装潢富丽典雅的大厅里萦绕着浓郁的松香,明媚的阳光几经反射最后打在散落几粒黑子、白子的棋盘上泛出温润光圈,十分吸睛。
再往里仔细瞧瞧,偏生还是没看见一个人影。
“奇怪…难道是我幻听不成?”
纪绵绵抿了抿嘴,用只能自己听见的音量发出疑问,手上捂紧了腰间装着符篆的布袋子。
她后退一步,转身打算离开。
“大人?”
陌生男音再次在背后响起,语气似乎有些疑惑不解。
纪绵绵条件发射性地扭头看去,这会终于瞧见了那人的踪影。
一道在阳光下愈发显得透明的修长身影由远及近,影影绰绰的,丝毫看不清他从哪而来。
那鬼魂模样的男子止步于纪绵绵身前,双手抱负胸前行礼。
“纪大人。”
“你是?”纪绵绵试探着开口,眼神还止不住地透过他的身影往屋内瞟。
缥缈的淡绿色,似乎成了一片自带幽静氛围滤镜。
“在下翊鸣,今日余老外出有事,我替他在这看店。”
纪绵绵点点头:“这样,我只是路过,也没什么事。”
“对了,你是一个人在下棋吗?”
想起刚刚瞄见的棋盘,虽然她不懂什么,但棋面应该是才刚刚开始不久,可这似乎再无第三人。
翊鸣只是笑笑说道:“打发时间罢了,大人今日若无事我也不耽搁您的正事了。在下过些日子将会前去拜访,届时还望您赏面。”
男人脸上的笑温文尔雅,但话中尽是不留接话的余地。
瞧这样子,纪绵绵感觉他似乎对自己有些意见,又实在想不起来自己何时见过这样一个“鬼魂”。
不过那余伯先前说好有人来找自己,但这么些天也没人来,也不知道是不是面前这位。
纪绵绵随意地点点头,语气不咸不淡。
“行了,既然余伯有人帮他看店,我就去忙正事了。”
说完不等对方反应,她便转身离去。
在她身后,翊鸣脚踩在门槛上,眼神一瞬不瞬地看着她远去,直到看不见才转身进屋,接着又隐去身影不见一人。
晌午日头正好,连街上的小摊小贩吆喝都卖力一些,依旧不减揽客热情。
纪绵绵一副两手空空的模样,大摇大摆地走进了绮渊阁。
“纪大人,您来了,今天是来找三小姐的吗?”
一个十分面熟的红衣小厮迎了上来,纪绵绵好一会才从记忆深处将此人翻出来。
听到对方的招呼,从善如流地说道:“是啊,今儿个突然想找三小姐一叙,还请替我转达一声。”
“好嘞,您先坐。”
小十在前头领着纪绵绵上二楼雅座等待,接着招来一个同样红衣制度的小厮给她端茶倒水,自己传话去了。
这茶喝着倒是香甜,茶点入口即化不粘腻,素白的手忍不住又一次地伸向盘子。
那新来的小厮不知什么时候又端来一盘模样新颖的茶酥放在茶几上。
纪绵绵不好意思地轻咳两声。
那小厮十分有眼力见:“大人是绮渊阁的客人,不用拘谨,能得到您的满意是我应该做的。”
接着小厮又变出一盒玫瑰蜜饯,稍稍操作一番后用滚烫的热水冲出甜蜜的香气,最后兑上微凉的茶水放在纪绵绵的手边。
透过嫩绿色茶汤能看到杯底似乎有一点浅薄的黄色分层,被开水烫过的杯壁温度还有些温热,单手拾起茶杯放在鼻尖轻嗅,一双美目中漾出笑意。
纪绵绵啜饮一口这特色茶汤后,长舒一口气,神色放轻松。
“是挺不错的。”
接下来一直到小十传话回来她都只是慢悠悠的品着茶。
“纪大人,今日三小姐怕是腾不出空来接见您。”
瞅见纪绵绵疑问的眼神,小十接着说道:“再过一个月衍墟就有集市盛典,刚好今天有一批客人提前到达,三小姐现在正忙着处理相关事宜,您来得实在是不巧。”
说实话确实是她疏忽了,都到了绮渊阁才想起来预约时间,这会不凑巧也属实是正常。
纪绵绵点点头,刚舒的一口气又叹了出去。
“三小姐说后天与大后天有空,如果纪大人您方便的话,不如约在那个时候?”
小十试探着问道,也不知道纪绵绵这事是否好与外人说,他便没提议是否留话。
桌子上的茶点已经被吃干净了一盘,连茶水都快见了底,可以见得这是等了多久。
虽然也有一部分纪绵绵和系统唠嗑打发时间的因素。
纪绵绵站起身来,不说话,稍作思忖后悄声问道。
“你们这,有贩卖消息的渠道吗?”
小十一脸惊慌地用手指比了个噤声的动作,连连摇头。
“大人,这话可不能在绮渊阁随意说……”
眼见着小厮紧张的表现,纪绵绵确信自己问对了。
她抬了抬下巴,挑眉看向小十。
小十躬身靠近她,低声说道:“您随我来。”
二楼空间足够大,边沿处还有着一眼数不清的隔间,纪绵绵跟着小十左转右拐地绕到了一处走廊尽头。
正当她准备进门时,对面的门开了。
“父亲,那这件事我就安排下面的人做去了。”
“嗯,你做事我还是放心的。”
纪绵绵还没看清人脸,小十率先一步停下。
“老爷,二少爷。”
一老一少两张颇为肖似的脸看了过来,年长者气势十足,而青年气质阴柔。
“小十,这位是?”
似乎是江家二少爷的青年眼神看向纪绵绵,似乎有些惊讶。
“这位是三小姐的客人,姓纪,”小十恭敬地回答,“三小姐现在正忙,我便代为招待一二。”
“纪姑娘是月月的客人?”
这位江家二少爷似乎想起来什么。
“鄙人姓江名相骞,这位是家父,很高兴绮渊阁能接待纪姑娘这位贵客,不如由我替朝月与您交接。”
江相骞温声开口,笑着提议道。
“纪姑娘有事随时找绮渊阁,我这年纪大的就不掺和你们的局了。”
江老爷爽朗地笑了几声,拍拍江相骞的后背,接着就转身离开。
“纪姑娘,请。”
江相骞微微弯腰行礼,带着纪绵绵进了更大更隐蔽的一处隔间。
“不知纪姑娘今日来所为何事?”
小十同他附耳说了几句话,江相骞点点头,拾起一副花鸟卷展开在桌上。
这幅花鸟卷足足有六十寸的大小,画上鸟虫树灌疏密有秩,笔触细腻又生动活泼,当得上是名品。
“本来打算同朝月叙叙旧,但我这有些粗心,这绮渊阁事务繁重却忘了提前约好。这不,差点扑了个空。”
“那说来是有些巧,若不是我与父亲因为一件小事纠结于处理手段耽搁了一下,怕是也见不到纪姑娘。”
两人相视一笑,默契地把眼神都放到画卷上。
小十打理好果盘后便出门去了,江相骞稍稍瞥了一眼。
“听小十说,纪姑娘似乎想知道点什么,我一定知无不言。”
纪绵绵撑着下巴说:“那再好不过了。”
“纪姑娘才来衍墟不足一月时间吧,”江相骞眼神专注地看着画卷上的草叶,“适应得怎样了。”
“拖朝月的福,也算是顺风顺水。”
“是吗?衍墟来客鱼龙混杂,还是小心为上。听说纪姑娘的铺子最近这些天来客往往,似乎生意不错。”
纪绵绵轻笑出声:“哪里哪里,不过是挣点手艺费罢了。”
江相骞摆出一脸惋惜的表情,配合他那阴柔得有些妖异的面庞,还真有点白莲花的味。
“纪姑娘的手艺怎么能说得那般粗浅,我见过亦风的模样,说是一句妙手回春也不为过。”
气氛逐渐走向有些奇怪的方向,纪绵绵连忙开口转移话题。
“我今日来是想问问盛典一事,还有,”纪绵绵眼神不明地看向江相骞,“届时会有哪些客人到此,我好提前备点货。”
江相骞似有所感,微微低着的头抬起,浅笑着看向纪绵绵。
“我还以为是何事。”
他随手写下一张纸条,将门外的小十喊了进来,低声嘱咐几句,小十领命后便退下。
“我让小十去将绮渊阁联系的那些客人名单誉抄一份送到纪姑娘手上。”
“话说回来,正巧下个月家兄会到衍墟一行,或许纪姑娘能一起认识我们江家三位小辈。”
纪绵绵无所谓地点点头,接着问了点无伤大雅的小问题。
待到纪绵绵提出告别之后,江相骞一路将人送下了楼快到大厅。
小十跑着小碎步迎了上来,将巴掌大、厚度足有一指宽的折纸递给纪绵绵。
纪绵绵接过来打开稍微看了一眼,发现居然详细标注了是妖是人,以及背后的宗族关系。
她冲着江相骞露出真心的笑说道:“谢了。”
江相骞笑眼颔首:“纪姑娘有事随时都可以来找我。”
正当这友好告别之迹,大厅内传来嘈杂的声音。
“客人您请稍等。”
“等什么等,我说得还不够清楚?这事你们绮渊阁是处理还是不处理!”
纪绵绵与江相骞同步循声望去,只见一个头顶牛角的壮汉身后还带着个干瘦的小孩,气势汹汹地扯着嗓子喊。
就这么一下空档他似乎瞥见了楼梯上的纪绵绵,接着目光锁定,语气恶狠狠。
“好啊,人果然在你们这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