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想到我又是被丁儿敲门敲醒的，看来一定是前几天熬夜太狠了。
“杉姐！都快十一点了。”我一开门就听见他控诉，“还叫我十二点前收拾好，结果自己还没起……”
我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尖，“我收拾得很快的。”
“那你快收拾，咱们去吃饭。”
不知道为什么，在长沙这几天我总有种我俩不是来工作而是来吃的感觉。
一出电梯，我就看见酒店大堂有个熟悉的人影。我本来没太在意，可当阳光洒在她指尖的那一刹那，我眯了眯眼看得更仔细了些，把我吓了一跳。
“我去，私生！”趁对方还没看到我们，我着急忙慌把丁儿往电梯里推，旋即又想到那人过来也要坐电梯，又把他拽出来一同躲进旁边的楼梯间。
“哪有私生？”丁儿一头雾水。
“那个，穿牛仔外套，大波浪那个。”透过楼梯间小小的缝隙，我指给他看。
“你咋知道她是私生？”
“上次在无锡，扑过来的那个女的就是她。”
“我去，杉姐你这么牛？这都记得？”
“因为她一个多月了没换美甲，我记得她手指上那颗钻，刚刚她那颗钻闪到我了。”
“……”
看着对方上了电梯，我俩才从楼梯间出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办了退房，逃离这个是非之地。
“你们的私生粉都这么牛吗？你们去哪儿，干什么事儿她们都知道？咋知道的啊？”说实话，这一直以来是一个十分困扰我的问题，如果她们有如此庞大又强悍的信息网，至于跑来做私生吗？随便干点儿什么，不早就发了吗？
“我也不知道啊，我也很害怕啊……”丁儿一脸认真地回答。
我叹了口气，真是，本来刚睡醒还有点困，这下可给我整清醒了，回头等我有胆儿了，我就跟闵姐说，我不仅要干经纪人和助理的活儿，还要拍物料，现在还要躲私生，你得给我加工资。
但想到这儿，且先不说我大概率这辈子是没胆子和闵姐说，最要紧的是我好像除了第一天拍了点物料，后面就已经把这事儿忘到了九霄云外，这下回去怎么交代？
我又叹了口气。
飞机上更是无聊，我正睡得迷糊呢，忽觉旁边人戳了戳我。我摘下眼罩迷迷糊糊，“咋了？要到了？”
“杉姐，如果你是佩蓉，你会选谁？”
这小子把我叫醒就为了问这个？我真想一巴掌呼死他，“我肯定选你啊……问完了？我继续睡了。”
“不是不是，我是说，小唯和王生，你会选哪个？”
我被他闹得睡意全无，索性摘下眼罩，“王生吧。”
“为啥？”
“还为啥？人家俩都成亲睡一张床上了还为啥为啥，给我叫醒就问这些个问题，我看你是闲出屁来了。”
他一脸难以置信，假装伤心欲绝，我静静地看着他表演。
“啊杉姐，你……你居然凶我……”说到最后俩人都忍不住笑出声。
落地时已经是晚上，阿南哥开车在机场门口接我们。
“我们终于有人接了。”我回头欣慰地拍拍丁儿，这个酷boy正对着机场的玻璃整理露在帽子外面的刘海，我看了他两秒，毅然放弃陪他站在这儿丢人现眼，麻溜儿地钻进了车里。
到公司的时候崽子们正在舞蹈室练舞。
平时他们练舞，唐羽都会在教室周围走来走去骂骂咧咧，今天却没见到他人影。我眯着眼睛看了半天，才看到他在浩翔的走位和崽子们一起跳。
“唐老师，翔哥呢？”我把行李箱靠在墙角，转头问正在喝水的唐羽。
“唉，浩翔啊，跳舞的时候摔了，小罗陪着去医院了，好像说是骨折了。”唐羽叹了口气，看起来也憔悴了不少。
我瞳孔震惊，这个消息简直比让我早起赶高铁还令人伤心。下周马上就要录新歌，录完新歌还要排舞……窗外的秋风似乎都更飒爽了几分。
第二天一早，翔哥拖着可怜的打了厚厚石膏的胳膊带着几分无奈的笑走进了教室，果不其然，他一出现，便成为众人的焦点。
我严肃地720°观察了一下他，“疼不疼？”
他爽朗一笑，一副毫不care的表情，“怎么可能疼，必不疼啊！”
我敷衍地冲他笑笑，一个字也不信。据小宋说，昨天他翔哥被送去医院的时候龇牙咧嘴哀嚎遍野，差点给马哥吓出心脏病来。
“没事，咱们先录新歌，然后录一些采访和ID，等你的手差不多好了你再练舞，都不耽误。”我拍拍他肩安慰道，末了又威胁地补了一句，“你可别手还没好就逞强又去跳舞，到时候落下点儿什么后遗症我可饶不了你啊我警告你。”
翔哥郑重其事地点点头，好像把我的话都听进去了，“知道了杉姐。”
20年10月5日
今天正好汰净的广告投放市场，双方接口人要为下一步的合作继续沟通。可能是严启又去闵姐那儿自讨了个没趣，于是又找上了我。本来根据闵姐给我的任务，下一个季度的合作也是要由我来谈，我便索性带着合同书去见严启。
到了地儿，他却不着急跟我聊合同的事，拐弯抹角地问我闵姐最近忙不忙。
我心下了然，这厮定是又想让我撮合他兄弟那可怜的姻缘，但我必不可能卖了闵姐啊！“您也看到了，闵姐要是不忙的话，也就不会是我来见您了。”
他讪讪笑了笑，摸摸鼻子，“也是……林小姐，实话说了吧，我约你见面确实有私心，你能不能帮我约一下你们闵总？黎远想和她见一面。”
私心？我看你约我见面全是私心，根本没想和我谈公事，不然也不会穿着棒球服就来了……
我略一思索，“严总，我今天来见您是为了我们两家公司的合作，这也是我们之前约好的。”我从包里掏出合同书，往他那边推了推，“您也看到了，虽然今天是贵方第一天投放市场，但你们微博的点赞量和浏览量相比之前已经显著翻了几番。我觉得我们谈谈接下来的合作才是现在紧要的事情。”
“林小姐倒是很有你们闵总的风范啊。”
我笑笑，“于私呢，严总这个朋友我乐意交，严总的忙我也很乐意帮，但我也只能帮您打听一下闵总哪天有空，至于约她出来，还得这位黎先生亲自去了。”
严启点点头，“那就多谢林小姐了。”
“那就请严总接下来好好看看这份合同书吧。”
……
好不容易谈完送他离开，我长叹一口气，谁懂啊，我表面上狐假虎威，其实内心慌得想逃，这就是我在简历上撒谎说我口才伶俐乐观开朗的后果吗？
到录音室的时候，今天要录音的小马小宋和张哥还没到。
怎么他们坐车比我坐地铁还慢呢，我心里犯嘀咕，但也没太在意，跟制作人打了个招呼就坐在休息室吃盒饭。
过了十来分钟，他们终于姗姗来迟。小马第一个录，这次换了新的录音棚，可能他还没太熟悉，有些紧张，声音也发紧，有些放不开。但好在录音师和监制人都很有耐心，慢慢引导他调整，看他进入状态我也就放心了，出棚去处理工作。
刚挂了一个合作方的电话，张哥就急匆匆跑出来找我，脸色沉重，“杉姐，不好了……”
他拿手机给我看，是一场直播。但细细讲来，限定词却很多，黑粉的，谩骂的，观看人数不断增加的，爆上热搜的……
我看直播的那个姑娘也很年轻，面容清秀，却实在不懂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她说我们时团是吸血鬼，靠着师兄上位，靠出卖色相获得资源，她对我们时团的形容是带着生殖器侮辱的，她把我们从上到下从里到外骂了个遍，还爆出些看似十分可信的假料……更可怕的是，她这一场直播好像令全国各地的黑粉找到了组织，他们想吸了一样疯狂活跃在弹幕上，一时间热搜前几全是时团。
“没事，我会处理，你们放心录音。”我实在看不下去，利落地关掉了直播，拍拍张哥，“一会儿小马小宋录完就到你了，你先去开开嗓。”
他想说什么，迟疑了一下还是跑走了。
但我显然还是低估了这场直播的影响力，闵姐前脚给我打电话，叫我录完音赶紧回公司开会，后脚我刚刚谈好的合作方就打电话给我说合作的事情再缓缓。
赶回公司的时候其他四个小崽子都在声乐室，见我进来不知是谁匆忙关掉了手机，但我还是听到了。
“网上那些人胡言乱语，你们知道什么该在意什么不该在意，安心做好自己的事，剩下的我们会处理。”
会议室，老板余乐坐在主位，投影上放着直播的回放。池月这公关部可是来活儿了，键盘噼里啪啦敲得飞起，都要冒火星子了。
“啪！”余总一拍桌子，在安静的会议室里显得格外响亮，“这是一场有预谋有组织的抹黑！”他的小短指义愤填膺地指着投影，“我们必须得做出反击！”
“来，你们都汇报汇报，现在怎么是怎么个状况？”余总喝了口保温杯里的水，顺势靠在椅背上。
“目前，商业代言已经……崩了两个。”我率先开口。
“粉丝量总共减少了将近十万，预计还有继续减少的趋势。”宣发部的同事铃铛捧着电脑。
“各大媒体通稿已经发布，但相关直播点击量仍在继续攀升。已经联系某博相关负责人撤下直播。”池月从电脑屏幕里抬起头。
余总黑着脸，保温杯重重往桌上一掷，“我要听的是这些吗？我要听的是解决方案和结果！结果！我要结果！”
我心里叹了口气，此时的老板就像无理取闹的小孩：糖果！糖果！我要糖果！
“明天之前，我要看到你们的效率！”扔下一句话，余总拿着保温杯，挺着大肚子一晃一晃地出了会议室。
我和池月面面相觑：倒也符合心中对领导的刻板印象。
“我们起诉。”一直没有说话的闵姐一锤定音。
“这个名叫‘呱呱呱’的主播，于2020年10月5日下午16:00于某博直播，开播不到十分钟，观看人数就上万并迅速攀升，而且弹幕人员都在有意识地引导。他们的行为已经构成侮辱诽谤，对我们造成的实质性的损害，我们要起诉维权。林杉，这个事你来负责，池月，铃铛，你们继续发通稿，撤掉那些评论，同时配合林杉。”
“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