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书店的隔壁就是梧桐语咖啡屋。

顾谙刚刚走到咖啡厅的门口，就透过玻璃窗看到了坐在窗边的裴延。他的对面坐着一位长发披肩的女生，那女生身穿一件合身的高领毛衣，远远看去，背影挺拔而纤细。

顾谙停下脚步，大约三分钟后，她口袋里的手机再次热闹了起来。她这回倒是接了，电话那头很快就传来了田萧萧压低了的声音，可语气却显得有些气急败坏，“你在哪儿呀，怎么这么久了还没到！”

“我在咖啡店门口。”顾谙回答。

田萧萧坐在裴延不远处的座位上，顾谙看见她扭头找她，便抬手冲她挥了挥。田萧萧见到她后，立即站起身，匆匆走出了咖啡店。

这个行为似乎引起了裴延的注意，他似有所感抬头望了过来。

他们的目光在空中相遇。

这时，田萧萧也已经走到了顾谙的面前，她不满地嘟囔着，“我觉得我就是个太监！”

“皇帝不急，太监急的那个太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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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延此刻也有些不满情绪，又或者说是一种隐隐的焦灼。

他发现，自从顾谙出现，他的注意力便开始难以控制地分散。

坐在他对面的人，是他的数学老师精心挑选的辅导者，这位学姐比他大两届，拥有丰富的竞赛经验。

她曾参加过他即将面临的奥数比赛，并在比赛中取得了令人瞩目的成绩。此次，她是受老师之托，特意来分享她的经验和技巧。

裴延清楚，这是一次宝贵的学习机会，自己理应全神贯注，这不仅是出于对老师和学姐的尊重，更是因为他明白，这场竞赛对他个人而言重要非常。

他向来都能知道什么是对的，并且坚定不移地朝着对的方向走。而竞赛，是他权衡过最擅长且最容易走向目标的那一步。

但是，他的脑子明明知道什么才是正确且重要的，可他的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被窗外的顾谙所吸引。

其实在更早之前，他就注意到咖啡馆里的田萧萧了，她打电话时视线不断在他们这桌打转，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她在和对方另一头的人谈论他们。

裴延甚至猜测，对方那头的人是顾谙。

可以说，顾谙的出现，是在他的预料之中的，且已做足心理准备的。

可现实是，她只是刚刚露面，甚至都还没踏入咖啡厅，就已经搅得他思绪难平。

这实在不是一个好现象。

“裴同学，裴同学？”对面的学姐停下，疑惑地唤他。

裴延回过神，皱着眉揉着额角，端起水喝了一大半，“抱歉。”

学姐斟酌地开口，“你是累了吗？或者我们改天再继续？”

裴延摇头，“打扰你一次就已经很不好意思了，没关系你可以继续，我只是最近睡眠比较差，所以走神了，实在是对不住。”

“没事没事，如果你没有问题的话，那我们就继续。这次数学竞赛最关键的点是……”学姐继续她的分享，而裴延则是尽可能将自己的注意力放在眼前的讨论上。

他手握圆珠笔，不断地在笔记本上做着笔记。

今天只是讨论交流，若是平时的他其实并不需要做笔记，可是手脑结合的形式，能效果显著地将他的注意力抓回来。

裴延的耳朵捕捉着学姐讲述的每一个要点，他的大脑开始逐渐进入状态，这场交谈重新变得投入。甚至能敏锐地抓到一些漏洞去向学姐提问，有些问题刁钻犀利，就连对方都需要沉思一番才能回答。

两人的交流由单向的分享变成了双向的讨论，双方都从中获益匪浅。

可就在某个瞬间，裴延飞速转动的脑子像是突然被丢进了一颗小石子，卡了一下。

他的嘴巴还是能顺利吐出观点，脑子却在看到田萧萧坐回原位时停滞。

好一会儿他才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他的脸色顿时变得极为难看，可身体却忍不住扭头去寻找。

裴延手里紧紧攥着那支圆珠笔，视线不住地在窗外的街道上来回扫视，却始终寻觅不到那抹身影。

对面的学姐注意到了他的异样，顺着他的目光望向窗外，却没发觉有什么不妥的，开口问道：“裴同学，你怎么了？是在找什么吗？”

裴延顿了一下，收回视线，若无其事道，“没什么，您继续。”

但也就在这一刻，他手中的圆珠笔笔头因按得太猛而啪的一声断裂开，笔头因弹簧的力道弹了出去，落在脚边。

裴延沉默了一会儿，弯腰捡起，随意扔进了咖啡碟中。

他面容平静地从书包里又拿出一支新的笔，点头示意学姐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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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顾谙则是又重新回到了隔壁书店。

此时黎一禾正站在收银台后为一位客人结账，听到大门处响动，她抬起头，一抹微笑在嘴角绽放，正准备说出口的“欢迎光临”，在见到顾谙时转为一声问候。

她先是为顾客买好单，才对顾谙疑惑地询问，“是落下什么东西了吗？”

顾谙摇了摇头，她的手指向门外，那里张贴着一张醒目的招聘海报。她的眼神期待，语气中带着一丝兴奋：“一禾姐，我看到了你们的招聘广告，所以特地过来应聘哒。”

黎一禾显得有些意外，柔声回道：“我们确实是在招人，可招的是全职员工，不是寒假工呢。”

“我就是应聘全职员工。”顾谙笑了下，“一禾姐，我看过您的招聘要求了，我觉得我都符合呢，而且我还会画画和书法，这是附加分对不对。”

黎一禾看着顾谙欲言又止，顾谙看出她的顾虑，认真道：“一禾姐，我猜测你在担忧我的学业问题，但是我想说的是，我确定我不会再上学了，所以不知道你能不能给我一个公平的面试机会？”

半晌，黎一禾才点点头，微微侧过身撩开后面茶室的半截竹帘，“现在方便吗？”

“方便！”顾谙笑容灿烂地点头。

两人重新进入了茶室，黎一禾为顾谙和自己各自倒上了一杯清茶。她轻轻举杯，抿了一小口，然后以一种温和而平静的目光看着顾谙，开始了对话：“今天是你第一次来，你觉得这个书店怎么样呢？不用紧张，咱们就随便聊聊。”

顾谙回想着初次进入时所见到的，如实道：“我没仔细进去看过，但是看见书店内的分区规划很合理细致，应该藏书是比较齐备的。”

“对于书店而言，丰富的藏书是一棵大树的树干，而位于文化中心的地理位置则为书店提供了肥沃的土壤。有了这两点，接下来的关键，就是如何展现书店的差异化之处。”

“嗯……我的第一印象是书店令人感觉非常舒适和宁静，是一个可以让人放松心情，沉浸在书海中的地方。”顾谙真诚地道：“但这种感觉不是凭空而来的，我觉得是因为您找了个很厉害的设计师，这位设计师能够根据书籍的类型进行有效的分区，合理规划顾客的动线，通过软装与灯光提升空间品质。”

“我想这位设计师想要让人感知到的是书籍并不仅仅是商品，它们更是连接人心与知识、情感与思想的桥梁。”

黎一禾怎么也没想到，一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能有这种思维与见地，更难能可贵的是，她能有理有据根据细节来支撑她的论据。

“但是，我觉得这样会有一个很大的弊端。”顾谙抿抿唇，她的目光直接而坦率，“恕我直言，您开书店已经三年了，是否一直面临亏损或仅仅是收支平衡的境况？”

黎一禾沉默片刻，随后苦笑着摇了摇头，手上重新为顾谙添了些茶水，“我不否认，但是我却有些好奇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不瞒你说，这里客流量不小，我一些朋友来见了之后，总爱询问我的盈利情况。”说完，她轻叹了一口气。

顾谙悠悠旋转着手中的茶杯，她似乎能想到当时是什么场面，笑着道：“他们就是看个热闹，一禾姐不需要在意。”

“至于我是怎么看出来的，其实很明显呢。”

“首先，咱们书店的装修和维护成本一定不低，这些都能直观看到我就不再赘述了。另外，我不知道您为什么要选择开一家书店，但是您可以看得到，现在的书店大多都是国有的，您想过为什么私人开书店的不多吗？”

黎一禾又惊了一下，她无奈地看着顾谙，“说实话，这个问题，是我近一年才意识到，才去思索的。你该让我承认是我见识浅薄，不如一个小姑娘呢，还是该感叹江山代有人出。”

其实并不是真实小姑娘的顾谙略微有些心虚。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一禾姐，你要是说自己的见识比不过我，我可不答应。我只是想得比较简单而已，再说这并不是个案，别的私人书店也有这种情况发生。根本原因应该是书店和图书馆在某种程度上是相似的，它们更多是以提供文化服务为主，而不是以盈利为目的。”

“再看这里，环境这么好，一整天坐下来，看完一本书绰绰有余，我猜测，除非是特别喜爱某本书，或者是练习册等刚需，否则愿意付费的人应该是比真实客流要少得多吧。”

“是。”黎一禾想了想，试探性地问道，“那你知道怎么改变这个困局吗？”

顾谙笑了，她俏皮地眨眨眼，“知道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