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枫正在房里趴在床上刷手机，看见沈家梁进来，不由得坐起来，满是戒备地看着他。

“看什么？我还能吃了你。”沈家梁说着就坐了过去。秦枫往一边挪了挪，见他神情缓和，才说道：“您总不是没打尽兴吧？”

沈家梁冲他皱皱眉，“我是那种人吗。明人不说暗话，我是来给你道歉的，”声音低了下去，“我不该动手，那个——要不，你打回来？”

“别别！”秦枫受宠若惊地连连摇手，“您这是要折我寿啊。”

沈家梁哼了一声，“反正我的意思到了，以后不能拿这个事来指责我了。”

“我指责您干什么？这想的也太多了。”说着心中仍在吃惊，还真别说，这老家伙居然还在成长，现在都会认错了。他打量着沈家梁的神情，想着趁热打铁，便将那个酒吧女孩的事给他说了，并表明自己的心意。

沈家梁听完对那女孩没甚好感，又不好直接说，便问：“到什么地步了？”

秦枫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就，该做的都做了。”

“死小子！”沈家梁扬手作势要打他。秦枫忙抱起头，急道，“小舅！您还是来向我赔礼的呢。”沈家梁哼了一声，放下手说：“要是我不同意呢？”

“难不成你还要我在你们俩人之间选一个？”秦枫摊手道，“真要是到了那一步，我也不能选她不选您。可是，小舅，您外甥一辈子的幸福可就没了。”

沈家梁白他一眼：“你就威胁我吧。”想了一阵子，叹口气道，“我何必管你们呢！你们爱怎么样就怎么样，这话可是你说的，我也想明白了，你又不是我儿子，以后你的事我也不操心。”

“话不可是这样说，”秦枫接道，“我虽然不是你儿子，但总是你最疼的外甥吧，我的事你再不操心，那还有什么事可操心的呢？”说着用肩膀撞一撞沈家梁，讨好地一笑，见沈家梁一脸嫌弃地躲开，又凑上去把“小舅”叫了好几声，“我是真的喜欢她，她工作环境虽然不好，但她特别纯洁善良，你见了就知道了。我知道，你们一听到她在那种地方工作，肯定会有先入为主的偏见，但是我希望你们能给她一个认识她的机会。”

沈家梁见他如此，心思也软了，说起偏见，他想到他和西子，两人年龄相差十几岁，在外人看来又何尝不是不相配。“你不用和我讲这些，光我接受也没用啊。你爸妈能接受吗？”

门突然开了，沈云芝端着果盘走了进来。两人吓了一跳，秦枫接下果盘说：“妈，你怎么也不敲门啊？”

“敲什么门？我一直在门口听着呢。”

“你这——”秦枫更加无语了，都不讲武德的。

“我就知道你们要商量这个事，当然要好好听听。”沈云芝十分自觉地坐在俩人中间，“按照常理来说，虽然我还没有见过那个女孩，叫什么来着？”

“王迅，迅速的迅。”秦枫回道。

“对，王迅，名字也很一般啊。不过，人是你选的，我当然是尊重你的想法，你能为了她和别人打成那样，也说明你是真的动心了，我反对又用什么用呢。而且，只要你能结婚，不像有些人一样拖拉到四十还没个着落，我就感谢天地啦！”沈云芝合掌做保佑状。

“姐，你直接点我名得了。”沈家梁无奈地转过头去。沈云芝拍他一掌，“一个你，一个老大，光你俩就已经把我给愁死了。”

“我挺好的。”沈家梁说。

“好个屁！”沈云芝将腿一翘，“什么时候把西子娶了，什么时候才算好。”

沈家梁摸摸头发，他也倒是想啊。

沈云芝又不禁叹气：“那王八蛋刘哲的孩子都好几个月大了，我的老大还形单影只地生活，哎，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遇到一个好的，想到这儿我都睡不着。”

“睡不着也不能每天一起床就去相亲角蹲守啊，我和爸每天早上还指望着你做早饭呢。”秦枫道。花园湖边有一个自助相亲的角落，其实是一个小棚子，里面贴满了大龄单身男女的信息，大都是父母为子女贴的，很多父母每天都要去棚子里，伸着头看，找寻适合自家孩子的对象，他妈妈就是其中一员。

“早饭重要，还是你姐的终身大事重要？”

“当然是我姐的终身重要，可是那个相亲角根本不靠谱啊。”

沈家梁也表示没有必要，“里面的信息我也看过，没有配得上阿凰的，别在那上面浪费时间了。”

“那万一有了呢，那可是经常更新的，要是去晚了，好对象都被别人抢走了。你们知不知道竞争的残酷啊？你们老说这不靠谱，那不靠谱，那你们说什么靠谱？自由恋爱靠谱？上次和那王八蛋就是自由恋爱，结果呢，大好的青春全被他骗了。”提起刘哲，沈云芝还是气得牙痒痒。

话题引到了刘哲这里，秦枫和沈家梁自然跟着将他骂了一通，而在对待秦枫的问题上，三人也算是达成了一致。秦枫还特地嘱咐道：“我打架的事就不用和我爸说了，他知道了又得和我生气。王迅的事，妈挑个合适的时候和他说说，我想你俩都没意见的话，他也会同意的。”

秦爸愿不愿意暂时不可而知，但是秦凰是坚决地不同意的。

自从知道秦枫和一个陪酒女好上来，她就一直放不下这事，又不好直接去问秦枫，便好言把沈云芝叫到家里，三言两语后，沈云芝便将她所知道的一一说了出来。

王迅，97年人，中等瘦个，圆脸，大眼睛，秦枫是一个俱乐部认识她的，两人约了几次会，几天前去酒吧喝酒，被一群无赖搭讪，秦枫便与对方打了起来。

秦凰听后气得冷笑：“你儿子，可真争气。”

沈云芝自然要帮秦枫圆场，并一再表示不能根据职业就贬低人家。秦凰当时没有多说什么，但过了两天仍旧是按捺不住——她一定要多了解一下那个王迅。

接下来的几个星期她有空就打听城里的大小俱乐部、会所和KTV，后来终于在一个在会所工作的朋友处得到一点消息——可以在过了十二点后，去狮子会所看看，那里的陪酒女是一流的。

于是，这天午夜，城中的狮子会所就多了一位生客。

秦凰要的卡座在一个灯光暗淡的角落，相对清净，视野也尤其好，舞池，吧台和歌台等耀眼的地方都看得一清二楚，她双眼来回扫射着大厅，希望能有所收获。隔壁卡座坐的是两个男人，要了一桌子的酒，不一会儿，两个身材热辣的女孩走了过来，双方笑着说了什么，那两个女孩便坐到男人身边，同他们一起喝酒。

大厅里也有别的女孩儿，也见到有的女孩陪着客人去了包间，这个会所大厅是酒吧，里面好像是KTV包间，五颜六色的灯光不停闪烁着，烟雾缭绕人声嘈杂，与外界截然不同。秦凰不怎么来这种地方，即便是工作上有应酬也只去过普通的KTV和一些清吧，所以坐了一会儿便觉得浑身难受。

又见几个年轻男女说说笑笑的从门口处走来，摘下口罩后径直入了舞池，其中一女孩十分亮眼。她头发盘得一丝不苟，穿一身缀满亮片的连体短裙，那裙子衬得身材曲线甚为美妙，虽然打扮成熟，但走路却颇为活泼跳脱，踩一双银色的细高跟，甚是摇曳地穿过舞池，身体一斜坐在吧台前。欢快地和酒保说了什么，然后指着酒架笑了起来。

秦凰越看越觉得这身形甚是熟悉，像极了一个人。过了一会儿，那人端着酒杯转过脸来，悠闲地倚着吧台环顾四周。

秦凰这才看清了正脸，目光却倏地一沉，可不是熟悉吗？

大晚上不睡觉，来这种地方鬼混。

楚凌霄品着一杯红粉佳人，眼睛游走在来来往往的人群中，若是平时她一定先灌一口纯威士忌，然后就直奔舞池蹦迪，但这几天她要收敛一些。沈叔在与西子谈论起秦枫的女友时，她在旁边看到了那个女孩的照片，竟觉得有两分眼熟，听得那女孩在酒吧工作，她就不觉得奇怪了，毕竟整个市的酒吧里都有她寄存的酒水，她记忆又好，即便是在酒吧见过一面的客人她都能记住，更何况是在酒吧工作的人。

几个朋友在舞池里冲她挥手，示意她过去，一首新的音乐开始了，强烈的鼓点让她忍不住点头摇晃，无意间她好像发现了那个女孩的脸，正在光怪陆离的舞池中，她放下酒杯，晃动着手臂跳入舞池，一面扭动着身体一面向目标靠近，隔着三四个人，她看清了那个女孩，虽是浓妆艳抹，可是那个圆脸和一双大眼睛是错不了的，穿着黑色露背吊带裙，灯光虽是五颜六色，但看她露出来的肌肤还是白皙发亮，这外貌是没得说了，见她舞动着腰肢向远处挥手，便顺着那个挥手的方向望去，见一个白衬衫男人冲这边微笑回应。

王迅离开舞池，到吧台处拿了一瓶酒，走到那个男人身旁坐下，说笑着给他倒酒，那男人表面上客客气气，而桌下的脚却勾住了她的长腿。

纸醉金迷的娱乐场，酒精和荷尔蒙的混杂之地，秦枫也是真够放心的，凌霄正想着，背上忽然挨了一下，贼痛，谁这么不长眼睛，非要往人家身上撞！她回头就要喊，一转身眼睛不由得瞪得老大。

震耳的音乐声中，秦凰也没多说话，似笑非笑地看了楚凌霄一眼，又回卡座去了，楚凌霄一边去拆盘起的头发，一边快步跟了过去。

秦凰刚坐回到位置上，楚凌霄已经站到她面前了，无论穿成什么样子，只要披一头柔顺的长直发，看起来总是乖顺清纯。

秦凰自上而下扫她一眼，没甚好气：“不是要熬夜写文章吗？”

“写好了。”

“我倒是不知道你喜欢来这种地方。”

绝对不能承认！她在秦凰面前一直是滴酒不沾的形象，都已经伪装了两年了，绝对不能塌房。“没有。”她否认着，可转瞬想到说不定秦凰早已经看到她喝酒的样子了，边补充道，“这是我第二次过来，和朋友一起。”她指了指舞池里摇头晃脑的几个人。

“我管你第几次来。”秦凰冷语道，“不早了，我要回去了，把你捎回去？”

虽然是问句，可却没有丝毫询问的意思，很明显楚凌霄也没有第二种选择，她虽然处境尴尬，但想到大人如此关心她，心中只觉得甜蜜，答应着坐下来说。“大人，你看吧台左面第二个桌子，是王迅。”

秦凰抬眼寻去，果然是那个照片中的女孩，见她起身的时候身形摇晃一下，身边的男人迅速扶住她，两人相视一笑。

“走，她们要走了。”

两个人迅速跟着王迅出门，出门右拐来到大马路上，俩人上了一辆黑色奔驰，王迅上车之前还谨慎地回头观望一下，秦凰眼疾手快地转过了身。

“大人，车开走了。”

秦凰这才转头看着街道，满眼失望。

“或许只是顺路送她回家。”楚凌霄低声说，秦凰无声地横她一眼，问道，“记住车牌号了吗？”

凌霄心中一顿，自己刚才确实迅速记住了车牌，大人竟然能猜到，不过见她面色不好，也不敢再多说什么了，飞快回去拿衣服，和朋友道别后，就被秦凰送到西子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