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祁砚说悔泣城一个人,啊不鬼都没有,文子实还是不敢像在大街上闲逛一样,一只鬼大摇大摆地走着。
小心翼翼跟在祁砚屁股后面,年龄瞬间重回4岁,巴不得祁砚跟家长一样,生怕孩子走丢而不得不紧紧牵着他。
可惜祁砚没当过家长,唯一的小鬼烛檀,可比文子实这个生前23岁,死后四个月的家伙靠谱多了。
文子实不依不饶地卖惨,“老大你知道的,我从小就离开了爸爸妈妈......”
祁砚扯了扯嘴角,偏过头。
没眼看。
他是知道的,这句话网上经常用在小猫小狗身上。
看来文子实也不是只打游戏,他游戏网上冲浪两不耽误,怎么说也是比两个山中鬼多玩了十几年网络的人。他们三个中,只有烛檀这个2G上网的老土鬼,看他微微皱起的小眉毛,显然已经有些动容了。
“没人牵我的手回家,上学放学都只能在冰冷的库里南后座痛哭。”
烛檀:“裤里男是什么东东?”
文子实抹了把皇帝的眼泪,小眼刀飞一眼,“豪车,重点是这个吗,别管。”
烛檀:“......”
善良的小鬼鼓着脸,扯扯祁砚的衣服,“还是牵牵他吧。”
文子实小鸡啄米,连连点头。
对对对,文子实当场变脸,小眼刀换成一颗颗崇拜的星星。
好烛檀,不枉费我推崇你做凉崖山老二!
然而烛檀还没说完。
“就用文子实自己买的,儿童防走失神器,我带着了。”烛檀摸摸兜。他装了多少东西,都装在哪里一直是个迷,衣服上还一点鼓起的痕迹都没有。
文子实有怀着真诚,认真学习的态度探究过,祁砚和烛檀的东西平时都收在哪里。两鬼说的,再结合他的理解,大概就是,听不懂,别想了,让灵异回归灵异吧。
烛檀拿着神器抖了抖,明明是文子实在店里买给他的,也不知道是怎么一直带在身上。这绳子太长,烛檀个矮,好长一段拖在地上。
小鬼脸上洋洋得意,显然预谋已久。
文子实板着个脸,“容我拒绝。”
祁砚:“那就好好走,悔泣城可不小。”他们走到要花的时间可不少。
文子实摸摸鼻子,“至少,给我个能防身的东西吧......”
祁砚抽了一缕鬼气环在他手上,文子实算是勉勉强强安心一点。
说起来,悔泣城没有什么阴森恐怖的东西,没有尸体没有骨骸,像电视剧中的古代城镇,不,比那些要真实许多。砖缝中的泥,匍墙的青苔,还有墙根黑色的印渍,单单如此,文子实不该害怕才对,上大学的时候再混也不至于跟这些东西完全不接触。
是因为这妖异的天。
地界也是有光的,背后巨大鸟形虚影缓慢掠过,它拖着长长的尾羽,羽毛划过地界的天空,留下黯淡的光。
地界有才学的鬼信誓旦旦那是后裔射下的九只金乌之一,死后成了地界的太阳。但真的是什么,谁知道呢,没有哪只鬼见过地界最初的模样。
这只鸟飞得很快,地界昼夜变化随之也快。
金乌飞到头顶,那时候的光是最充足的,四周都是昏黄的颜色。
那种时候,却是文子实最没安全感的时刻。
它太像一场梦。
文子实会不自觉,有种做梦时的抽离感,就像做梦时的诡异视角,既是旁观者又是亲历者,混杂的错觉让他思维和感官都钝钝的。
这是否,真的是一场梦。
如果是梦,梦境又是从哪里开始的呢?
是被吸进阵法,走进悔泣城吗?文子实好像没那么确定了。是被送进庄园?睡在好客来酒店的床上?还是......用手机上贡,被烛檀带着见到祁砚那一刻?
又或者......是在崖底,肾上腺素渐渐褪去,他痛得呲牙咧嘴,终于忍不住昏过去的时候?
好像,都有可能。
既然是梦境,那自己走什么走......
躺下啊。
这么想着,还未付出行动,一侧脸突然剧痛,文子实惨叫一声,回了神。
祁砚收回手。
文子实捂着脸,一脸懵逼,“我...刚才是怎么了?”
祁砚起身,瞬时现身数米之外,碰了碰檐角下悬挂的铃铛,一条线上悬挂的数个铃铛齐齐响动,听起来,竟然像尖细的笑声。
“这次是我疏忽了。这是梦尘铃,用来困住想要外逃的亡魂的。没想到悔泣城空,梦尘铃已经不顾是否外逃了。”
平白挨了一巴掌,文子实喃喃,“什么意思,狗屁铃铛也有kpi了吗,绩效不够就抓鬼充数。”
祁砚:“......”
祁砚:“可能吧。”
这他爷爷的,文子实只能自认倒霉,爬起来心疼地揉自己的俊脸。
“那为什么你们没有事?”
祁砚瞥了一眼,没说话。
那眼神,带着点唏嘘悲悯。
好像在说,还用问吗,当然是因为你太弱了。
梦尘铃也只是防范防范怨气并不浓郁的亡魂,对鬼一般没什么作用,只要稍微会运用鬼气的,都不至于被尘梦铃囚住。
谁曾想还有文子实这一高手在。
文子实摸摸鼻子,吃过一次亏,他也警惕了起来,全程握着环有祁砚鬼气的手腕。这之后,一路上便没出过意外。
只是,悔泣城真的他们想象中大太多了,祁砚都放弃了把文子实和烛檀放出来自己走,全团起来,缩地成寸,快速赶路。
背后的金乌虚影不知路过了几回,古宅依然遥在天边,三鬼与古宅距离没有丝毫缩减的迹象。
这样不行,祁砚把文子实和烛檀放出来。
皱眉在街中央思索,一定有不对劲的地方。
才放出来,文子实像坐了一天一夜的长途大巴,头晕脑胀,话都说不清了,“还......还没到吗?”
烛檀抬头,“距离好像一直没变过。”
祁砚低头思索了会儿,拉着两鬼到街边的酒馆坐下。
酒馆大门敞开,完全开门待客的状态,店内几张桌子,其中一两张桌面上摆着酒盏酒壶,几碟小菜上搁着一副筷子。
祁砚拿起酒壶晃了晃,又径直去内厨找了几只杯子。
文子实连坐都不敢坐,贴在墙边罚站。看祁砚还要给烛檀斟酒,连忙过来抢走,忍不住瞪了一眼,“烛檀还是个孩子呢,不能喝酒”
烛檀面无表情,“又不是没喝过。”
嫌弃地吐吐舌头,“一股怪味,一点也不好喝。”
“不好喝,咱们就不喝。”
文子实站了会儿,见祁砚烛檀一点事没有,也慢吞吞找了个空位坐下。
祁砚支着身子饮酒,一杯接着一杯,也不说话。
文子实和烛檀面面相觑。
“老大?”
这家酒酿得不错,祁砚见招牌上写着前朝陈酿才进来的。祁砚张口还带着醇厚的酒香,“如果是一个正常判刑压解进悔泣城的亡魂,该怎么到古宅?”
“额......”文子实挠了挠头,“被鬼差压着游街送过去?不对,城里住的都是犯人......需要受刑的人,游街示众没什么用。自己租车过去?”
“不过,知道自己要进十八层地狱受刑,不会有人会自觉的吧?要是我,没人管,宁愿在城里呆到死都不要去受苦好嘛。”
祁砚点了点头,“你说得对。”
“但是鬼差进不去悔泣城,它们在城中没有特权,想出去也是要受罚的。没有看管的鬼差,肯定是靠什么东西让那么亡魂自觉排队受罚。”
文子实:“排队?难道他们手上有号?”
烛檀捏着筷子夹碟子里的花生米吃,祁砚打掉它手上的筷子,“脏。也有可能。”
烛檀撇撇嘴。
祁砚站起身。
“我们跟那些来悔泣城的亡魂相比,缺的也就是一支令签了吧。”
他在袖子掏了掏,摸出一块木头,在上面仿造出令签的字迹。
最后一笔落成,祁砚感受到一股巨大的拉扯力,匆匆将文子实烛檀团进衣兜里,一闪神,再见便已经在古宅正门前了。
古宅巍峨似山,仿若千丈高,重重楼阁台院,不符合物理规律排布着。此刻正门大敞,等着人进入。
恐惧的宅邸近在眼前,文子实反而没那么怕了,还有心思跟祁砚调笑,“老大,看来你是重犯啊,这么隆重的迎接。”
“不过,老大你手上的又不是真的令签,怎么一下就被拉过来了。”
祁砚轻哼,“不知。”
管它呢,能到就行了。
文子实还要嘴欠,“果然是有kpi的吧,悔泣城鬼影都没了,绩效不知道多少年没合格过了,好不容易看到个老大,管它真的假的,先拉过来再说。”
“不过,它还算有原则,是有了令签才把鬼捉来的。”
烛檀两眼懵然,歪歪脑袋,问,“尅批挨,鸡笑是什么?”
文子实一脸保护花朵的表情,趁机揪脸,“乖,别问,是咱们鬼永远不会有的东西。”
烛檀面无表情:“......”
盯——
“总之不是什么好东西。”
“走了”祁砚淡声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