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冬卿转述的那样——

江舜遥是双手虚扶麟带、端正乌冠，抬足落地刚好步步都是两三尺，这么一身红袍招摇地走到大理寺门口的。

有路人问她：“大人。您是要去哪里？”

她并不回答，甚至双目都不曾偏移半点儿。

等她终于到大理寺门口停下的时候，嘈嘈掠耳，聒噪的议论声自然是很多的。最离谱的，莫过于谣传“她自己是去自首的”这样的话。

她仍旧没有回驳，兀自行进着自己的动作——

她敲起了鸣冤鼓。而且，这一敲，就是半个时辰。

鸣冤鼓被敲得声声震震，让路人收束了流言，可怜状元郎尚未言说的无辜；

鸣冤鼓被敲得声声历历，让大理寺卿也匆匆正装，出大门来迎，忐忑难安。

江舜遥要等的，却不仅仅是大理寺卿吴胥言一个人来。

大理寺离宫城甚近，大内得知讯息的速度，不会很久。

她不怕被安上一个“恃宠而骄”的骂名，也不怕再次被暗流涌动的势力侵害。

她要的，是天理道义；她求的，不过是鸣不平。

果真如江舜遥预料的一样，半个时辰后，圣上亲临了。不是微服私访，而是也穿戴了朝服朝珠、驱架御马，前来大理寺的。

围观的百姓将横纵两条官道围堵得水泄不通，有瞻仰天颜的、有好奇事故的……总之挨近了的人，没有一个急着离开。

圣上下御马了。下御马之后的第一件事，便是缓行至江舜遥身侧，徒手握定了敲鸣冤鼓的擂槌。

“臣参见圣上。”江舜遥与吴胥言一同问安。相比之下，江舜遥更淡定自若。

“江卿有冤？”圣上问江舜遥。

江舜遥神色丝毫不似玩笑：“确有深冤。”

圣上话辞不变，改向吴胥言复述：“江卿有冤。”

吴胥言胆战心惊，跪伏于地，急急宣誓道：“臣定当竭尽心力、万死不辞，助江大人沉冤得雪！”

圣上听了吴胥言的壮志宣誓，没有再指示其他，大步走进大理寺。江舜遥接次步入。再最后，才是吴胥言这位大理寺卿。

大理寺衙门正堂。

圣上毋庸置疑落座案桌正位。江舜遥是原告，站在正堂中央、案桌阶下。而原本该在案桌正位的吴胥言，只能躬身侍立在圣上身侧，也不得安坐。

“公堂是你的主场。该怎么审、就怎么审。”圣上难露喜怒，让吴胥言汗流浃背。

“是。”吴胥言应声，而后高喝，“——升堂！”

“升——堂！”传令的衙役中气十足，为吴胥言挽回了颜面。

吴胥言强行淡定，振袖扬手，终于正色问江舜遥：“江大人，您有什么冤屈？”

有什么冤屈？大都可以在寺卿的面前、在圣上的威严之前陈说。

江舜遥不再拖沓，字字掷地有声、铿锵有力：

“臣江舜遥，状告今科榜眼、探花，蛇鼠一窝、罔顾法纪，下毒侵害卑臣未遂！”江舜遥一连状告两人，这两人还都是今年科考里钦选出来的大人物。

饶是圣上在座，也不免面色微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