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落蘅气冲冲地提剑杀过来。

她刚看着弟弟练功，结果一个没留神人就不见了，她找了一会儿，突然听到个熟悉的声音，和那个乌蒙有点像，但她觉得，堂堂一个迷魂宫宫主不可能这么闲，还光明正大地跑到对家的地盘来。

不过她还是过去了，这片树林其实没什么人会过来，林君辞真的就在那里也说不准。结果一到那里，那个迷魂宫宫主还真就活生生站在那里，还抓着自己弟弟的肩头晃荡，而且看着两人关系怎么那么好呢？更惊悚的是，为什么乌蒙那个动作那么像撒娇？虽然长得比林君辞高点，但还是有那种诡异的感觉。

这一幕对于林落蘅的冲击不亚于半夜走夜道结果撞鬼了，她又惊又怒，怀疑是不是这个乌蒙干什么了，也不管林君辞会不会注意到她跟过来了，直接杀了出来。

林君辞看着林落蘅怒气冲冲的样子，轻咳一声，有些悻悻地叫了一声：“姐姐。”

林落蘅凤眼一扫乌蒙逃走的方向，见那家伙已经逃得没影，只得做罢。

她看向林君辞，眉眼间尽是疑惑：“你们到底怎么回事？”

“这个...”

“你跟姐姐说实话，他是不是欺负你了？”

“......”

这种情况当然是不可能的了，为什么很多人都觉得他很好欺负？明明他挺能打的啊？难道是因为他长的矮吗。

说到这个他就来气，其实在无极观的时候他没这么矮的，虽然还是没盛鹤临高，但是跟曲娉相比至少差不了多少，现在是整整矮一截，赵卿涯那个天杀的为什么让他变矮啊？

“没有，他没那本事，只是让我带个话而已，没做什么。”

“带话？”

“也没什么，就是知会赵卿涯一声他培养的那五个人没了。”

“就这个？”

“嗯。”

林落蘅看着他这个弟弟，姐弟两可以说快十多年没见过，但林落蘅还记得小时候弟弟沉默寡言，像个闷葫芦似的，有时候还会被别人欺负，那时候她就会去数落那几个臭小子，然后抱着弟弟回家。

她一直觉得，他们分开以后她自己一开始过的跟炼狱一样，弟弟估计也不是很好过，但是这几天稍微深入一点和林君辞接触下来，她发现弟弟的言行真的很奇怪，刚来边秋的时候似乎还有那么点小时候的影子，现在，尤其是从迷魂宫回来以后，那种感觉荡然无存，好像突然就变了个人似的，似乎有很多事情瞒着，武功方面她也听方成渊说了，一个二十出头的人能把曾经暗杀了很多江湖高手的五情煞在短短的时间里干掉，这根本不可能做到的，天才也没这样的。

“君辞，你能跟我来一趟吗？”

林落蘅把林君辞带到了边秋山的演武场。

林君辞看着周遭有些发懵，不知道林落蘅为什么要带他来这里。

“君辞，你应该也知道了，我刚才一直跟着你，我看你使用的轻功，是无极观的招式...但，越剑宫还在时，父亲教我们的是另外一套，虽然越剑宫是从无极观分出去的，招式也会有些相像，但一些细节是练过以后，不管自己怎么钻研变换成适合自己的样子都不会变的。”

林落蘅转身看着林君辞，道出自己刚才的疑惑：“就连我，道心碎了一次，武功也被废了一次，最后转向魔道，但一些基本功我还是在用的，仔细看还是会有越剑功法的影子。可是...你刚才那些，你小时候也是练过的，但是完全没有了，林君辞，武功是不会骗人的，你真的，是我弟弟吗？”

林君辞嘴微微张了张，他没想到还会在这里出纰漏，林落蘅说的不错，武功是不会骗人的，细致入微地观察一个人的招式，甚至可以看出来这个人基本功怎么练得，中间还练过哪些功法，全部是有迹可循的，哪怕是废过几次武功，身体反应在那里，基本还是能看出来的。

“所以，现在，你跟我打一场。”

“......”

林落蘅没等林君辞答应，就已经抽出了剑，眼神没有了温柔，只是剩下对待对手时的凌厉。

林君辞不是很想跟她打，对方已经察觉出不对了，那还是不要瞒下去为好，但林落蘅已经拿剑攻了过来。

越剑宫的功法和无极观是有许多相似之处，林落蘅中间被废过一次，但基本功她还记得，在此基础上她杂糅了一些魔门的功法，也算一个厉害的高手。

轻功“天虹阔影”，起手式“疏影横斜”是越剑宫的招式，用起来看似随意但实则招招直击人的要害。

林君辞侧身闪避，只是躲着，没有还手的意思。

“你要是不接招，只是躲，你就是看不起我这个对手！”林落蘅一剑刺过来，真就没有留情面，直指喉头，似乎就是要逼林君辞出手。

林君辞听了这话，长叹一声，和人对战，一点不出招，那确实有不尊重对手的嫌疑，他没办法，竹杖在他手里头出现。

“那，我就先告罪了。”

两人都动起了真格，剑和玉的碰撞声犹如珠落玉盘，两人身形不断变换，功力差一点的看到这一幕估计都要看不清楚双方招式，而功力上乘者，则是能清楚看出来孰高孰低。

很明显，林落蘅是落后的那个，看上去两人势均力敌，但是林君辞几乎可以说是在放海，他调整着自己的步子和招式，还有功力大小，让林落蘅能和他刚好对的上。

林落蘅只觉得越打越心惊，越打心越凉。如果说刚才是怀疑还抱一丝希望，这下彻底确定了，这人...怎么可能，是她的弟弟啊。

且不说招式没有一点越剑宫的影子，她弟弟就算是天底下最优秀的练功天才，怎么可能在这么小的年纪就对功力大小控制这么熟练？

一招一式手稳心也稳，打到现在，林落蘅自己已经出了几个小差错，但是林君辞没有，也不为敌人的失手而窃喜，这份心态不是天赋能解决的，需要很多的磨练，而且她很明显地感觉到林君辞是在收着力了，倘若他不收，林落蘅确信，自己两招之内就得败。

最后，林落蘅心里有点崩溃了，林君辞也立刻察觉到了她的心理。

他微微叹了口气，竹杖轻轻一击，林落蘅的剑“当啷”一声掉在了地上，同时滑下去的还有林落蘅的身体。

林君辞丢了竹杖，扶着林落蘅，想扶她起来，可是林落蘅一抬头，他看到她满眼泪水，一时怔住了。

林落蘅一把抓住他的手臂，几乎有些失控。

“你不是我弟弟，林灯寒呢？林灯寒在哪里？你是林君辞，那林灯寒在哪里？”

林君辞咬着唇，他真的不会安慰人，活了那么久最后不会的事还有很多，就比如安慰人。

要把事实说出来吗？那会不会更打击她？

正犹豫，演武场旁边有来练功时看到他们对打打算看热闹的人，看到这场景都有些呆滞，平时没掉过一滴眼泪的林落蘅此时竟是哭了，有人跑去告诉了他们的门主。

听到自己爱人哭了的方成渊几乎是飞过来的，快到盛鹤临都有些跟不上他了。

两人一到演武场就看见林落蘅抓着林君辞似乎在质问着什么，林君辞站在那里有些不知所措。

“落蘅！”

方成渊也是头一次面对这个场面，林落蘅是个要强的人，几乎不肯在旁人面前露出情绪崩溃的一面，哪怕是当时林落蘅几乎是爬着来的天堑门，她也没有掉一滴眼泪。

“你怎么了？怎么...哭了。”

林君辞看向了盛鹤临，盛鹤临也有些莫爱能助，毕竟他压根不清楚怎么回事，随便劝说可能会导致适得其反。

而林君辞也知道林落蘅为什么这副样子，林灯寒是她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了，如果他不是，那越剑宫上下真的就只剩下一个林落蘅了，这怎么不会带给她打击呢？

她活到现在，一是复仇，二是为了找到自己的弟弟，她唯一的亲人。现在要是就剩她一个，林落蘅只感觉心里塌了一半。

思来想去，林君辞决定还是告诉她真相，善意的谎言虽然会带给被隐瞒者希望，但是真相一旦撕毁那层纸，绝望是铺天盖地的，这种情况，林君辞也见过不少。

“我其实...也不知道还算不算你弟弟。”林君辞半蹲下来，和林落蘅平视。

“如果你要说的魂灵是不是，那我的确是，我用林灯寒的身份在越剑宫呆了十年，这不假。”

林落蘅有些呆滞地抬起了头，满眼泪，疑惑地问：“什么意思？”

“如果你要问我的身体是不是，那就不是了，这具身体，不是‘林灯寒’的，说起来，其实也不是‘林君辞’的。”

“这具身体，是赵卿涯弄的一个肉身，而原先由周落，也就是‘我们’的母亲所生下来的那个身体，现在应该已经彻底腐坏了吧。你要问我到底是不是你弟弟，我现在也不知道怎么回答你，我只能说，这大概得看你自己的判断，你是要看身体认，还是看我的灵魂？”

盛鹤临和方成渊还站在旁边，林君辞这话是跟林落蘅说的，也是跟盛鹤临。

“那你，现在是谁？”

“我说了，林君辞，这是我...最开始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