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张可润大呼冤枉，“小姑奶奶，我们可才来，一点声音都没出啊！”

萧萧没搭话，只是皱着眉看他。直把张可润看得举手投降，“好好好，我的错我的错，不过小姑奶奶你昨天该不会就睡在客厅吧。”

张可润虽然是问句，可语气中却有着八分笃定。

他转头到处看，没多久就发现了楼梯的拐角处的小角落里，乱七八糟地堆着一堆抱枕玩偶，其中还搭着一条白色的毛毯。

很明显，她是刚从这窝里钻出来的。

张可润一遇到田萧萧就感觉自己有操不完的心，他重重叹了口气，“虽然开了暖气，但你就这么躺在地上，穿这么薄，你不怕着凉生病吗？”

田萧萧眉毛一拧，迟缓了好久的起床气终于来了。

“你管得着吗？谁准你没经过别人允许，乱进别人家的。”

张可润向来知道她的脾气，根本没打算跟她硬刚上，好声好气地哄，“林嫂不在，你饿不饿，要不到我家去吃点东西？”

田萧萧轻哼一声，站起身往楼上走，“姑奶奶还能饿死在家里？”

“出去把门关上。”她一连踢开两个挡在路上的毛绒玩偶，烦的语气更差了几分，“迟早把那破密码给改了！”

张可润弯下腰，顺手将地上的几个玩偶都给捡起来放回原处。

这些可都是田叔叔陪萧萧去娃娃机里一个一个吊出来的，她平时宝贝得紧，也不知道这回怎么回事，连这些都给迁怒到了。

顾谙习以为常地看着眼前这分外熟悉的一幕。

他们俩人就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欢喜冤家一对。

她看了眼墙上的闹钟，心中估算了下时间，熟门熟路地走进厨房泡了一杯蜂蜜水，端着便打算上楼。

张可润拦了下，“先别上去吧，她估计还气着。”

顾谙道：“你先回去，让阿姨准备好她爱吃的，我们等下过去。”说完自顾自地上楼了，根本不理会张可润欲言又止，想拦又不敢拦的手。

张可润在楼下急得团团转，虽说萧萧不是没分寸的人，但这次她回来明显脾气更不好了些，要是把小嫂子怎么着了，他怎么和裴哥交代呀。

他摸出手机想跟裴哥说，想了想又忍下了。

可他也不敢就真这么走了啊！

就蹲在楼下好了，要是听见什么不对劲的声音，他就立刻冲上去。

对，就这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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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不管张可润那边怎么盘算的，顾谙径直上了三楼。

田家别墅一共三层，一层是客厅厨房之类的公共区域，二楼是田家爸爸的房间与书房，还设置了专供关系极好朋友留宿的客房，而三楼便是田萧萧的天下了。

一整层都被萧萧任性地打通，仅在楼梯口设置了一扇自动门。

顾谙试了试原来的密码，门在下一刻便无声地滑开，顾谙端着蜂蜜水，畅通无阻地进入。

刚一走进，便见到萧萧坐在落地窗的小木马上，垂着脑袋不知道在想什么，一下一下地前后摇摆着。

顾谙见状不免叹了口气。

习惯还是没变，不高兴了就坐在木马上找安慰。

待顾谙走近，贴着她坐在地上，萧萧才回过神来。

她拧眉，“你怎么进来的。”

下一秒，她恍然大怒，“张可润那狗崽子疯了吗？随便带女人来我家就算了，连我房间的密码也敢到处说！”

她赤脚下地，怒气冲冲地打算下楼去算账，却被顾谙拦了下来。

顾谙只是轻轻拽了一下，这位牛脾气小公主便弱不禁风地被一下子带倒，侧着身子趴在了地上。

脸还直直对着顾谙的膝盖。

！！！

田萧萧瞪大了眼睛。

奇耻大辱！

顾谙俯身，用一根手指轻轻抬起田萧萧的下巴，“密码是你告诉我的。”

田萧萧头一扬，躲开她的手指，怒斥：“胡说！”

“你从小到大就只用那一个密码，那是你妈妈在病床上带着你偷偷跑到公园玩的那天。”

田萧萧的身体猛然一颤，她难以置信地看着顾谙。

这是她和妈妈的秘密，她连爸爸都没有告诉过，更别说张可润了。

为什么，为什么这个女人会知道！

顾谙看得懂她的眼里的话，轻柔坚定地再次重申，“是你告诉我的，萧萧。”

田萧萧的嘴唇颤了颤。

她确定自己从未见过这个女人，也不可能和任何人说起这件事。这是她和妈妈的秘密，这世上只有她才能拥有。

可是，她是怎么知道的？

“你别急，我会告诉你的。但是这是个比较长的故事，你耐心地听我说，不要乱发脾气，好吗？”

顾谙说完这句话，停顿了好久，待田萧萧慢慢吞吞地坐起来了，才将温热的蜂蜜水塞到她手里。

“喝了它。”

田萧萧眉毛一拧，又想发脾气，就见身前的女人一个眼风淡淡扫来。

她不知道怎么回事，天不怕地不怕的她，此刻居然有些发怵。

田萧萧捏紧杯壁，咬了咬牙，仰头咕噜咕噜一下子将一整杯蜂蜜水灌下了肚子，末了舔了舔唇瓣。

她向来挑剔得很，甜了不行，淡了不行，就连从小照顾她的林嫂都在吃食方面被她折腾个够呛。可这女人拿来的却分外合她的口味。

田萧萧胡乱地擦了擦嘴边，催促道：“行了，你快说，要是被我发现你骗我，我肯定饶不了你！”

顾谙笑了笑，将视线挪向了萧萧身后的那面墙壁。

那是田家难得一面纯白色的墙壁。

上面挂着萧萧从小到大的画像，总共17幅，有四幅是萧萧妈妈画的，其余都是萧萧的自画像，从五岁的笔触幼稚，颜色大团大团地糅合在一起，到17岁纯净的黑白素描。一年一幅，从无间断。这是她与她妈妈的约定。

“你四岁的画像，是你妈妈偷偷带你去公园的时候画的，那天的日期，就是你唯一的密码。”

“萧萧，这是你告诉我的。你还说，这辈子你只会跟我一个人分享你与妈妈的秘密，连爸爸都不会说。”

“你告诉我的时间是2011年2月5日，年初三。”顾谙看着田萧萧诧异的眼神，顿了顿，艰难开口，“那天是个吉日，宜嫁娶。是，是你爸爸结婚的日子。”

田萧萧的眸子迷茫了一瞬，然后腾地站了起来，“你胡说什么！”

顾谙没看她，甚至转了个身面向窗外，看着冬日里无声绽放的寒梅。“那场婚礼的女主角，就是你回来前在海边看到的人。”

田萧萧整个人剧烈晃了一下，眼前一阵一阵地发黑。

“看来还是得吃饭，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好半晌，她才胡言乱语道。

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只是觉得莫名慌乱，嘴巴控制不住的在说些什么。

眼前，仿佛又上演了那被她无意中碰见的一幕。

其实也没什么吧。

不过就是她爸爸被一个女人热切地抱着，那个女人还恬不知耻地嘟着唇要亲吻她爸爸。

而她爸爸，也没推开罢了。

她也没有必要反应这么大，她反对又有什么用，反正，反正他们还是会结婚。

田萧萧突然哇的一声嚎啕大哭了出来。

“呜哇，我爸爸不要我了！我都气得飞回来了，他还陪在那个女人身边！”

“你还说他会和那个女人结婚，我不要，我不要，呜，他不准，不准这样！”

“我有妈妈的，呜呜，我的妈妈是天底下最美，最温柔的妈妈，就算她不在了，呜，她也是我唯一的妈妈！”

田萧萧边哭边喊，将压抑了一晚的委屈、愤懑、恐惧全部哭喊了出来。

顾谙转过身，抱着她，一下一下地拍着她的背，安抚着她。

这一幕其实发生过的，只不过地点在她的房间。

当时萧萧一下飞机，行李都没有放下，便踏着夜色冲到了她家里，哭得声嘶力竭，把她爸妈吓得够呛。

好在田爸爸的电话在萧萧到了没多久就来了，他没过多解释，就是说他那边有些事情，要晚几天回来，让他们帮忙照顾几天萧萧。

顾谙将萧萧领进了房间，萧萧哭了整整三个小时，一边哭，一边含糊不清地说。顾谙费了好大的功夫才问清到底发生了什么。

其实顾谙能理解萧萧，毕竟田爸爸真的是一个再好不过的丈夫与父亲，自从萧萧妈妈去世后，他就工作小孩一把抓，两头都没放下。萧萧小的时候，一个大男人甚至还抱着小女孩去上班，毫不在意别人的眼光。

所以，萧萧比一般的单亲家庭的孩子，还要更依赖爸爸一些。

她可能做梦也没有想过，她爸爸可能在外面是有女人的。而这事情，以最直观激烈的方式呈现在了她眼前。

而这对她来说，不亚于泰山崩塌。

她几乎是下意识地逃跑。

但是同时，她又是个极度善良的女孩。她花了两天的时间去哭诉，去痛苦，去抱怨，去憎恨。又花了两天的时间去修复，去谅解，去尝试与自己和解。

所以，第四天的深夜，当田爸爸一脸沧桑疲惫地赶了回来，看见的是自己的宝贝小公主，顶着一双红肿的眼睛对他笑。

那笑比哭还要令人心疼百倍！

直接把女儿奴爸爸的心揉成了一团，又泡进了陈年老醋坛中，一颗心泡得又酸又涩又疼，顿时没了任何其他的心思。

田萧萧高兴了好久，可后来有一次田爸爸生病了，躺在病床上需要人照顾，那个女人便偷偷地来医院照顾。

心疼爸爸的田萧萧咬牙默许了她的存在，就这样一路默许到了她登堂入室，占据了田夫人的身份。

顾谙的思绪从回忆中抽了回来。

她慢慢地抚摸着萧萧柔软的头发，感受她在她的安抚下渐渐平静。

她的声音清冷坚决，说的话几乎是瞬间就打开了田萧萧心中，那拼命压抑着的潘多拉之盒。

她说：“田萧萧，那个女人不行！绝对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