周四,下午没课,整个下午可以剪辑,中午就吃面包,傍晚出门换洗一下,给电脑充电,回来再洗澡,衣服扔洗衣机,剪半小时后晒衣服。
几秒钟,徐行简单规划了下明天。
他的生活很单调,几乎每天都是这样,要考虑的就是吃饭剪辑和睡觉,最多再考虑岔开时间使用洗衣机。
他答应了张一程,对方还没安排吃饭的地方,徐行就定了距离两人都不远的地方。
第二天傍晚六点,徐行提前十五分钟到饭店时,张一程已经坐在座位上。
“怎么了?你有什么东西给我?”徐行坐下就问。
张一程无奈:“你非要这么直接吗?”
“当然,做完事再享受美食不舒服吗?。”
“享受?”张一程一愣,有些惊讶,“你之前还认为吃饭只是为了填肚子,我高中分你零食吃,你都没时间吃,看来时间确实让大家都有些变化。”
徐行笑了:“东西呢?”
张一程无奈,看了眼徐行,从旁边的座椅上拿出一个盒子。
普通的黑色方盒,大概A5纸张的大小。徐行接过,盒身不轻,是磨砂的质感,盒面打着哑光。
“这个给你。”
徐行抬眼看他,动作忽然有些局促。
“别紧张,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张一程挑起下巴,示意他打开。
盖口带着一股吸力,脱离盒身时空气轻响了一声,他移开盖子,里面上下两层,各放着两盒笔芯。
徐行抬头,笑:“怎么,你家笔芯滞销了吗?”
张一程家里开超市的,高中就经常带一些又贵又好吃的零食。
“没有,就是给你的。”
“为什么送笔芯给我?”
“其实应该在三年前就送给你。”
“我也觉得。”徐行说着,又觉得张一程说话奇怪,“高中我可以用完四盒,但大学两年我可能都用不到一盒。”
徐行刻意地用高中时的语气,可张一程却笑得很浅,肢体几乎也没什么动作,眼睛定定地注视着自己。
徐行敛下笑,转开视线。
“你不问我为什么现在给你吗?”张一程说。
“为什么?”徐行看着他。
“因为这是我高中表白礼物,你拒绝了我。”
时间停顿了。
张一程盯着他,似乎努力捕捉着眼前人的情绪,那瞬息的变化让他深处的恶意得到满足,但同时,他的心也忽的一沉。
这双眼睛,他三年前陷进去的一样,他在为难。
周围安静。
又是这样,张一程自嘲笑了。
他究竟是在做什么,报复徐行,再一次吓跑他吗?
忽然,一道声音响起。
“谢谢。”
张一程倏地抬眼。
“谢谢你的礼物,你能告诉我为什么送我笔芯吗?”
玻璃之外,云影无光,最后一点红霞也变得淡了。
徐行的目光柔和平静,如同夜晚的暮色,无声息中沉淀着,包容着一切。徐行注视着他微笑着,目光坚定。
高中时,张一程喜欢开头给一句结论等着人来问,而这时候,只有徐行会很自然接上话,再听着他说些杂事或抱怨——现在,一如从前。
他忽的一笑:“你想听吗?”
徐行也笑了:“你愿意讲吗?”
张一程回忆起从前,似乎还有些羞赧:“也没什么,我现在想还觉得有些幼稚。”
徐行嗤地一笑:“是我们长大了,我听听有多幼稚。”
张一程移开视线,缓缓道:“嗯……你那个时候不是买了一罐笔芯吗?”他像忽然想到什么地笑了,“我想起来你下课的时候还在生气呢,买了一罐100支的笔芯。”
“我到现在还记得。”徐行苦笑。
“哈哈哈,还没扔是吧?”
“是。”
“当时谁用都行,就你用没用。还装做没事人,结果一整个下课都不说话了。而且你还不愿意扔,说当草稿写,每次写着都把自己写生气。”
徐行吸了一口气,扶额,“你是说我幼稚吧。”
“我可没有。”
说到这些,张一程脸上洋溢着笑,目光似乎看到另一处地方。
“那时候吧,我就喜欢你了。后面快高考那段时间,我不知道为什么……就想告诉你我喜欢你。”张一程忽然撇了下头,“我确实有些自私,临到高考前还想这么做。”
徐行张了下嘴,没说话。
张一程继续说:“你当时应该也吓了一跳吧。那段时间我满脑子表明心意,没想到最后就用□□表白了。你拒绝了我,我当时准备的礼物也就没送了——哈哈,现在想想,这四盒笔芯是不是分量太轻了。”
“四盒笔芯也不便宜。”徐行说。
张一程不住宿,家里又是经营超市的,所以,他爸妈高中就没给他零花钱,零花钱全当拿自己超市零食扣了。
徐行疑惑:“你攒的钱吗?”
张一程哼了声:“我自己可有办法了。”
“什么办法?”
“不跟你说,反正不偷不抢……最多说一句,这是我人生第一桶金。”
徐行好笑地转过头,再看着人时,他的神情变得真挚:“谢谢,我会好好用这些笔芯的……其实,高中如果不是你,我并不能过得开心,换班后我能融入集体也是因为你的帮助。”
徐行停顿了一下:“我其实当时处理得不对,或许当时我可以和你好好谈一下,我也不会在最后那段时间失去可能是我人生的最好的朋友。”
张一程愣着,突然道:“说不清啊。”
“什么说不清?”
“一些命运什么的吧。”
他摇摇头,起来个话题:“徐行啊,你为什么什么话都可以说得这么明白干脆呢。”
“嗯?”
张一程摇头:“没什么,最好的朋友?”
“是。”
三两个行人隔着玻璃路过,服务员也将菜端了上来。
一道道菜摆上餐桌,张一程抬眼看徐行:“你应该还愿意和我吃饭吧?”
这话问得徐行好气又好笑:“你不愿意请客了吗?”
张一程挑眉:“我请客?你可是十万粉丝了。”
“好吧,那我请。”
“说啥都答应,怎么表白就拒绝啊。”张某人小声嘟囔道。
“你够了啊张一程。”
饭后,两人打算到地铁站然后各回各家。
天空近乎全暗,路边,女人牵着小孩,老人提着布袋,几个学生站在公交站,坐着等车的人都在低头看手机。
风吹过,如倾盆的水流经过皮肤,每走的一步好似秒针的一格,时间好像变慢了。
这种时刻他每天放学都会经过,只是从没有装进眼里。
夜晚变得舒适惬意,徐行突发奇想给何昉发了一条信息。
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