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能说会道，刚才是怎么了，降智了？”

楚凌霄正用眼刀目送王迅的背影，听得秦凰如此调笑，不由得气呼呼的。“她扯上你，让我投鼠忌器。”见秦凰盯着窗外，问：“要去调查她舅表哥吗？说不准她就在说谎，那男人就不是她舅表哥。”

秦凰也倒有这个意思，“如果真像她所说，是临时将计就计，那为什么离开会所时还那么谨慎？”她想起那晚王迅左顾右盼的神情。

“肯定有猫腻。”

两人正在谈论，秦凰的手机收到一条短信，是王迅的：如果凰姐还是不信的话，可以去找我大舅核实。后面果真附上了大舅家的地址和联系方式。

秦凰将短信给凌霄看。“做贼心虚，她这是摆空城计，那我们偏要去查。”凌霄说，“其实也很简单，看看两人的名字是不是对得上不就行了。”

“她既然敢这么做，名字肯定能对的上，你总不是去查那个男人的身份证。再说了，她既然想和秦枫结婚，就是长久生活的打算，总不能拿亲表哥欺骗他。”

“听你这话，是同意他们的事了？”

秦凰眼睛一掀，冷道：“不会同意的。”心说，至少今年不会。

凌霄无奈地托起下巴，没精打采道：“其实，你同不同意都没用，这是人家的事。就算兄弟姐妹间再亲密，那又能怎么样，谁也做不了谁的主。”声音越来越低沉，最后都趴到桌子上了。

“看起来比我还愁，你又有心事了？”

凌霄果然闷闷地点点头，“我也不知道怎么办了，该不该问，该不该插手？真是毫无头绪。”

秦凰见她愁眉不展，如霜打的茄子一样，猜道：“是不是西子和小舅的事情？”

“你怎么知道？”凌霄从胳膊中伸出头问。

“除了西子，谁还是你姐妹？他俩不一直在心知肚明的双向暗恋吗，能有什么事？”

“这，我也不知道怎么说，我想你还是不知道的好吧。”

见凌霄如此支支吾吾，秦凰更加要知道了。“数三个数啊，一，二——”

凌霄无奈，只能老实交待。“自从上次西子知道沈叔动手打秦枫后，就觉得沈叔有些暴力，两人就争辩了几句，前几天西子晚上回来晚了，沈叔不知道怎么的就发了火，西子当时没说什么，结果连着两天都没有搭理沈叔。结果，前天晚上，沈叔半夜带着一身酒气回来，满身的香水味，脸颊上还有吻痕。我当时要把沈叔轰走，西子还不让，我要打，她也不让，只是坐在一边哭。”

秦凰有些惊讶。“小舅从来不参加荤局的。那现在呢？”

“现在，两人就还是冷战状态，同在一个屋檐下，谁也不理谁。可是，难受死我啦！”

秦凰蹙眉想了想，说：“小舅不是那种人。”忽然想到了什么，猜测道，“应该是和西子赌气吧。”又怪凌霄，“谁让你成天不回学校，活该夹在中间。”

“现在是假期，大人你要不要去我们那里玩玩？办公也可以呀，家里很安静的。他们一人在客厅追剧，一人在房间听歌，绝对不会打扰你。”

秦凰喝完手中的咖啡，起身道：“这么好的环境，你一人好好享受吧。”

可是秦凰到底也没逃过。国庆最后一天，沈家梁特地约秦凰过来，说是弄了几斤阳澄湖大闸蟹，让她来享口福。当时秦凰已经连吃了好几天的外卖，实在经不住诱惑，况且她已经连续工作了五天，也该放松一下了。

一见秦凰，楚凌霄如见到了救星一般，一把拉住她，“大人！快进来坐。”“别拉拉扯扯的。”秦凰甩掉她的手。进来后果觉氛围有些诡异，小舅在客厅刷洗螃蟹，西子在厨房刷洗螃蟹，两人各自向她招呼着，却互相不搭对方的话。

秦凰于厨艺甚不精通，去了也只是坐在沙发上嗑嗑瓜子，或看趴在桌上的楚凌霄画螃蟹，或去厨房和西子说说话。

等螃蟹蒸上锅后，四人各自坐在沙发一角，等待。

凌霄坐了一会儿，还是觉得去画螃蟹比较好，仍趴到桌子上画画，西子便去旁边观看。

沈家梁也趁机劝秦凰不要插手秦枫的事。“我们也都见过那个女孩了，长得没话说，为人也热情大方，你妈挺喜欢她的。我们也都问清了，她就是陪酒的，和驻唱的差不多。”

秦凰撇了撇嘴，起身也去看楚凌霄作画，画纸上都已经四五只螃蟹了。

“下个月初九是个好日子，正好也是周六，我们打算就给他们订婚，咱们也都要去。”

“爱谁去谁去，我不去。”秦凰冷道。他们都看过了，连日子都定好了，那她这个姐的意见算什么。

见秦凰态度强硬，沈家梁不由得也没好气：“你这就是在无理取闹了。”

秦凰哼道：“我就这态度，秦家就是不能和不三不四的人扯上，你沈家要是愿意扯，你自己去扯。”

一句话说的沈家梁瞪起了眼：“你怎么说话的，什么叫我去扯？”

“当然是你去扯，你们一群男人在夜总会待到半夜，带着一身香水和吻痕回来，总不能告诉我只是单纯的谈生意，这话说出来狗都不信。”秦凰心里有气，也开始口不择言。

糗事被人翻出，沈家梁又羞又愤，又诧异秦凰是怎么知道的，不过转眼看到楚凌霄时，他就明白了，一腔怒火无处发泄，顺势瞪着楚凌霄，狠狠地说：“我的事，以后你少多嘴。”

楚凌霄何时见过他这副面孔，平时的亲切和善了无踪影，取而代之的是绝对的冷漠凶狠，她吓了一跳，想想又不能说什么，只好低下了眼睛，手中的笔也拿不稳了。

这一幕落在秦凰眼里，她冷哼一声，挡到楚凌霄面前，斜眼看向沈家梁，“你对她发什么火？有本事做出来，就别怕别人说。”

“我做出什么了。我是抱了别人，也被被人亲了，你舅舅我一个单身男人，做这样的事怕你说什么？我们做生意的，无酒局，不生意。”

可其实就是同学聚会时，他把外套借给女同学穿了才弄得一身香水味，脸上吻痕更是同学用口红画出来的恶作剧。

这话就不仅是说给秦凰的了，西子在一边静静听着，眼圈慢慢儿红了。

“你以前是怎么教我的？酒桌文化不可取。还说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没有人就没有规矩，如果讨厌这种陋习，就要做自己，不能去做巩固陋习的人。我因为不愿陪酒错过那多少生意，但我从来不后悔，因为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但你就是这样以身作则的吗？还叫陪酒小姐，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秦凰冷笑一声，“你们有这见不得人的风气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你要不要去美国和老的取取经啊？”外公沈望平后来就是和年轻貌美的小三好上了。

这要是秦枫这样没大没小，沈家梁的巴掌早就招呼上去了。但对于秦凰，他一向是爱着护着，从未动过粗，即便是这丫头狂妄上了天，他也顶多在语言上吓唬吓唬。这次也不例外，本来都扬起手了，到底还是放了下去，一拍桌子，“你！我是你舅，他是你外公，你怎么说话的，谁教你这么目中无人的！”

对于沈家梁的气势，秦凰毫不在意，抬眼直迎他的怒火，然后哼了一声，转身就走。

“回来！”

沈家梁一脚踢倒沙发旁的凳子，凳子上还放着刚才清洗螃蟹的水，他用完后没有倒，本怀着一丝指望等西子给他倒掉，可是西子从旁边过了几次都装作没看见。此时这盆水随着凳子一起倒到地板上，碰当一声，倒了个干净。

凌霄和西子同时站了起来。

这一地鸡毛的场景似曾相识，凌霄这次做了个正确的选择，匆匆追随秦凰而去。临去时本是礼貌地告个别：“西子，沈叔······，我先走了。”

沈家梁却恼了，愤道：“沈叔沈叔成天沈叔！我哪有那么老！”

老男人！楚凌霄心中哼道，一撇嘴，跑得更快了。

西子连忙追了出去，在楼下才拉住秦凰。“凰姐，你别生气，他这几天不在状态。”

凌霄在一旁哼哼着，“你看他那个样子，你还为他说话，走，咱们去凰姐家玩。”说着拉着西子。

可西子到底是不忍心扔下沈家梁，甚是为难地说：“螃蟹还在锅里呢，你们都还没有吃上——”

“什么稀罕东西，又不是没吃过。”凌霄冲楼上跺跺脚，刚才受沈家梁的气，此刻都转移到西子身上，“就知道你舍不得他，你回去吧。别叫我们。”拉着秦凰飞一般地走了。

西子拉不住，只好在后面喊：“一会儿螃蟹熟了，我给你们送过去。”

“不要。”

西子悻悻地回到家里，地上仍是一地的水渍，板凳歪着，水盆翻着。

沈家梁在沙发上闷坐，见她回来，满脸惊喜，本来发愁要是西子也跟着赌气走了，那他该怎么把人哄回来，如今见到了西子，仍是一副文静的样子，没有一点怨怪，本来存着要赌气的心也没了，将真实想法脱口而出。

“对不起。”

西子倚在客厅一侧，看着倒在地板上的板凳腿，听完这声道歉，轻声抱怨道：“你干吗要冲凌霄发火？”

一个星期了，这是西子对他说的第一句话。沈家梁颓丧的脸上瞬间有了一抹亮色，他抬头看向西子，见她也不看他，心中又多了一点点的埋怨，“我倒是想冲你发火，又怕你几年不理我。”

又是一阵长久的沉默，沈家梁急得只盯着她，又不敢问她。

终于，西子开口了。“我，我小时候特别害怕爷爷。你发脾气的样子特别像我爷爷。”

沈家梁愣住了，原来她不是在怨恨他，不是在故意冷落他，只是害怕他，又不知道该怎么和他说。原本他就比她大了将近一代，现在倒好，像她爷爷了，这还了得！

“那我不发脾气的时候呢？”他小心翼翼地问道。

西子想了想，头埋得更低了，声音更是低到几不可闻。“还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