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晴桌上天天摆着两朵相同的花,交易员人精地在周赐礼面前问她怎么换口味了。
一语双关,等着他走进办公室,两人同时笑起。
仲晴的漠视只针对周赐礼一人,跟几个熟捻的分析员还是嘻嘻哈哈的原样。
她说了对面那栋洋楼的花店里有买一送一的活动,看似无心的举动带动了花店的收益。
公司的很多人成对成对的去买花。十个去的里有五个会聊周赐礼和仲晴的事,都说他们的关系不清白,比如仲晴脖子里的牙印,周赐礼亲手给仲晴喂饭………听多了,老板忍不住反问:“是吗?”话音里带着股傲气和不信。
分析员肯定地回:“一定是,必定成。”
公司里都给他们两走不走到最后开赌局了,反正他压得是HE党。
莫涵漾祭日那天,天上非但没能下雨渲染点悲伤气息,反而太阳大得晒得人睁不开眼睛。
周赐礼去了生海园,仲晴跟着他一起去的。
封乙睦背地里说:“老板,你不怕她在墓地闹事啊!”
“没事。”
赔点钱而已,她怎么遭,他都能兜得住。
仲晴一路踩着周赐礼底线过来,早就在他的世界里横行霸道的畅通无路了。
墓地来了很多政界上的人,各个西装革履的端着派头,身上的黑色好似为了特意营造出一种肃穆的氛围。
看似悼念,更像是习惯了悲伤。哽咽两句,流两滴眼泪,除了莫涵漾的亲人是真的悲伤之外,其他人都像是一种公式化的连锁反应。
忌日的存在就是一年一次让大家对有关她的记忆进一步模糊的强化。
也在间接得束缚着周赐礼。
仲晴对她毫无情感,自然没有所谓的悲伤之情。
墓碑上没有照片,没有姓名,空落落的很干净,她留了两支白玫瑰在莫涵漾的碑前,一转身就看见了仲欣,仲欣看着她笑呵呵,“你嘴角给我向下压压。”
仲晴:“…………”
姐妹两站在一旁聊了一会儿。
仲晴把滑落到鼻尖上的墨镜缓缓地推上去,又把手插回了牛仔裤的裤袋里,“二姐,当年挖出的尸骨验过DNA了没,确定是她的吗?”
“为什么这么问?你在怀疑什么?”
“有没有可能她根本没有死,然后换了一张脸就重新生活在你眼前,你却没有发现。”
“你想说莫家偷梁换柱。用假死保平安,我这不会一点风声都没收到的。退一万步讲,涵漾要是真活着,阿礼这些年算是平遭无妄之灾,你不觉得过于残忍了吗?”
仲欣:“她对他有感情,有利用。涵漾是爱阿礼的,她不会这么做的。”
她要是诈尸般的存活了,对周赐礼来讲,就是一场彻头彻尾的笑话。
仲晴轻声说了一句“傻子”。
仲欣还有公务在身就先走了,她把遮阳伞留给了仲晴。仲晴撑着黑伞在墓园里溜达得不亦乐乎,听说生海园的墓碑很难买,她得赶紧给自己死后找一块风水好的墓碑安葬。
封乙睦头一次回见到来墓地连悲叹都不带伪装的。
要不是莫涵漾的身份特殊,搁在普通人身上,仲晴这幅样子被人随便传到网上,不得落个“不尊敬”、“没教养”的名声。
002系统:[……你在干什么……还有时间……]
眼下做功德是没有办法的办法,002调小了提示声:[你要不做点…做功德吧……我给你提示………]
仲晴猜到了“救赎”周赐礼的标准答案,只是她不想这么做。她凭本事救赎回来的人,就这么拱手让人,仲晴不愿意,也不甘心,她看不得一丁点人家在她面前举案齐眉的样子,这个牵桥搭线的红娘她不想当。
过往的恩爱回忆录已经很膈应她了,现实再给她上演一幕破镜重圆,她可不能保证她能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
况且,她给过他们机会了,谁都没有珍惜,错过是他们的宿命。
仲晴也不见得她有多不可或缺。
002系统:[…………]
如果为了任务必须这么做,仲晴事后也一定会去搅黄,就像那天在饭桌上她对周赐礼说的那样。
他成一次,她搅一个,看看谁耗得过谁。
002心死了,你能不能不要这么有个性、有棱角,安生的日子不好吗!?它只见过人拼命想活下去的,没见过人主动去走死路的啊!
它很好,它还能微笑: [^o^|^O^]
002垂死挣扎,作为打工人,它也不想重头再来。
[你真的想死吗?]
仲晴:[我没这么说]
那你想买墓地是几个意思,002急得一上一下跳着,得不到仲晴的任何回应。
主打一个“女人的心思你别猜”!
警察局的局长和周赐礼聊了好久,他目光沉沉地落在了仲晴走动的背影上。
那种不得不放手和难以忍受的再次失去感令他煎熬,莫涵漾的墓碑摆在他的眼前,无形之中又加重了良心上的不安。
改变一个人的世界往往只需要一场死亡。
周赐礼被恐惧压抑住了勇气,苦涩感在喉咙里弥漫开来。
他承认,他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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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书缘的生日会举办在了豪华游轮上。
富二代的聚会来得都是玩咖,网红,明星………鱼龙混杂的什么人都有,让人能深刻见识到物种的多样性。
这几个圈子都是明着乱的,跟商政的权贵还不一样。
要是按照往常,周赐礼不会出现在这种奢靡无营养的聚会,但因为仲晴的缘故,他到场了。
没穿西装,一件单调的黑色T 恤衬得肤白,光是站在那就引得无数人垂延欲滴。无人敢指染与采撷,她们都知道,周赐礼今天是作为仲晴的男伴。要想活得久,就必须要远离。仲晴在外的赫赫声名,她们都畏惧了。
仲延专门给周赐礼发信息让他看着点仲晴,能发疯但少发点疯,以免明天的娱乐头条刊登的全是她干得丰功伟绩。
齐焉西是跟着周赐礼过来凑热闹的,看着他孤寡一人站在江边乘晚风,不免打趣:“晴子来了以后,你身边都没有女人了?”
黑色的碎发被风吹开,蓝眸若隐若现,他说:“她不是吗?”
不是妹妹,他把她当作了女人。
他们之间好像有什么变得不一样了。
齐焉西起初并不相信所谓的传闻,此时因为周赐礼的态度,心中的那杆秤有点倾斜了。
数名长相优越、身材火辣的网红簇拥着颜三千和聂格丞,两人都是圈子里鼎鼎有名大浪子,唯一的区别是聂格丞逍遥的散财童子,而颜三千是一毛不拔的铁公鸡。
储乐跟几个纨绔子弟聚众聊笑,同样都对投怀送抱的漂亮姑娘来者不拒。人在外面走,人设都是自己给的,他适应得很好。
向姿懿攀上了初出茅庐的男导演,靠着情商自愿当他们调味的开心果,面对周遭男人的黄腔也能游刃有余的化解。
邓姝是直接不顾老公的颜面,以前辈的身份给楚津陌介绍娱乐圈的导演和投资人。
娱乐圈的光鲜亮丽只是做给不知情的观众看的,至于他们的真实生活里是什么德行,圈子里的各个人都心如明镜。私生活的淫/乱是常态,身上有性病的人比比皆是。
剧组夫妻,还有那些观众熟知的明星情侣,他们都不介意对方靠色相换资源,因为这是你的前途,我知道你需要这个资源,很深明大义的愿意跟人共享…………没钱就别想混娱乐圈了,不然一进去就是从玩物、床伴做起。
颜弱水路过她身边时,压低了音量:“很闲,我看你是想全年无休。”
邓姝最近为她赚的钱还不够她从狗仔手里买回来的料。颜弱水不止要买她一人的,还有买她老公在酒店的约炮,夫妻两没有一个是令人省心的。
他们因戏生情,奉子成婚。邓姝没有任何背景相助,一路爬到今天这个位置很不容易。她确实收心了想跟他好好生活,可狗改不了吃屎,他在她坐月子的时候出轨。
两人是利益捆绑在一起的共同体,牵扯了太多,离婚也不是说想离就能离的。
楚津陌看向她的目光里尽是心疼。恋爱脑上头的甚至想无偿去邓姝的年代戏里演配角。
得益于仲晴送她照片提供的灵感,颜弱水请了弓朗一天24小时监控楚津陌,跟看犯人似的看着他。
他拍到了两人在一起的无数画面,颜弱水利用邓姝反向威胁他,“你知道的,她走到现在有多不容易。你想看她挨你的粉丝骂吗?”
逼得楚津陌不得不和她保持距离,不久势必走向形同陌路。
余盈盈朝颜弱水挥手,高跟鞋走得健步如飞,“谈烨来了?”
“姬家和涔家有合作,你懂的。”
谈烨的母亲常然是一位在国际上享有盛誉的雕塑家,早些年离婚了,后来嫁进了涔家。
涔家早在涔文遥二十岁的时候就是他的囊中之物,架空涔父独掌大权,自然不会出现争夺家产这类豪门固更新换代的固定戏码。
涔父想结婚还必须要经过涔文遥的同意,涔文遥当着两人的面丢下一句,“想结婚可以,先把遗嘱立了。”
涔父立下的遗嘱里保证了谈烨和常然余下的人生衣食无缺,但他们没有任何实质的继承权,常然为证自己不图涔家钱财,又自愿签了一份婚前协议。
空有夫人头衔难以在这个圈子立足,除非涔文遥亲自下场给尊敬,一句话能胜万千事。
谈烨今天愿意来,大概率也是体恤常然在涔家的尴尬处境,想让她的日子好过一点吧!余盈盈是这么认为的。
邬雪桐也带了一个新入圈的帅气弟弟过来玩,余盈盈当过他恋综的观察室嘉宾,“你手速够快的。”
颜弱水:“这么多年来我基本上没见过娱乐圈的男明星喜欢甜妹的,好像都喜欢御姐。”
邬雪桐跟她们分享了一个剧组新瓜。
有个新晋流量小花和剧组配对的男演员组银幕CP,结果她很喜欢那个男演员,私下里追人被惨拒。
因为那个男的只喜欢御姐,不喜欢甜妹,两人现在氛围很尴尬,在电视剧播完前,他们还得以CP的身份出来营业。
“姐姐好啊!又有资源,又能提供情绪价值,谁不想走捷径。”姬书缘一身华丽礼群走来。
小男生被戳中心事也不在意,他想向上爬的目标很明确,身上没有那种又当又立的虚伪感,邬雪桐很满意他这一点。
姬书缘: “知道你崇拜谈烨,我专门为你请的,好好把握住机会哦!”
“爱你哦,宝贝。”余盈盈亲了她一口。
姬书缘的男伴是霍衡越,前几次,仲晴都会拿这件事取笑她,她这回绝对不给她留话柄。
当年霍衡越出国后因为成绩优异就直接留在国外任教了,颜弱水看到他的出现也不免抽了抽眼角,“你特地把人从国外请回来的?”
“昂。”
仲晴都能说服周赐礼成为她的男伴,她要是没有霍衡越在身边,不得又要被她取笑了。
两个小学鸡互啄,仲晴是白切黑的纯纯腹黑,姬书缘在某些方面又幼稚得不行,活脱脱一个天真的傻白甜。
颜弱水环顾四周,没有看见仲晴的身影,“她没来?”周赐礼都在这很久了,她不露面好像不太科学。
说曹操曹操到,邬雪桐抬颚:“喏,来了。”
仲晴身上穿得这件高定礼裙全球只有一件,她当时想问品牌方借来穿去电影节领奖的,没能借到,因为被人提前买走了。
渐变数层红色薄纱沿着她的细腰盘旋而下,一层层相互交叠,有轻有薄,从远处看形似玫瑰的形状。曳地的拖尾变成了复古的红,她的高跟鞋每向前走一步就像是脚底生花。
姬书缘迫不及待地拉着霍衡越走到她面前,像是得到新玩具着急跟人炫耀的小孩。要不是她介绍,仲晴都不知道这号人物是谁了。
“这就是那个洗衣……哦不,霍衡越,好久不见。”
男人的颜值,女人的荣耀。
她微笑地看着姬书缘,抱有歉意地说:“我更喜欢我现在的眼光。”
语气配表情,嘲讽进度条直接拉满了。
仅一个来回,姬书缘已卒。
余盈盈笑得停不下来,眼泪水都飙了出来。
霍衡越听不得人埋汰自己,“……你嘴真是抹了砒霜……也谢谢你眼光变异了…”
仲晴那时候追他不是因为有多喜欢,纯粹是因为她闲得没事干了,只有姬书缘一个人傻乎乎的当了真,到现在还想着跟她一争高下,光长年纪了,这脑子是一点都没有升华。
姬书缘自作多情地以为他是在为自己说话,内心更是感动不已。
仲晴:“又没祸害你,你急什么?”
“谁让我有腿,我会跑。”
“为学术折腰,不丢人。”
姬书缘围追堵截着他各项课题的研究经费,霍衡越他妈的能不来吗,“…………”
服务员端着香槟过来,她的指尖刚摸到玻璃杯,周赐礼就换了一杯果汁到她手里。他不需要任何亲密动作的加持,随便地往仲晴身侧一站,给人一种最直观的感受:撑场子的人来了。
霍衡越一个凭真才实学混迹于学术圈的科研人员,不涉政、不涉商的,无需去看旁人的眼色行事。
“这就是你的眼光?喜欢年纪大的。”
“年少不知叔叔好,错把弟弟当做宝,那时候年纪小眼神不太好,所以我现在迷途知返了。”仲晴护短藏在了她谐趣的话语中,“叔叔好啊!叔叔有低保!”
周赐礼:“…………”
她就这么巴不得他去死吗?
霍衡越听人说她变聪明了,这哪里聪明了,明明还跟以前一样蠢得无可救药。
“以前蠢,现在还蠢。”
“以前穷,现在还穷。”
豪门也是分等级的,仲家是A市庞然大物的存在,谁能富得过她。
况且霍衡越是个孤儿,因为天赋异凛,所以被私立学校破格录取用来充门面。
霍衡越那时候刚转学过去,先被姬书缘示好,后被仲晴骚扰,生活过得热闹不得了,从来没有渴望拥有过“无聊”。
他在快班,仲晴在慢班,她一到下课就会来找他玩。他最讨厌学习笨的蠢货,不巧,仲晴就是他最讨厌的那一类人。给她一比一复刻压题都能考不及格,这个世界上还能有比她更蠢的人吗?
她从来不写作业,每次都会来抢他的作业来抄答案,到哪都赖着他。霍衡越天天陪她待图书馆补作业,她奋笔疾书创造奇迹,他坐在一边安静看书,两人互不打扰。她闹他都是在明面上的,私底下的她话其实很少,人也很阴郁。
直到她出国后,霍衡越才知道仲晴那么做是在帮他。
那些喜欢仗势欺人的富家子弟忌惮着她背后的仲家不敢对他怎么样,她一走,他们的本性就暴露了。其实就算她不帮他,他也有他的生存之道。这是身为孤儿必须要学会的为人处事之道。
霍衡越看了一眼周赐礼,“就怕有钱没命花。”
这话的指向型太强,谁都知道他在说谁,空气弥漫上了浓浓的尴尬。
姬书缘害怕给家里惹麻烦,她还想继续活在这个圈子里,咬牙切齿地说:“你给我闭嘴。”
半打半推着霍衡越离开了周赐礼的视野,经过仲晴身侧时,霍衡越跟她说了声谢谢。
他不喜欠人人情,这声谢谢迟到了八年也该还了,再拖下去他可能都要忘记她的存在了,如果不是这次姬书缘主动找上他来的话。
这才是他回国的真正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