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唳看着自己的指尖散去的红色灵光,又看向“离象”,微微皱眉,察觉到了一点端倪。
“你不是离象。”
他一挥手,一转眼便到了殿中央,他站在“离象”的面前,神色平静:“你到底是谁?”
“离象”充耳不闻,脑袋僵硬的歪了一下,如同一句傀儡,随后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捡起地上的剑,朝闻唳刺来。
闻唳依旧站在原地,丝毫不慌,只见手中流火骤燃,雀归伞瞬间而出,抵住剑锋。
众仙被这股法力波动惊回了神,个个都避之不及,阴九烛连忙拉着自己的新娘后退了几步。
闻唳将伞一挥,荡出一股激烈的灵气,“离象”连忙后退几步,抬剑抵住,连连后退,最后剑身一甩,劈开。
灵气溃散的瞬间,些许溅到了他的衣服上,袖口被灼烧掉了些,破烂的白布落下。
只见他那袖下露出手臂,居然是……木头雕刻而成!
关雎鸠拧起眉,率先出口:“是活傀。”
他连忙看向闻唳,惊呼:“小心!”
闻唳神色一凝,只见“离象”再次举起剑朝他刺过来,他连忙抬伞挡住,伞上霎时燃起流火灼烈,可“离象”丝毫不惧,哪怕已是引火上身。
一股浩荡的剑气凭空斩出,擦过闻唳的身侧。
“离象”连忙收剑,侧身躲开,又被一道剑气击飞数米之外。
苍清光持剑走出,而另一边,郁峥嵘默默收起了自己的剑,眼里满是愤怒。
愤怒于竟敢有人利用离象模样的傀儡来作恶!
“离象”捂着心口站起来,它依旧是那副雷打不动的模样,举着剑再次冲过来。
苍清光连忙持剑上去,劈出的一道道剑气却被对方灵活闪过去。
但殿内毕竟有不少陈设,况且还有这么多人,大喜的日子,不可损坏。
于是苍清光便想着要将“离象”引出大殿。
闻唳站在原地不动,手中的雀归伞突然散去。
他沉默的看着掌心,刚刚凝聚起一些灵力,下一秒便溃散开来。
呵呵。
他掀起眼皮,看见了苍清光已经将“离象”引了出去,本来应该没有他的事了,可是眼前突然闪过一抹红衣。
嘶。
又是那股牵引之力。
可此时此刻,他只觉得头脑混沌,眼前什么也看不清,浑身发冷。
但脚下一刻也不停歇的追了出去,他跌跌撞撞的凭借着那股牵引之力,误入了青林中。
可没走多久,他再也受不了了,脚下虚浮,好不容易摸到了一棵树,俯身摇了摇头。
“小朱雀?”
“小朱雀!”
游魂见此,不免担忧。
“做甚?!”
闻唳皱着眉,闭着眼睛低声喝了一句,有些不耐烦,许是因为头疼的缘故,觉得有些吵。
瞧见闻唳还有反应,游魂暗暗松了口气,还没等他想接下来该如何的时候……
“闻唳…闻唳!”朦朦胧胧的声音,似乎隔着万重山,又似乎近在耳边。
闻唳听得不确切,也没打起精神。
“闻唳…闻唳!”
“醒醒!”
一股温暖的灵气自额头注入,他这才渐渐恢复了清明。
关雎鸠见他睁开眼,这才松了一口气:“辛好我追着你出来了,不然你今夜怕是要在这待一晚了。”
闻唳不紧不慢的站直了身,揉了揉太阳穴,四顾看了一遍,困惑道:“这是哪儿?”
关雎鸠摇了摇头,颇为无奈道:“是钟山殿外的青林。”
闻唳抬手,看着掌间,依旧汇聚不起灵力来,而刚刚那股自神魂发出的牵引之力此刻也荡然无存。
他皱起眉,有些心烦。
关雎鸠扶了扶额:“行了,清光已经将那活傀引出来了,他还不至于制服不了,我们先回去吧。”
闻唳点了点头,轻声:“嗯。”
二人刚走出青林,只见苍清光已经制服了那活傀,“离象”听到脚步声,瞪着那双无神的漆黑瞳孔看过来,直叫人发憷。
闻唳淡淡瞥了它一眼。
而就在此刻,“离象”那雷打不动的神色突然变了,它咧开嘴,笑得瘆人恐怖,随后,竟然挣脱了苍清光的阵法束缚。
那一刻,他猛地扑向闻唳,速度快得三位神君都没有回过神来。
“砰!”
活傀突然被炸得四分五裂,满地都是。
闻唳难得愕然,只见他的周围起了一股屏障,上面游动着青龙神力的味道。
蓝衣墨发的青年站在他的身前,虽然不过一道虚影。
神思……原来他的身体里,被人种下了一缕神思……
而这个人,竟是……
“原来,这就是我会看见你的原因吗?”闻唳看着面前的背影,淡淡开口。
蓝衣墨发的人笑了,语气和闻唳一直以来听过的别无二致,带着调侃的笑意:“不希望见到我吗?”
“小朱雀。”
“嘶。”闻唳突然感觉有些头疼,他看着面前的人,一字一顿的咬牙切齿道:“楼…长…卿。”
“闻唳!”一声惊呼,泣血的请求,充斥他的脑海。
“莫…因我悔,莫…因…我忧……”
沙哑,陌生,熟悉,入骨。
“啊!”
闻唳捂着头,疼得不行,猛地一拳砸在了树上,那棵树霎时间被他的法力炸成了齑粉,随风散去。
而他周围的屏障早早消失,就连那蓝衣墨发的身影也荡然无存。
而他,依旧陷入那如梦魇般的声音里。
“闻唳!你清醒点!”关雎鸠焦急的喊了一句,看见他这副模样担心的不得了。
一边的苍清光看着地上活傀的残骸,皱起眉,叹道:“毁的彻彻底底。”
闻唳淡淡看向关雎鸠,那双清眸漆黑,如不见深的寒潭,长睫印下一片阴影。
关雎鸠被这目光看得莫名有些发怵,不由得怔住。
闻唳的目光扫过活傀的残骸,目光冰冷刺骨,如同飘雪,他突然冷笑一声,再嘲讽不过,淡淡的,如此散在风中。
红衣扫过地面,路过苍清光的时候,他瞥去一眼,毫不掩饰的不屑,以及恨。
那从始至终,一直存在的恨意。
为什么会恨他,因为那张与楼长卿一模一样的脸吗?
那他,恨不恨楼长卿?
“是本君无能。”苍清光满怀歉意的朝阴九烛道。
阴九烛尴尬的看了看了四周,朝苍清光说道:“东宿神君言重了,您守住了吾这钟山殿,吾感激还来不及,如何谈得上您的无能。”
苍清光抿了抿唇:“嗯。”
一直沉默不语的人突然站起身,声音沉闷落在大殿之上:“既然活傀已除,现下,还是完婚最为重要。”
“啊对对对。”阴九烛附议道,说着,转身去牵起火凰。
“如令。”
火凰已经持扇遮着脸,莞尔一笑,抬手牵上阴九烛的手,缓缓起身。
二人走至殿中,迎着众仙的目光,深深拜下。
三礼落成。
“你说什么?”
西门中,一片黑暗,唯独叶常岁手中烛台上的一星火光,他一头白发垂地,火焰摇曳,映出他那张惨白的脸。
烛台上的灯火,传来郁纤云的声音。
“有人利用先神君的模样造了活傀,不过已经毁了。”
叶常岁眼皮一跳,有些不好的预感,他问道:“如何毁的?”
郁纤云:“据说是看见了南宿神君,那个活傀就失去了控制,自爆了。”
叶常岁有些不信:“闻唳?当真不是他自动手?”
郁纤云摇了摇头:“不知,毁坏时属下并未在场,这些都是出自北宿神君之口。”
“北宿神君…”叶常岁轻轻念了一遍,随后又轻笑一声:“你以为他,有多可信?”
郁纤云一愣,好像没听懂,懵懵懂懂的:“……啊?”
叶常岁轻笑一声,也不接受,挥手散去了烛火。
大殿之内,再次归于沉寂。
“小朱雀?你没事儿吧?”
闻唳不紧不慢的押了一口茶,语气淡淡:“别这样叫本君。”
游魂:“哦。”
“南宿神君。”一声笑呵呵的声音,带着点恭维讨好的意味。
闻唳一抬头,原是阴九烛来敬酒,仔细瞧对方的端着酒杯的手还微微的颤抖。
他无声冷笑一声,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朝阴九烛一举,随后饮尽。
阴九烛没想到闻唳速度这么快,还是他身边的火凰拍了他一下,这才反应后来,尬笑了一下,将手里的酒喝完。
“多…多谢神君。”
随后就连忙急慌慌的要逃离现场,领着火凰去下一位那敬酒去了。
现下火凰放下了扇子,那容貌当真是美得不可方物,抬眼间具是风华绝代,动作间柔情似水。
闻唳看着阴九烛那几乎是落荒而逃的背影,只觉得好笑。
“从刚刚开始,你就很不对劲。”关雎鸠不知道何时窜过来的,眯着眼睛,狐疑的盯着闻唳。
闻唳不紧不慢的摘了一颗葡萄扔进嘴里,看向他,轻描淡写道:“我用不了法力了。”
关雎鸠一怔:“……你,哎。”
他无奈的扶了扶额,有些头疼,瞧了瞧四周,轻声问道:“那你怎么办?回头我送你回祈朝楼?”
闻唳点了点头,丝毫不客气:“嗯。”
关雎鸠欲言又止:“你…哎……”
他不知该如何说,只是摆了摆手,转身离去。
闻唳见他离开,将茶盏拿起来,喝掉了最后一点茶水,随后缓缓站起身,往殿外走去。
殿外人不多,毕竟大多数都呆在了殿内喝着金风玉露,吃着美味佳肴。
闻唳重新走到了刚刚活傀被毁掉的地方,那些断肢残骸已经被收拾掉了,和一开始可以说得上是别无二致。
就是少了一棵树。
他抬起手,手上依旧汇聚不起来法力。
“喂。”他难得主动一次喊了游魂。
游魂吊儿郎当道:“怎么啦~”
闻唳垂眸看着干干净净的地上,问道:“活傀毁掉的时候,你有看到什么?”
游魂思索起来:“当时你周围好像起了一层青光。”
闻唳皱了皱眉:“还有呢?”
游魂:“没了,不过,我感觉那股青光有种熟悉的感觉。”
闻唳:“哦?是吗?”
游魂郑重其事:“嗯。”
闻唳突然冷笑一声:“本君记得你说过,你不是楼长卿。”
游魂有些游移:“啊…对。”
这又和楼长卿有什么关系?
闻唳:“你知道那青光是什么吗?”
游魂:“什么?”
闻唳扯了扯嘴角:“那是他的神思。”
游魂有些不解:“神思?那是什么?”
闻唳就知道这家伙不懂,但还是耐着性子一字一句解释道:“从神识里抽出来一缕,可以借此,与对方联系,其中往往蕴藏对方的灵力,必要时,可保命。”
“亲近之人,大多都互送神思…”
闻唳突然不说了。
但他在想什么显而易见。
他自然在想,他的神识里为何会有楼长卿的神思。
而从一开始,他能见到楼长卿竟也不是巧合。
怪哉啊怪哉。
闻唳冷笑一声。
他对五百年前的事,是愈加好奇了。
游魂似乎是听懂了:“所以,你又开始怀疑我是楼长卿?”
“别闹了啊小朱雀!”
闻唳皱起眉,有些不爽道:“不是说了别这样叫本君!”
游魂:“……哦。”
居无何,殿外。
阴九烛行了一礼,朝众仙告了辞,按照流程,他现下应该和火凰去洞房花烛,喝交杯酒。
关雎鸠看见闻唳默默走过来,没好气道:“南宿神君,你又干什么去了?”
闻唳微不可查的皱了下眉:“我只是失去法力,又不是手无缚鸡之力,有这管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