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这些人，都是因为签了合同才被困在这里。如果这间酒馆没了，我想合同也会失效，我们就可以被放出去，重新做回万物者了。”

“你是说，你之前是万物者？”

三个女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更觉得事情真相扑朔迷离。

万物者可以变成试炼主人，可以变成工作人员，说不定无脸人里面也有万物者的存在。

那是不是有朝一日，他们这些人甚至可以成为四季管理员？

“是的。”

“那你有听说过「循环」吗？”应知汝经过了一番判断，最终还是选择相信他。

「循环」是应知汝她们最新发现的，存在于落日之城的一种机制。顾名思义，就是触发特定条件后一切回到原点，他们再走已经走过的路，做已经做过的事。

只是因为案例不足，这个所谓的“特定条件”还不能断定它就是万物者晋升仪式。

这个机制极其隐蔽，但却是存在于主观上的隐蔽。它其实显而易见，理论上只要有人保留记忆经历一次就会意识到。

但不知是落日之城大部分人，还没熬到晋升仪式就已经提前死去；还是剩下的人装傻充愣，没有勇气去面对，更不知道如何面对。于是对此视而不见。

在应知汝眼中，连管理者都在倾力掩盖这个事实。

她们期望从兰矜口中听到一点不一样的答案，没想到他只是摇了摇头，一脸迷惑。

“什么循环？我实力不行，连一层试炼都没过就死了。然后就来到了一个奇怪的地方，那里很像天堂，四周都是白云。”

“我记得面前还有一个显示屏。因为不甘心死去，所以在那里签了合同。但没想到之后的生活让我觉得还不如做一个死人……”

兰矜远比他们想象的要经历的多，而且所涉足的还是一个未知领域。

他的话匣子已经被打开，通常应知汝做心理咨询的时候进行到这一步，也就是让来访者开口讲述自己的故事，就算是成功大半了。

但现在时间紧急，他们还得找到秦苑夕三人。

“你有没有想过，秦苑夕为什么在这么多工作人员里面选择了你？”

小腹的疼痛还未停止，林霏面色有些苍白，撑着地板站起来。

她的皮衣早就丢在了监狱里，现在只穿着一件单薄的黑色背心在实验室里行动，寒意顺着那些汗渐渐浸透了她的后背。

“没有，但无论出于什么我都想感谢她，是她给了我这个机会。”

兰矜有些局促地望着她们，林霏的眼神很复杂，但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说。

四个人互相交换名字之后，她径自往前走，其余几人也一言不发地跟在后面。

“林霏，你真的没事吗？你的脸色很差。”

应知汝看得出来林霏在硬撑，但不明白心肺复苏和肚子疼的联系在哪，总不能是刚刚用力过猛扯到肌肉了吧？

“没事，别担心，可能从这里出去就好了。”

林霏不自觉地揉了揉腰，她发现这种疼痛很奇怪，还伴随着一种往下坠的垂感。

不像是吃坏肚子的疼，更像是……女人生孩子开宫口的疼。

几人步履匆匆，穿过一条条幽深长廊。惨绿的灯光晃得人眼睛疼，思维也似乎变得迟滞起来。

“这种环境其实不利于做实验研究之类的工作。不管什么颜色的灯光，太饱和就会放大颜色带给我们的负面情绪暗示。”

身后，黎山晚还在不断盘问着兰矜，她的逻辑清晰，提问的重点也抓得很准，但就是气势稍微有点咄咄逼人。

应知汝敏锐地察觉到，这次的黎山晚和她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变化很大。

由被动变为主动，从幼稚走向成熟。

她依旧口口声声说自己没有觉醒复苏，这一点在应知汝眼里是存疑的。

林霏对此不甚在意，态度是“没觉醒就算了，我们也不需要靠她。小妹妹嘛，照顾好就行了”，但黎山晚这么说的动机很值得推敲。

即使她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是林霏主动带着她加入的。

但应知汝心里很清楚，这个看似单纯的女孩其实有很深的城府。只不过现在黎山晚并没有表露出来，要和她们站在对立面的意思。

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传来，应知汝和林霏对视一眼同时停在原地。

“哎我去！”

季忱的脸下一秒就闯入她们的视线里，他差点没刹住脚步撞到林霏身上，惊魂未定地喘着粗气。

简郁眠紧随其后，肩上还扛着一只受了伤的梅花鹿。

“你怎么穿成这样？你俩从哪来的，这什么玩意儿？梅花鹿？楚沉霭在这里还养动物？”

“秦苑夕没跟你们在一起吗？”兰矜凑上去，看见只有两个人的时候面色一僵。

季忱低头看看自己的装束，语塞了一下，随后看见他们几个人，包括兰矜都在顿时松了口气。

他还没来得及解释，女生愤怒的声音就从梅花鹿体内传来：

“养个西瓜皮，谁跟他那个死变态接触谁倒八辈子霉！晦气！”

秦苑夕以前从不知道楚沉霭是这样的人。居然当着他们几个人的面在幻境里，把澹素心做成了藤蔓。云随竹就充当保镖，死死拦住简郁眠和季忱。

“楚沉霭！你要干什么？！”

“你他妈这么做会遭报应的知不知道？那女孩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

开膛破肚，连接血管，直到那颗心脏被植物筋络包裹，长出绿色的锈迹，身体被装进藤蔓。

将人严丝合缝地囚禁在密室里，沉睡在黑暗棺椁中永不见天日，成为楚沉霭的傀儡。

“我知道她是人。你看，这里所有容器里泡着的都是有血有肉的人。”

澹素心也许还会有微弱的意识，但不再会思考，是真正意义上的植物人。

她无法再靠自己的力量让别人对他俯首称臣，唯命是从。

执着于想要控制别人的人，终究会被别人所控制。

“她才是我们的公敌。”楚沉霭摘下沾满血污的橡胶手套，竟然还笑得出来。

“看到了吗？她会做的事情我也会，她却愚蠢地认为自己就是这里不可取代的唯一。”

秦苑夕待在梅花鹿体内，都快吐了。她完全没有办法接受刚刚还活生生的一个人，转眼间就被改造成了一棵任人摆布的植物。

秦苑夕一点都不想和澹素心这样的人交朋友，但当时她迫切地想要去阻止楚沉霭。

这不是女性之间的友谊，而是出于一种集体性共情。

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尤其是在落日之城，人性的阴暗面被彻底暴露，因为共同目标都是生存。

仿佛是回到原始社会，每个人都要为了活着而活着。

不可否认人是多元化的，好坏善恶，是非黑白。但让善良的正常人占据主体地位，这个世界的走向才不会被带偏。

楚沉霭绝对不是什么善良的正常人，但这不是他视人命为草芥、随意进行杀戮的理由。

他最多就算个恃强凌弱，拿着鸡毛当令箭为所欲为，还要给自己找一大堆冠冕堂皇的理由。

“秦苑夕……？”应知汝沉默了一下才试探喊道。

“把它给我吧。”林霏话不多说直接上手，感受到重量之后顿时眼前一黑，咬牙切齿地小声说：“秦苑夕你超重了知不知道？！”

一只成年梅花鹿的体重大概在100～150kg，最少都有两百斤。

林霏是三个女生里面力气最大的，平常背起来刚刚好，但现在她肚子还在痛，就稍微费劲了一点。

“这是灵宠的身体又不是我的，太冤枉了吧！”

“我知道这里怎么出去，跟我走。”

简郁眠临危不乱，往后瞄了一眼率先带领众人往前跑去。

季忱跟在最后面，他能感觉楚沉霭那些该死的藤蔓就在身后追赶着，或许澹素心也是它们之中的一员。

季忱的心都要跳出来了，虽然很不合时宜，但他和简郁眠刚刚是用什么办法从幻境里出来的，自己心里都有数。

他不经意瞟到林霏的藏蓝色短裤，发现臀部那里似乎有一摊很不明显的液体沉积，晕开一片深色。。

刚想开口询问，便眼睁睁地看着有红色的血液顺着她的大腿流下来，而林霏毫无察觉。

“霏霏姐！”

季忱声音不大，但在空旷的走廊里显得格外清楚。

简郁眠停下脚步，空气中散发出一股刺鼻的腥味，还跟平常的血液不太一样。

应知汝和兰矜同时回头，林霏却仍然扛着梅花鹿不松手，呼吸紊乱之余还对他们摇摇头：“我没事，不用管我……”

“我来吧，我可以的，你得休息一下。”兰矜打算伸手接过梅花鹿，但还没碰到它秦苑夕就已经变回原型。

这样一来，秦苑夕又重新回到虚弱状态，但她实在不想让自己再给这个团队造成任何麻烦了：“你们是不是刚刚出了什么事？”

“怎么回事？你到底什么时候受伤的？”应知汝也云里雾里的，忍不住焦急起来：“怎么流这么多血啊？”

她说完就想去帮林霏擦干净，林霏及时拦住了应知汝，眼神很暗。

此时血液已经渐渐流到脚踝，在劲瘦的腿部肌肉上拉出一条黏稠红线。

“真的没事，我还在想刚刚自己为什么会腹痛，是生理期痛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