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余伯神秘莫测的表情，纪绵绵突然想起到衍墟的第一天，玉泷在余伯铺子里说的那句没头没尾的话。
那日隔壁铺子似乎除了余伯并无其他打下手的人，余伯从哪得知的阿桃昨日有去找他。
难不成这个余伯其实和某些不可细说的存在有些联系？
如果自己猜测属实，那江朝月是好心搭桥，但自己不能对余伯全盘交付信任。
余伯从果盘中拿了个山竹掰开，漏出洁白饱满的果肉，他手上动作不停、嘴上不紧不慢：“昨晚我从街上回来，有个小姑娘和我打招呼还一时没反应过来。”
“老头子我觉得记性也没这么差吧，便不好意思问了一句，那女娃原来是玄伊家的蒲榴。”
纪绵绵扬起眉毛，她还以为玄伊会压着那些孩子们多适应、学习几天，没想到就这么放心她们出去溜达。
还有这蒲榴，不愧是个社牛潜在分子。
“嗐呀，本来还以为是这个蒲榴点化了，结果没想到后面碰见了玄伊，她说是找了纪姑娘你帮了点忙。”
余伯说完这话利索地把山竹肉吸进嘴里咽下，咋吧两下嘴。
“诶，纪姑娘你这山竹挺不错的，搁哪家买的？”
纪绵绵拿起茶杯浅浅抿了一口红枣茶汤润了润喉，说道：“我家那俩狸花猫妖这些天出去买了些瓜果饭汤，他俩可会给自己开小灶。”
果盘里点缀着各色瓜果，除了不方便久放分食的，几乎什么都有，都堆出了个尖角来。
馥郁的果香萦绕，还有清洗过未擦尽的晶莹水珠挂在上面，折射出艳丽可口的色彩。
余伯听后点点头，继续说道：“昨晚见过玄伊同那蒲榴过后，我这老头子越发想让那些见识浅薄的老家伙们看看什么叫做人外有人。”
“您谬赞了。”
纪绵绵是真的有些不好意思，做出喝茶的假动作把自己的脸挡住。
不过想来真的是点灵造物系统的原因了，只是昨天没摸明白附身与新生怎么回事，也许可以待会问问这余伯。
见余伯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又没开口，于是她率先提出自己早就想要得到答案的疑问。
“余伯，江小姐应当同你说过，我先前从南郡过来，还是头一次知道衍墟这种地方，有些事我实在还是不清楚。”
“纪姑娘但说无妨。”
余伯放下手臂坐正，提起茶壶给自己倒了杯热水摆在桌上。
“我其实早些时候给一黄鼠狼精做过替身，后面也有同他人做过交易，这结果自然大部分情况下都不错。”
余伯慢慢摇着茶盏，他精神矍铄的双眸中闪过一丝复杂情绪。
“再就是昨日，玄伊来找我帮忙，其实也没帮上什么事，但她有句话让我挺记挂在心，昨天时机不恰当便没问出口。”
“哦，”余伯似乎来了点性质，“是什么？”
纪绵绵稍作斟酌后才开口。
“她说，以后会有更多精怪光顾我的店面。”
“作为一个要赚钱养家的手艺人，我自然是希望客流充足，”纪绵绵拿出一个小木偶放在桌上，“只是玄伊的意思似乎是在为我担忧。”
这只小木偶结构简单，拢共由头、躯干、四肢五个部分组成，简单由铁环连接。现在耷拉着头，双腿平放坐在桌上，没有刻画的面部显得有点愣愣的。
“这也是我想同纪姑娘说的其中一件事。”
纪绵绵诧异地抬头看他。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纪姑娘应该还不知道为什么衍墟这里会有这么多精怪和人打交道吧。”余伯语气随意。
“不错，我只是觉得衍墟适合赚钱便来到这里。”
纪绵绵做出洗耳恭听的样子，静候他的下文。
“长话短说，近百年来精怪的新生代综合实力大幅下降，换句话来说就是对人类修士的威胁性不如从前，所以会有一部分能力低微但又想过得舒坦点的来到衍墟。”
“衍墟背后的不是一个人，只有多方制衡才能存在这样一个成分混沌之地。”
“纪姑娘。”
听到对方语气严肃的话，纪绵绵表情认真。
“您说。”
“在衍墟，别太心善了。”余伯将茶杯中晃上来的水沫轻轻吹走，像长辈一样郑重叮嘱道。
“你的手艺，对于很多精怪来说就像是重获新生的开关，哪怕对方表现得再弱，也不乏因为对长寿和突破的狂热而做出一些玉石俱焚之举。”
“玄伊说得没错，名头打了出去不一定是好事。玄伊还是个守规矩的，旁的就不能保证了。”
话中尽是语重心长，也不无担忧。
纪绵绵叹了口气，想到之前的黄鼠狼精和獙獙。现在名头打了出去，自己今后确实是该低调行事了。
“统啊，你真的没办法给你的亲亲宿主提供一点人身意外伤害保险措施吗？”
她内心满是忧伤，没有修炼的法子，自己难道要去拜师不成？
可哪家宗门会任由弟子搞些杂七杂八的，还把和精怪交易当主业。
【亲啊，124只是个热爱和平、打不过就跑的点灵造物小系统啊。】
系统在她的脑海里放出一张流泪猫猫头的表情包。
“……”
纪绵绵无语凝噎，表情都垮了。
“不是，难道你的上级甚至都没给你提供保命道具吗？而且这是修仙世界，难道没有获得特殊道具的途径吗？”
她不死心地继续问。
【这个……】
“嗯？”
见系统迟疑，纪绵绵瞬间来了精神，难道是自己之前提问不到位，现在换个方式就能问出来了。
【124这里倒是有很多关于造物的图纸，但是现在都没办法使用，只能等宿主自己做满一定任务点才能申请查看。】
纪绵绵猛一拍桌，余伯一惊，关切地询问她怎么了。
面对白头老翁不解的眼神，她尴尬地摆摆手。
“不早说，”纪绵绵高兴地数落它，“一看你就不是个潜在的万恶资本家，是个好系统。”
【啊？】
124着实有些懵，都摸不清这句话到底是褒是贬。
“你那具体有些什么图纸，说来听听。”
【像枪械、自动化机器、机甲之类的都有，但是有些过于超出界限的会被永久封存，无法拿出来给宿主看。】
124的语调平平，但纪绵绵丝毫不平静。
“也就是说，”她快要按捺不住自己飞扬的心，“你那里有武器，是这意思吧？”
一颗黄豆流汗的表情出现在纪绵绵脑海中，代替了系统的回答。
一双漂亮眼眸中突然绽发出异彩，令人无法忽视。
“纪姑娘？”
余伯试探着开口。
“啊，”纪绵绵反应过来自己的表现会有些奇怪，连忙坐正身姿，“没事，刚刚想到了一件令人开心的事情，有些没控制住情绪。”
余伯点点头，从兜里掏出一叠信件放在桌上，而后推向了她。
“这是我那几个老友托我转交的拜帖。”
纪绵绵将信拿上手，细细观察。
松香混着檀木浓郁香气，熏得人有些飘飘然。遒劲有力、风格各异的草书写明了来着的身份。
不看不知道，看了才吓一跳。
又是剑修长老又是某城主的，乍一看都是权贵高层人物，看得纪绵绵一时心中有些发怵。
她当年选择宅家搞手工赚钱，有一部分原因就是苦于高度利益化的人际交往，又卷不过那些拼了命的，最后干脆退回了自己的一隅之地。
“这……”
纪绵绵眉头紧锁，面色为难地看向余伯。
余伯大笑道：“我就说那些家伙这么着太唬人了。纪姑娘，你一切随意，他们这些见识浅薄的客人才是需要你多担待担待的。”
“什么长老啊、宗主啊。”
白头老翁摆摆手，脸上满是笑容：“那些都别太上心，纪姑娘你就把他们当和我一样的老头子对待就成。要是感觉太拘着了，尽管和我说，我去帮你唠他们几句。”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纪绵绵也不好再说些什么。
“行。”
“诶，那纪姑娘有时间了和我说一声，我去转告他们按时到达。”
余伯站起身来，抖抖衣摆。纪绵绵也跟着站起来，将阿桃招呼过来吩咐他去拿些山竹和淡口水果。
“最后一件事。”
余伯收敛了笑意，正色道：“还请纪姑娘帮个忙。”
阿桃手脚麻利地领着一个篮子回来，安静恭候在两人不远处。
纪绵绵点点头，示意他继续说。
“有个家伙也替我打了这么些年的工、看了这么多年的店了，好不容易出现纪姑娘你这么个能人，他想和你做个交易——要个人身。”
“希望能看在老头子我的几分薄面上答应他。”
门外阴湿的气息被风吹了进来，闷闷的、并不凉爽。
纪绵绵若有所感地朝门口望去。
雨下大了，营造出一片水雾，门外的建筑看得隐隐约约，街上并无行人，当然也没有打算进门的客人。
她将头转了回来，轻磕眼睫，心中有所思量。
“您让他来找我吧。”
将人送出门回到隔壁后，纪绵绵让阿桃把门虚掩上，自己琢磨琢磨眼下的情况。
不管是作为妖的玄伊好心提醒自己，还是同为人类、身份未知的余伯叮嘱，这都足以说明自己的确不可掉以轻心。
可是自己为了完成任务，和精怪进行交易是必不可少的。
她想起来自己那天做捧哏，卡bug完成了数十份交易名单。
“啪——”
修长的两只手一合一拍，脚下步子一顿。
“有了。”
既然有定制的，那就还可以有零售，她完全可以多做些一次性的造物卖给那些精怪。
总会有不缺钱的需要一些助手帮他们完成一些麻烦事。自己还可以做些听话逗人乐的完美宠物，那些需要陪伴的富人家会乐意买单的。
估算好了这一点，纪绵绵忍不住哼起歌来。
这样不仅能降低自己的工作量，还能降低那些听到风声、但不知内情的精怪们的期待值，把自己当作一个比较娴熟的手艺人罢了。
毕竟替身物件虽难得，也不是只有自己这一家。
这简直是个一石二鸟的好法子。
阿桃有些不明所以地看着她乐，连后面下楼来的阿梨也摸不着头脑。
“大人，您这是想到有什么好事吗？”
纪绵绵点点头又摇摇脑袋，不发一言，留下狸花猫兄妹在大厅看着有没有客人上门，自己上楼做批量生产去了。
窗外雨声细碎，雨滴划过一道细线落在地上，不断的在水洼中激起涟漪，整条街都湿答答的。
纪绵绵来到玉泷躺着的木箱边上，看着娃娃恬静的睡颜忍不住叹了一口气，余光发觉木箱里似乎有点诡异的闪光，皱眉伸出手摸了摸，却触到一手粗粝。
“这是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