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院的那天，正值北方的小年，这座城市又下起了大雪，今年的雪格外的多，也格外的大，他好几年没有见过如此大雪了，漫天的大雪如同他梦中一般瞬间覆盖了这座城市里所有的不洁。
凌知予站在住院部门外穿着黑色长款羽绒服，脸颊被冻得微微发红，嘴巴张合间呼出一串雾气，他朝他伸出手，在这漫天飞舞的大雪天气里和煦的笑着，“走吧，我们回家。”
莫亦安忽然有种错觉，他走上前抓住他的手，就像是抓住了他长久以来期盼的那根绳索，他们在这天寒地冻的时刻，相依偎，共白首。
回到家的时候，家里的东西已经被收拾干净了，一点痕迹也没有留下，厨房的刀具也都被收了起来，甚至他的床单都换了新的。
“床单上也染了血吗？”莫亦安问。
“没有。”凌知予换下衣服将鞋子放进鞋柜里，慢慢朝他走过去。
“那为什么换？而且，我好像，没买过这种。”莫亦安指着床单说。
他的世界大概只有黑色，所以床单被套窗帘都是黑色，偶尔会出现灰色但是绝不是像现在这样是白色底，绿色树叶的清新样式。
“我去买的，这个颜色助眠。”
“......行。”这个理由莫亦安接受了，他又指了指床头柜上的插花，“那这又是怎么回事？”
“你这花瓶空着也是空着，插上鲜花让你开心一些。”
“......”莫亦安眼神不善的瞥向他，“它是会死的，会枯萎的。”
“不会的。”
莫亦安抬了下眉毛，“这是假花？”
“真花。”
“......算了，你看着收拾吧，我不问了。”
莫亦安这几天的情绪稳定了一些，似乎是因为凌知予面面俱到的照顾抚平了他很多的焦虑。
他们同吃同住同睡，莫亦安那份孤独感也被磨掉了些许。
至于第一天同睡的那天晚上，莫亦安本想去画室，但被凌知予揪了回来。
他不好意思的埋进被褥里，然后听到旁边有淅淅索索的声音，他钻出脑袋看了一眼，发现凌知予在他床边打了个地铺。
莫亦安做了许久的心里建设才说服自己与人同睡一张床，现在看到如此的场景心里有些错愕，“你睡地下？”
“嗯。”凌知予整理着被褥躺了进去。
莫亦安支起身子探头看他，“不是你说的要睡床吗？”
凌知予闭上眼准备休息，“你现在的状态不合适。”
“什么意思？”莫亦安坐了起来，敏感的他脸色有些难看，“你是怕我半夜起来会伤到你吗？你在嫌弃我？那你不要跟我住啊！出去！”
凌知予听见他情绪开始不稳立刻睁开眼睛站了起来，伸手搭在他的后背上一下一下的轻抚着，“别生气，别生气，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什么意思！”莫亦安抬起头斜眼看他，像一只即将炸毛的猫一样。
“你知道我的心思，跟你睡一起，我怕我控制不住，你刚出院，还需要多休息。”凌知予耐心的解释道，“我怎么会嫌弃你？你这么可爱。”说着两只手捏了捏莫亦安的脸颊，Q弹的手感让他爱不释手。
莫亦安的脸腾的一下就红了，他伸手推开凌知予，熟练的转身钻进了被窝，“睡了，晚安。”
“晚安。”凌知予隔着被子轻拍了他两下，像是在哄人，随后关了灯。
年二十九的时候，又下了一场大雪，天气预报说这场雪会连续下好几天。
莫亦安最近没有去画室，许是因为他贪恋外面这一点光，不想再回到那阴暗的地方去。
凌知予看他呆的无聊，吃饭的间隙问了他一句，“要出去玩雪吗？”
莫亦安摇了摇头，憧憬的眼神望向窗外，“太冷了，我会感冒的。”
“今天外面没有风”，凌知予哄着他，“多穿一些，等你觉得冷了我们就回来，好吗？”
莫亦安在他期盼的眼神中点了点头。
他裹了一层又一层，走起路来摇摇晃晃，有些笨重，凌知予伸手牵着他，“小心些，别摔了。”
“嗯。”莫亦安跟着他来到了一处草坪上，那里已经有一些孩子堆得小雪人，还有用工具夹了一排的小鸭子放在花坛处，甚是可爱。
他摇晃着走上前，拿起一只雪做的小鸭子左看又看。
凌知予走到他身边，嘴巴贴近他的耳朵，轻声说了句，“喜欢？”
莫亦安感觉耳朵麻酥酥的，灼热的气息烫的他瑟缩了一下，他点了点头，“喜欢。”
“等着，别乱跑。”
莫亦安看见他走去另一片空地处，那里又很多小孩在那玩儿，雪下的很厚，莫亦安每走一步都小心翼翼，但凌知予的步伐依然很快，他见他与小孩交谈了几句，就举着夹小鸭子的工具跑了回来。
“给。”
莫亦安看见他脸上扬着得意的笑容，如同少年一般明媚动人，他忍不住伸出手戳了他的脸颊，“凌医生，你可真好看。”
凌知予往前倾着脑袋，笑意盈盈的看着他占他便宜，“喜欢吗？”
莫亦安收回了手指，“但是没有我好看。”随后一个转身，拿着工具夹鸭子去了。
凌知予跟在他身后，“是是是，你最好看了。”
“那当然！”莫亦安骄傲的回应着，引得凌知予一阵低笑。
“你笑什么？”莫亦安杵了他一下。
“没，就是觉得你很可爱，有点想欺负你。”
莫亦安脸红了，不知道是冻得还是害羞，他羞恼着骂了一句，“不要脸！”随后捏起一个雪球，直直的打在他的脸上。
凌知予的眼镜被打掉在了地上，他蹲下身捡起眼镜，揣进了口袋里，他神色不明的看着莫亦安，嘴角牵着一抹笑容。
戴着眼镜的凌知予是温文尔雅的，虽然有些斯文败类的气息，但遮住了他那犀利的目光，而此刻，莫亦安嗅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
莫亦安拔腿就跑，可肥厚的衣服使他行动不便，脚下一滑便扑进了雪堆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