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曲予雀并没有在十二皇子那里停留很久，毕竟逍遥王妃也只是摆出一个态度罢了。

逍遥王妃斜睨了她一眼，没有说话，她和丹梧郡主的长相很是相似，五官明艳大气，板着脸的时候看起来颇有威仪。

曲予雀自觉跟在逍遥王妃后面，她知道，并不是逍遥王妃放过她了，而是这里是仙宫，若贸然处罚她，恐怕会传出不慈的名声。

虽然丹梧郡主和逍遥王妃这对母女性格差不多，但论起手段来，丹梧郡主可就要差多了。

“跪下！”

三人一进逍遥王府，逍遥王妃立刻坐到了主位上，丹梧郡主撒娇似的坐到了她旁边。

曲予雀没有辩解，顺从的跪在了地上，她知道辩解只会让她被罚的更重。

“说吧，”逍遥王妃喝了一口仆从递上来的茶，漫不经心的撇了一眼跪在地上的曲予雀“你错在哪儿了？”

“女儿愚钝，”曲予雀咬牙坚持，此事事关她的母亲，辱母子怒，哪怕挨罚，她也不想轻易妥协。“还请母亲明示。”

“不知道？”逍遥王妃嗤笑一声，“那就到门外跪着反省去吧，跪久了，脑子清醒了，就知道了。”

逍遥王府人来人往，正厅更是人最多的地方，曲予雀跪在门外，安静的好像一具假人。

“装什么装？”丹梧郡主换上一身火红色的骑装，手里拿着一根细长的马鞭，狠狠的抽在曲予雀背上“我说的有错吗？你不过是贱命一条，哪怕我今天打死你，父亲也不会把我怎么样！”

她说的对，曲予雀浑浑噩噩的想着，若是今天她死在这儿，没有人会替她报仇，父亲会骂骂咧咧的掩饰真相，觉得她死的晦气。

对父亲来说，女儿们不过是用来笼络其他权贵的工具而已，丹梧郡主出身最高，天赋最好，又有一个天后姨母，自然是最珍贵的工具，而她长的漂亮，名声好，便是次一等的工具。

一个工具撞坏了另一个工具，主人虽然会恼火，但不会把剩下的那个工具怎么样，毕竟对主人来说，这些工具都是他的财产，要是因为坏了一个而摔坏另一个，那岂不是芝麻和西瓜都丟了？

“母亲，女儿知错。”曲予雀忍着丹梧郡主的辱骂和鞭子，在地上嗑了几个响头。“女儿任由母亲责罚，还请母亲不要气坏了身子。”

她要活下去，只有活下去才有以后，若今天她真的死在这儿，那一切就都毫无意义。

她知道，主母和丹梧郡主就是要踩断她的脊梁，让她没有尊严、没有自己的想法，逆来顺受，完全做一只听话的狗。

她会演好的，演的比任何人都顺从，直到她拥有报复回去的能力。

*

“这么快就回来了？”宁千暮在暮雪殿的前院喝茶，这是她为数不多空闲的时间，对着这满园不开花的桃树，倒也算畅快。

“兰芝没什么时间见我，”柳叶也坐下，笑着提起了玉临宫的事“不过今日我倒是看了一场好戏。”

“你好像不怎么喜欢丹梧郡主？”比起自己太子妃的身份受到觊觎，宁千暮反而对柳叶的态度最感兴趣。

“不喜欢丹梧郡主的人多的是吧？”柳叶随意的晃了晃茶杯“反而喜欢她的人才少呢。”

“你怎么可能因为那些传言就否认一个人？”宁千暮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柳叶了，她知道柳叶其实不是一个很难相处的人，也不会轻信流言。

“也许是因为我比较慕强，但我并未注意到丹梧郡主哪里比较强吧。”柳叶轻笑“上仙、上神是修为强大，聪明睿智是头脑强大，善良、不屈、勇敢是内心强大，可惜的是丹梧郡主这几种品质都没有。”

“她的确不聪明，”宁千暮也很赞同这一点，因为太子的关系，她曾经没少帮丹梧郡主收拾烂摊子“只是丹梧郡主的性子是天都出了名的强硬，你怎么会觉得她不强呢？”

“宁小姐知道丹梧郡主为什么那么讨厌曲小姐吗？”柳叶反问道。

“……可能因为曲小姐是庶出吧。”宁千暮愣了一下，她还真的没有仔细想过这个问题。

“逍遥王府的子嗣不比宫中少，其中女儿更是占大多数，”柳叶摇摇头说道“逍遥王妃仅有一女，剩下的子女都是庶出，怎么没见的丹梧郡主个个都去针对呢？”

“那你觉得是为什么？”宁千暮饶有兴趣的问。

“很简单啊，”柳叶随意的把杯子一放“因为嫉妒。”

“嫉妒？”宁千暮对这个答案很是意外“无论是身份还是血脉，丹梧郡主都要超过曲小姐，为什么会嫉妒？”

“人在年纪小的时候，对身份高低最直观的感受就是在一群同龄朋友中的地位。”柳叶自己小时候就无父无母，对这种情况再了解不过了。

“可孩子们的地位不像大人那么稳固，不完全取决于出身。比如同一个掌教教授的学生，掌教最喜欢谁，谁的地位相对就会高一些，同一个父亲的孩子，父亲最常夸奖谁，谁就更得意一些。”

“你是觉得，因为逍遥王比起丹梧郡主更喜欢庶出的曲予雀小姐，所以丹梧郡主就刻意为难曲小姐？”宁千暮想了想，觉得倒也合理。

“是，但不全是。”柳叶笑着摇摇头“我听说曲小姐虽是丹梧郡主的姐姐，但二人生日其实只差三日，这就说明了逍遥王妃和曲小姐的生母大概是差不多时间怀孕的。”

“逍遥王虽是个贪花好色之徒，但他对女人其实并不怎么在意，在这种情况下，他为了安抚正妻，必然是会更注重嫡女的。”

“可随着时间的流逝，那点儿因为愧疚而产生的关注早就随风消散了，逍遥王开始更喜欢说话好听，行为恭顺，在天都名声也更好的庶女。”

“要知道，出身是人生的第一个起点，却不是唯一一个，丹梧郡主在第一个起点站到了所有人前面，可后来却有人通过努力站到了她前面，她自然是心里不舒服了。”

在现代，网络上有一句‘怕兄弟苦，更怕兄弟开路虎’的热梗，其实体现的就是这种心理，眼睁睁看着一个人从不如自己到超越自己，心态是很容易崩溃的。

“这下子我可算明白为什么丹梧郡主一看见曲小姐就把嫡庶挂在嘴边了，”宁千暮笑了笑说道“毕竟身份是她唯一强于曲小姐的地方，这样看来，以嚣张之名在天都横着走的丹梧郡主意外的是个外强中干之人。”

“谁说不是呢？”柳叶闲闲散散的说道“若她承认自己嫉妒，指责自己的父亲偏心，我倒是还能高看她几分，可她将一切都归结于身份，不敢去质疑父亲，只想着欺凌比自己身份更弱的人，实在看不出哪里强来。”

“毕竟，勇者愤怒，抽刃向更强者；怯者愤怒，却抽刃向更弱者。【注1】”

作者有话要说：【注1】出自鲁迅《华盖集·杂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