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肃往咖啡里加了一勺糖，抿了一小口后发觉太甜又推到一旁，他百无聊赖地玩着桌上纸巾，在他用两张纸巾折出一多花时，程煜回来了。他礼貌又儒雅地打开平板递给程煜，淡淡笑道：“到账了，交易完成。”
程煜看了眼桌上的纸花，眼神掠过平板像要把他刺穿般盯着他：“好一招调虎离山，你在其中扮演什么角色？”
“警官，我来买画而已。”
“所以这幅画你会挂到画馆，不会送给什么人？”
“现在我是画的主人，决定权在我。”
“如果某天我去查这幅画它不在你手里，你最好解释清楚它的去处，不然我会以涉嫌绑架逮捕你。”
何肃不慌不忙，看了眼时间笑道：“涉嫌绑架的人你们应该抓到了吧，我们不防开诚布公一点，你们潜伏网站应该知道我是互助联盟的社长，那你们知道网站为什么聚集了一大批问题少年吗？联盟帮助过很多人，网站如今规模是慢慢发展起来的，他们信任网站，但是有人利用这份信任在网站里引诱未成年。对方做的很隐蔽，一年一起，我们也是最近两年才发现的，你们在调查，同样的我们也在调查。”
“公民有义务配合警方查案，你们查到了什么？”
“我们的调查也是从彭思齐开始的，加密聊天谁也破解不了，但有一个人可以看到数据，就是搭建网站的林跃，他也是我们互助联盟的一员。所以发现有人作案时他便时时监控网站。林跃虽然搭建网站但不怎么管理，管理是由组织内多个懂技术的人员自发管理的，我们虽然发现了彭思齐这条线索，但对方真实身份我们也查不到。彭思齐临时更改地点对方没来，线索也就此断了。”
“路径依赖。彭思齐是被别人拉进网站的，按照你说的在网站里寻找猎物岂不更容易？”
“他很谨慎，通常一次行动失败后是不会再进行第二次的，但彭思齐再出现时对方还是联系他了。我们在对方的电脑里发现了一张彭思齐的画像，您要看吗？”
“当然。”
何肃将平板放到桌子中间，点开一张图片，图片中是一个灵童佛像，交脚倚坐眼眸半阖，作禅定手势。
“彭思齐面相符合他们的标准，结合电脑中还有许许多多的密宗法器，可以确定网站有管理员是邪教徒，他们管这叫灵童祭祀。”
“即已查到，为什么不报警？”
“我们并没有比警方快多少，这些东西是服妖电脑里的，教徒有个特点，身上纹着骷髅做的法器图样，服妖因治病才成了他的信徒，负责帮他抓猎物，抓住服妖以服妖的名义送祭品就能抓住他，所以动作要快，等你们提审服妖再等他供出路线就已经晚了。”
“为什么之前不说？”
“这些是林跃查到的，我不懂技术。”
“我为什么要信你？也许林跃就是那个邪教徒呢？
何肃笑道：“互助联盟是林跃成立的，你们应该查过吧，我们是否做过任何违法之事？邪教控制的是精神薄弱的人，林跃不会被谁控制，他漠视生命，却恨伤害小孩的人渣，至于原因您应该能猜到。”
“林跃在哪？他自己怎么不来？”
“林跃是个冷漠的人，互助联盟是他成立不假，但也很少过问。既然警方已经介入，他乐得提供线索。”
“既然是这样的初心，网站为什么要用追踪不到地址的暗网？”
“他们都是一群边缘人，不想被人打搅。”
“服妖账号密码给我，还有聊天数据。”
何肃将平板推给程煜道：“都在里面，密码6个0。”
“我怎么知道你们有没有在里面装了什么病毒？”
“平板我还要用的，我是让您拍照取证。”
“……”程煜有时候真想用武力解决问题。
取证结束，程煜看了眼时间，起身离开时冷冷道：“原梾失踪了，告诉林跃，如果原梾有任何闪失，哪怕没证据，赌上我的职业生涯我也不会放过他，我发誓。”
“程警官，您真的太高看我了，从来只有他联系我的份，我是联系不到他的。”
“你好歹是个资深心理医师，就这么听他话吗？”
“我还是得跟您解释一下，我跟他并无深交，我只是协助他找出内部人渣，至于原梾，如果我没猜错，今日去枫林湖赴约的是他吧，你们警方一路跟着他，怎么会失踪的？”
“哼~”程煜不再废话，转身快速往停车场去。
元宵节车多人多，程煜堵在路上，大冬天急得脑门直冒汗。
“宋青，服妖的账号密码还有之前的聊天记录发你了，你和队长去抓人，叫支援，对方很危险。”
“是。”
“小景，到车站了吗？”
“到了，路边不能停车我正在过天桥。”
“原梾消失的位置在红路灯往南的隔音绿化林，拍轮胎印发给宋青，顺便找找手机，快点。”
“是。”
绿化林足有十几米宽，多是绿松，景晓峰在林中快速寻视一圈，除了地上杂乱无章的脚印，没发现其他物证，横穿过绿化林是个正在拆除的破旧自行车停车棚，已经拆的七七八八，东侧围了围挡，正好是个视线盲区。正月十五还未开工，工地黑乎乎的，景晓峰很快找到了停车点，拍照取证后他沿着车辙印找手机，范围太大，他试着打电话，黑暗中远处有微弱的光亮起。他将手机关机后继续沿着车子开出去的方向小范围地寻找，直到绿化林尽头没再发现什么。
“初步判断中型SUV，天太黑了，手机目前只找到一只。”
“宋青，监控查的怎么样？”
“停车棚附近在大规模拆除，监控盲区，因为年节工地也没人。”
程煜拨通萧行电话，不到一秒萧行便接了。
“怎么样？”
萧行度过了这一生中最漫长的15分钟，远程启动手机时他甚至紧张地忘了呼吸，35秒后当位置信息重新出现在电脑屏幕上时，他长呼一口气，也彻底冷静下来。
“他在往东移动，快出机场高速了。”
城东除了有个超大型机场，还是物流集散地，程煜堵在城西，距离最近的目前还是景晓峰。
“小景，想提前转正今天就给我争气一点。”
景晓峰实习第一天出巡就碰到程煜抓人，正月十五又被程煜临时征调去车站接人，本以为是个简单任务，没想到竟然次次惊心动魄，他即紧张又兴奋：“是，我开着出租车追踪，对方也不会起疑。”
“开快点，有什么问题我给你兜着。”
“是。”
“萧行，我发一个频道，我们线上沟通，把原梾位置发上来。”
“好，摄像机什么都看不到，我开了录音。”
……
原梾在绿化林中，被厚厚的棉布捂着口鼻时，闻到了一股浓浓的类似麻醉剂的气味，那个味道不久前他才在医院里闻过。他迅速闭气假意挣扎，林跃力气惊人，勒着他足足有近三分钟才松开他，这个时长已超过他闭气极限，最终还是少量吸入了一些。
林跃将他扔进车后座时，原梾趁现在处于对方视线盲区，将藏在袖口的手机快速塞进车后座皮椅夹缝中……
萧行戴着耳机静静地盯着电脑屏幕，音轨线平铺直叙偶尔会有轻微波动，好一会儿他听到极细微闷闷的声音传来。
“剂量那么大，没想到你醒这么早。”
车内视线昏暗，原梾脑袋昏昏沉沉的，他能感觉到力气在一点点流失，车飞速行驶在高速路上，平稳但依然晃得他想吐。
“为什么不用封闭式吸入剂，开放式吸入剂并不能把人迷晕。”
林跃笑道：“我不是医生，掌握不好浓度。”
原梾虚弱地想，看来此人并不想弄死他。林跃看他没答话，调整后视镜对准车后座的人，原梾眼睛半睁半闭，空洞地看着车顶。
“你要带我去哪儿？”
“你不必知道。”
“明天我会成为失踪人口吗？”原梾虚弱地笑了一声：“我怕你不来，竟然还十分配合地发了条疑似告别的动态。”
林跃嘴角不由地微微翘起。
机场高速通往环城高速，景晓峰开出市区后一路风驰电掣地上了环城高速，他距离对方大概40分钟车程，路上有很多重型运输车，每超过一辆都会引得对方疯狂按喇叭。
耳机里传来萧行的声音：“他下高速了，方向是城东新阳开发区，监控盲区。”
程煜正在各种抄近路穿城，一路都是红绿灯，他道：“萧行，冷静，林跃不是亡命徒，原梾暂时不会有事。”
“嗯。”
原梾手脚被缚身体动弹不得，车子骤然变得颠簸起来，他意识到他们下高速了，胃里翻江倒海，在几个急速转弯后，原梾歪着头像是要窒息一般剧烈地呛咳起来。
林跃从后视镜看了一眼，将车停到路边，放低坐椅拿了瓶水，一把将原梾从车后座拎起来给他灌水，原梾没喝几口又全吐了出来。
萧行看着一动不动的光标：“他停下来了。”
环城高速上被几辆卡车夹在中间的景晓峰疯狂按喇叭，他打开车窗大骂道：“你们他妈的让一让！”
几个卡车司机以为他们遇到了路怒症，玩笑一般把他堵在中间就是不让过。景晓峰无奈掏出警官证伸出车窗，挡在他右侧的司机终于乖乖让出了路。
原梾一整天没吃什么东西，剧烈的呛咳逼出了眼泪，顺着鼻尖落到了林跃手背上。林跃盯着手背那点星泪出神，待他呛咳平复后打算再喂他几口水，原梾不敢喝紧咬牙关，林跃看着他恶狠狠的眼神，笑了。
确认原梾不会因呛咳窒息而死后，他重新将原梾放回后座，扒下驾驶位的小靠枕塞到他脑袋下，而后启动车子时再次调整后视镜角度。
萧行听到剧烈的呛咳声，不由地又跟着紧张起来，听筒好像被什么塞住了一样，声音遥远而细弱。很快，耳机里再次传来原梾低沉沙哑的声音：“枫林湖我们救彭思齐那天，你就在现场，是那时认出我的吗？”
林跃专注眼前路，车开得飞快，并不回答他的问题：“元夜时，愿弃人间事，欲从赤松子游，真好，改一下会更好。”
“你比我想象中还要疯。我曾经想过不是你，屠龙少年终成恶龙。”
林跃并不搭腔。
“你引诱那些少年的目的是什么？不会跟罗文勇一样喜欢小男孩吧。”
原梾能感觉到他生气了，但还是强忍着不说话，于是继续道：“如果我没猜错，罗文勇有侵犯你吧。”
林跃终于被激怒了，他加速大漂移紧接着一个急刹车，原梾脑袋咣当一声撞到车门后，从车座上滚了下来。
“小木头，我是不是对你太好了。”
原本昏昏沉沉的脑袋顿时天旋地转，原梾闭起眼睛止住眩晕，脸上却挂着怪异的笑：“即使现在强悍到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小时候被暴力侵犯、孤独无助的感觉还是如影随形，可为什么遭受了这么多也没能让你感同身受一点。今日之约，无论如何你都不会再出现，所以我假扮彭思齐故意露出计划引你上钩，只是我没想到你敢当街绑人。”
林跃冷笑道：“你自己送上门我为何不要？不管你计划如何，你是替彭思齐赴约时失踪，我只需找个替罪羊就行，即使警方怀疑，没有证据也不能把我怎么样。”
“你是说彭思齐那边今日有人赴约？”
“当然有，你们不就想抓住真凶吗，我送给你们，你以为对方敢轻易出现的原因是什么，就凭你一幅自画像吗？是我入侵对方电脑以他们邪神的名义下了指令，并且为了让他们必须选择彭思齐，植入了一张灵童画像，加上彭思齐确实表现的毫无破绽，他们自然敢大胆出现。”
“你也是其中一员吗？”
林跃沉默几秒，冷哼道：“随你怎么想，我不在乎。”
“如果不是你，为何会出现在枫林湖？”
“我在查他们。”
原梾瞬间愣住，半信半疑，很快有点崩溃道：“不是你，那你他妈绑我做什么？”
林跃又不说话了。
“不是第一次干这种事吧，手法挺娴熟。”
原梾其实有点慌，他手脚被捆得发麻，力气恢复了许多，他挣扎着想崩开手脚的捆扎带，却无济于事：“放开我。”
林跃还是沉默不言。
“罗瑞，我到底怎么得罪你了你要这么折磨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