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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千小说网 > 造反三年,我治好了皇叔的精神内耗 > 第8章 喜报

第8章 喜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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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春三月,万物发生。

在这个草长莺飞的好时节里,河东裴氏家主裴庚收到了自家次子疑似与燕王残党勾结在一起、还被公主一怒打成植物人的好消息。

善。

裴庚看着大门口手持凤阳令的长公主门下女官金霜、以及她身后担架上不省人事的裴光,还有裴府之外将几处出口围得里外三层的公主亲兵,恨不能一口气上不来便当即死在这里。

反正已经在锅底了,再怎么走都是被颠勺。

裴庚想自暴自弃,可一想起兄长裴戊进京前发誓要带着弟弟过好日子的神情,想起背后全靠自己的偌大家族,他又不得不压下一切痛苦,迅速攒好了对策。

裴光缺心眼,早知道如此,当时就该让裴煦替他,再随便编个裴光卧病的借口,至少总比现在真一病到底的情况强啊!

如今凤阳长公主算是彻底被惹毛了,这只幼虎要发威,其害是裴氏所不能承担的。

虽然裴庚对现在的局面早有猜测,但总归心存侥幸。

总想着长公主好歹刚过豆蔻,又是第一回出京,也不见得就这么胃口贪婪、这么老谋深算,这么非要把裴氏杀了祭旗不可。

事实证明,人还真是不能不信邪。

裴光固然愚蠢,然而知子莫若父。

裴庚深知,他这个次子并不是完全的蠢才,至少不至于真的做出什么挑衅天家、勾结外贼的事情。

长公主无非是想找个借口罢了。

没有裴光也有裴暗,她只是想找个借口杀了裴氏,再用裴氏一族的鲜血为她在河东道的入主铺路,而裴氏根本没有别的办法。

天潢贵胄、帝王近臣,有这等狠毒心机并不奇怪,可怕的地方是她才一十四岁。

裴光比她大了多少?

现在还不是尸体一般地躺在这里。

他裴庚说到底也只是虚长几十岁,说得再难听一些,这位年幼的长公主反倒比他曾见过几回的定王贤王之流更为像个储君。

当年秦山之乱后他带着裴氏顶住多方压力不肯在皇子之间倒戈,便是因为在他眼中这些皇子亲王、乃至同样野心勃勃的皇女安宁公主都不算值得托付的明主。

这些人要么贪婪有余而谋略不足,要么足够心狠却缺乏胆量。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秦山之乱破坏了大盛朝的百年根基,天下是真要大乱了,而河东道地处险要,一旦再乱便会首当其冲。

与其将傍身权柄送给几个看着就没前途的皇子皇女,倒不如自己牢牢握着。

但凤阳长公主的到来打破了一切。

裴庚在权力场沉浮多年,此时又如何看不出此女藏在替君分忧之下的野心勃勃?

裴氏退居河东避祸许久,本想苟且偷安着远离纷争,奈何天公不作美,这样的安宁日子,大概以后是再也不会有了。

赵慈饮下一壶冷茶,看着时间已经过得差不多,宫光金霜大概都已上手,便催动玉髓安排车驾,送她到了裴府大门。

“也罢,既然裴氏不愿登门,那我亲自过去给他个面子好咯。”她笑道。

裴庚哪里是不想来亲自登门,他恨不得负荆请罪,可他出不去啊!

看看这围满了整座裴府的公主亲卫,他就是敢出去也走不开。

按照这个架势,长公主是势必要亲自来一趟的。

虽然出不去,但为保下裴氏,裴庚还是尽可能地恪守规矩,好进行下一步计划。

是以,当赵慈亲临裴府时,裴庚正恭恭敬敬地跪在大门口,面朝门外,配合着裴府门口的森森兵甲与植物人裴光,场面十分幽默。

金霜见状迎上车驾,沉默地伺候赵慈下车,将凤阳令双手奉还。

赵慈接过,将凤阳令戴回腰间,动作时裴庚看见了她腰上的另外两枚令牌。

一枚御赐晋国公四州虎符,一枚国公府家主令,加上御赐凤阳令,三位一体,几乎是明牌了赵慈的谋划,以及其执行结果的成功。

裴庚又后悔了。

现在他不觉得应该让长女裴煦替她弟弟见公主了,显然,裴煦也不可能玩得过她。

当时就该自己去见她的,这长公主雷霆手段如此,想必也不是什么宽容大度之辈。

裴氏为求活命前来拜谒,派去的却是个小辈,大约在裴光进国公府的那一刻开始,她就已经记恨上了裴氏满门。

当真是一子落错,满盘皆输。

赵慈慢条斯理地收好令牌,又让金霜为她整理了衣摆,这才笑吟吟地抬起手,让堵着门口的亲卫为她开了一条道。

“裴公真是虔诚。”她嘲讽。

裴庚并不急于回话,而是先对着站在门槛外好整以暇的赵慈一稽首,上了年纪的声音里满是恭顺:“草民裴庚,拜见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话毕,裴庚并未抬头,喘息几句道:“草民裴氏,叩见天子,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姿态放得真够低,赵慈心道。

现在知道这样,早干什么去了?

裴庚并未看见长公主轻蔑的神情,他终于抬起头,没有直视赵慈的脸,又是深深一叩首。

“裴公这是何意。”赵慈垂眼而视,语气轻轻,其中问责之意却沉过千钧。

什么意思,刚夸完你姿态低,现在又想靠着这种小把戏把她架在火上烤了?

赵慈可不吃这一套。

裴庚自然听懂了她的言外之意,他并不惊惶,而是垂头道:

“裴氏家传十代,祖宗有训,曰谨曰恭,如今却出了这等不知轻重的孽障,草民实不敢见殿下,更不敢见天子御令,草民当罚!”

说罢,他将肩放得更低了些。

……不错,狗还是老的有眼色。

赵慈被世家搞得稀烂的心情终于回复了一点,望向裴庚的眼神也少了些杀意,她笑得颇大度:“裴公言重了,谁家没有个不孝儿?”

便是老皇帝,不也因故把亲儿子、也就是赵慈的亲皇叔一竿子发配岭南当奉王去了。

“起来吧,春寒露重,进去说。”

裴庚知道,这是长公主愿意给裴氏一个机会的信号,他不敢托大,得到准许便踉跄着爬起身,对着赵慈再一叉手。

赵慈虽给了裴氏一个机会,宫光却没有收到停手的指令,裴庚陪着赵慈在围满亲卫的裴府谈话时,宫光正在让手下人撬开佛光寺后院一块盖着地井的巨石。

巨石翻开,烟尘四散,片刻后宫光亲自凑到地井探头前查看。

井下空无一物,既无水、也无尸。

但这巨石地井还是十分可疑,好端端的在这里挖个没有水的地洞做什么?还在洞上盖着块大石头,这就算说是没问题,也很难让人取信。

宫光看不懂,却还是敏锐地记下了这处异常,并让人把守在此,等做完事回去禀明公主后再做定夺。

佛光寺主持能悟眼睁睁看着寺庙被一群兵戎翻成一团乱麻,从一开始地试图阻止却被无视到现在准备事后向裴庚告状,心态过渡也就用了区区两炷香时间。

然而裴庚本人此刻也不好过。

裴庚本想请赵慈去正厅上首慢慢商量,没想到这公主不走寻常路,打牌先出大小王。

好好的正厅不去,非要说裴府花园修得挺好,看着春意融融、景色雅致,又在所谓雅致温馨的后花园里开口便是要裴氏把私占下的她的御赐三千食邑连地带人带庄子带钱带地契都给她吐出来。

……我的姑奶奶,裴庚心想,你怎么不干脆要求裴氏把他裴庚这个家主砍了,扶持你来当新家主?

但这等牢骚也就是想想而已,让他讲他是万万不敢讲的。

别说讲出口了,他连脸色都不敢有其他表现。

“裴氏家大业大,想来区区三千食邑,还给本宫也不会出什么岔子。”

裴庚简直要被赵慈气笑了,裴氏的确是家大业大不假,可三千食邑难道是什么小数目吗?

要他把三分之一的祖产白送他人,裴庚是真害怕半夜会被祖宗托梦。

然事已至此,他亦没得选择。

三千食邑便三千食邑吧,至少能活。

裴庚自认倒霉,强忍着心疼继续与赵慈商议分地的具体位置。

“本宫看石州就挺不错。”

好好好,石州不错那就石州,赵慈手里捏着裴氏命脉,她说什么就是什么。

两人一番拉扯,总算大致敲定,赵慈说得口干舌燥,忽然间像是想起什么,便招手让金霜贴了过来。

“去把张馥生叫来,折冲府受气多年,就说给他一个能惩办这群世家之首的机会。”

“去吧。”

金霜点点头,快步离开。

裴庚看得不明所以,可本能觉得长公主吩咐的不是什么好事,他不能开口,便只好等着见招拆招。

约莫过了半炷香的时间,金霜复返,与赵慈通报了两句,赵慈微笑着点点头。

片刻后,一个身着全套轻甲的男人跟着仆人走进来。

他先是颇为恭敬地与赵慈行了礼,而后便对着赵慈道:“殿下,裴氏虽然的确曾经侵占民田、欺男霸女、克扣军税,但是如今也算改过自新了,殿下不若给他们一个机会。”

赵慈:?你等等,你等等?

我不是让你来趁机报仇的吗,怎么这瓜还越来越大了!

什么克扣?什么军税?

裴庚显然也听见了这句话,他倏尔抬起头,瞪大的眼里写满了愤怒与惊恐。

真是世风日下,怎么什么东西都敢来敲打裴氏一族了!

然而张馥生并不觉得他说的有问题,他甚至认为自己真是在替裴氏说话——毕竟裴氏的确做过这些事,他身为受害者,也不好直接遮掩,倒不如大大方方地表示和解。

这不就是公主叫他来的目的吗?

公主与裴氏谈话,却喊自己过来,显然有所考量,虽然他的确很想报复,但他觉得这是公主在考验自己是不是君子。

君子不会趁人之危,所以他选择狠狠地为裴氏仗义执言!

而坐在一旁的赵慈则挥挥手,示意张馥生再展开详细说说所谓的“克扣军税”。

这可不是一顶小帽子。

“殿下,当年秦山之乱时,小人在雁门关值守,如今折冲府内许多弟兄也曾在河东各处效力。”

张馥生两眼一闭,开始回忆从前。

“叛军难剿,粮草吃紧,因此圣人下旨让河东陇右等道世家代为交粮,小人在雁门关吃得就是裴氏所交。”

裴庚听得直冒冷汗,恨不得立刻跪下来给眼前的愣头青磕一个,求求他别再讲了。

“裴氏假意交粮,实则暗地搬空了官仓,而交上的粮食只够三天所需。”

张馥生语气渐渐低沉,赵慈的神色也变得冷了下来。

“所以……所以雁门关,才有了所谓食人一说。”

赵慈屈指,敲了敲石桌的桌面。

她转过头,看向裴庚的眼里有着毫不掩饰的杀意与戏谑:“裴公,你听到了?”

看看,这可不是我不放过你们,是你们自己不积德,让苦主亲自撞上来了。

裴庚下意识想反驳一派胡言,又想到如今双方地位,只好哈哈笑着打圆场,说其实都是误会。

当年裴氏粮草运到半路却被流民叛军轮番哄抢,这才不得不少给了一些。

“殿下,”张馥生又开口,“无论前尘往事究竟如何,眼下最重要的还是殿下您。”

“若是裴氏有益,小人必不计前嫌,殿下赏赐的机会,小人也不会再用。”

什么机会,还有什么他没听到的机会?

裴庚这下彻底慌了神。

“张都尉所言有理,”赵慈像是捉住了老鼠尾巴的猫,脸上挂着让人视之畏惧的阴冷笑容,“裴公,石州的食邑,要不咱们再谈谈吧?”

……谈,都能谈。

话都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再不谈就是要翻克扣军税、延误军机、私开官仓的老黄历了,总归是抄家灭族的祸害,这还有什么不好谈的?

无非看赵慈想怎么谈罢了。

半个时辰后,赵慈手握裴氏在石州所有庄子的管家钥匙,身后三个亲卫抬着一只沉甸甸的杨木箱子,将裴氏祖产将近二分之一的田地资产全都笑纳口中。

“裴公不必送了,好好歇息,令公子疑似参与谋反一事,本宫会与陛下好好禀明,划清裴氏与其的关系。”

她笑嘻嘻地离开,留下裴庚独自坐在花园里,面色如死灰。

身边仆从见他闲下来,小心翼翼地凑到他身边,向他汇报了佛光寺的事情。

“唉……!”

裴庚一拍大腿,心头一怒,然而怒来怒去,却始终还是只能长叹一口气。

次日,盛京皇城紫宸殿内,两鬓已经全白的皇帝赵逢将长公主赵慈寄来的密信与内卫上报的情报放在一起,反复对比着。

仔细看了一刻钟后,赵逢笑眯眯地放下两份密信,对身后的大太监陈子灵道:“慈儿这孩子还是这么实诚,能写得都写上来了。”

“公主孝顺,心里都是陛下。”陈子灵适时拍起了马屁。

“啊哈哈,是啊。”赵逢提起笔,内侍立刻为他铺好信笺。

“我这孙儿,可比那些狼心狗肺的儿女更懂为儿为臣的孝道。”

他饱蘸朱墨,旋即在纸上写到。

[燕王残党一事,勾结甚大。]

[速查。]

作者有话要说:爷慈孙孝赵氏亲,仗义执言张馥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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