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给我起来。”
大清早,钺好冲进屋,提起床上的骨炘、地上的金泪,吼声唤醒邻家。鹤别云推开门端着茶盏看戏。钺好左手提着骨炘,右手提着金泪,跨到果树前,“老实交代,昨晚谁偷吃了果子?”
金泪揉着睡眼惺忪的眼睛:“我没有。”
骨炘抬头数着树上的野果,果真又少了三个,昨夜金泪最晚睡,也许是他,默不作声垂着头。
“果子少了三个,还说没偷吃。”钺好丢下两人,捏着两人的下巴,掐开她们的嘴检查,没有看见果渣,“加上昨天的,一共少了六个,这三天,你们都不许吃果子。”
钺好松开二人的下巴,“跟我去打猎,今天打不到猎物,就不许吃饭。”
“我刀坏了,我要回泥屋拿刀。”骨炘的刀断成两截,不能再用,之前的战利品全部放在泥屋,没有刀无法打猎,她得回泥屋一趟。钺好眼里透露着厌烦,站在昨天得到锅碗的位置,压着嗓音,竭力装出娇滴滴的声音,“我们要去泥屋,你们要跟我们一起吗?”
骨炘双臂起鸡皮疙瘩,下巴掉在地上。钺好一拳拍在她的肩上,咬着牙齿,“傻呀你,要是回去又遇见神和那群怪物,打起来,你跑得赢嘛你。”
骨炘:“……”还以为她空有武力,没想到还是有点脑子。
小泥巴啃着鲜果,望着左右二人,跑进屋拿出睡袋,套在身上,“我也要去。”
她们把房屋建在隔壁,躲是无法躲的,正好去找李厌香。鹤别云放下茶盏,走出小院。巫巫抓紧睡袋系紧,挂在腰间跟上去。钺好换上娇嗔的语气贴过去,“你们真的在这儿。”
“好好说话。”鹤别云后撤一步。
“呵——”钺好食指别过额前的碎发,切换正常的语气,“走。”
鹤别云掠过钺好走在前面,金泪跑进屋取来骨杖递给骨炘,刚要跟上,被钺好斥退,“你在这儿等我们回来。”
金泪低着头,他不会打架,跟去也是麻烦,留下是最好的选择。他站在原地,目送四人走远。
道观距泥屋仅三里,往日这个时候,泥屋的人会出门打猎,今天却没看见一个人,宽敞的衣袖遮住鹤别云的剑手,临近泥屋,围在门口的人伸长脖子,目光不移地盯着几人。
钺好皱眉,秀出手中的钺,骇出一条道路,停在门口。
屋内静悄悄,泥屋上上下下站满人,盯着“客人”。钺好扶着骨炘手臂,低声嘱咐,“不要贪多,拿到刀就走。”
骨炘以前的房间在左边第十间,距大门三十来米,钺好扶着骨炘往前走,鹤别云仰着泥壁上断断续续的红纹。
红纹被藤蔓遮盖,裸露的部分像人的半张脸。
钺好推开屋前的人,掀开门帘,墙壁上悬挂的战利品不见了。骨炘侧目,身侧的人拿着她此前抢来的猎刀。
木门吱呀吱呀关上,只留下一条缝隙,屋内的人握紧手里的武器缓慢朝四人靠近。
“呼~~”钺好吹着口哨,抬起右手,食指、中指往回勾,似在挑衅几人。左边的人举刀靠近,钺好头也不回,抬钺将他回扣在地,钺下传出骨头碎裂的声音,钺好惋惜,“好疼啊。”
另外三人脸上挂着无语,她真是不嫌事大。
“杀杀杀。”喊声鼎沸,仿若回到刚进泥屋第一天。
屋顶人影憧憧,绿色尤为显眼,李厌香漠视一切,看着楼下厮杀。冲在前头的钺好抬头,“又是他在搞鬼,我今天非得让他尝尝苦头。”
骨炘还未阻止,钺好已经被人影淹没。鹤别云扬起手刀,斩开右侧的人。从来泥屋第一天开始,这里的人就想要他的命,刚刚围在门口的人在黑棘林里已经被烧成灰,现在却死灰复燃,重回泥屋,这座泥屋有古怪。
鹤别云退到骨炘身边,“你为何与他们结怨?”
骨炘转动骨杖,扇开左右的人,“我抢了他们的肉,他们一直追着我打,打不过我,今天不知发什么疯。”
泥屋住着不死人,骨炘、钺好却不是,她们是从外界来的。东、西二方都有异样,北、南二方估计也会有异样,深渊不是刚发展到原始社会,而是一直停留在原始社会。这里有个阵法让时间一直停在原地。楼上楼下都是人,若是让巫巫冰封,泥墙也要被封住,何况,鹤别云还想知道钺好、骨炘谁是凤临。
从这里到道观,不过三里,若是凤临出现,他可以带着巫巫、小泥巴赶回道观,带着道观离开,再不济,也可以带走巫巫和小泥巴,会有折损,但至少被蒙在鼓里的要好。
鹤别云收手,双手结印,身体闪出残影,以骨炘为阵眼,绕着骨炘画阵,涌来的人停在原地,保持姿势不动。
李厌香挑眉,原来是集英殿的人。
咬住钺好手臂的人不肯脱嘴,钺好抬钺敲中他的额头,他仰面倒在地上,四肢保持僵硬的姿势,钺好用脚翻过他的身体,踩着他的背抓住墙上的藤蔓踩着墙往上爬,嘴里碎碎念,“你给我等着。”
藤蔓老朽不受力,爬出十步,藤蔓崩断,钺好抓着藤蔓往下掉,连续扯下大片藤蔓,带下大片泥土。骨炘想冲过去救人,身体却动不了,眼睁睁看着钺好掉在地上。
骨炘无法挣脱,钺好摔在地上,两人都不是凤临,鹤别云心中有些失落。
“那是什么?”巫巫指着剥落的墙面。
藤蔓掉落,露出更多的红纹,此前看见的半张脸连成完整的人,其下的身体被绑在木架上。
墙面斑驳,看不清完整的画像,钺好爬起,往后退两步,仰头望着墙,“什么东西?”
藤蔓下应该还有其他的花纹,鹤别云说,“把藤蔓拆下来。”
钺好、鹤别云、巫巫各占一方,扯下墙上的藤蔓堆在地上,墙上的红纹完□□露。
是一张壁画。
底部簇拥一群人,泥墙掉落,看不出这些人的面容,他们手里拿着棍、棒、石、刀,对着捆在木架上的人吆喝,木架旁跪着一人。地上躺满狼群、鸟群。
木架上的人垂着头,腹部插着刀。钺好挠头,“画的什么呀,我随便动两笔都比这好看。”
巫巫望着楼顶的李厌香:“这就要问他了。”
“我去把他抓下来。”钺好把钺插在墙上,试着往上爬。
“不需要。”李厌香跳下,落在钺好身边。
骨炘:“他可以动?”
“我是神。”李厌香走近,右手落在骨炘肩上,“这点小伎俩困不止我。”
骨炘僵硬的身体放松,抬动手指,她可以动了。
集英殿最强的就是殿主元幸,李厌香直觉,鹤别云就是元幸,“没想到殿主也会来这儿。”
“他在说什么胡话。”钺好开口一句骂。
李厌香推论:“早就听闻集英殿的殿主样貌绝伦,实力非凡,纵使你不想说,三次试探,我已猜到你的身份,你就是集英殿殿主元幸。”
鹤别云止息,李厌香居然没有见过元幸,他夺过巫巫的剑架在李厌香脖子上,“为何要圈养他们?”
“不是我。”李厌香不慌不忙解释。
听说神域出事,李厌香赶回神域,却掉进深渊,深渊下着大雨,李厌香找地方避雨,进入泥屋,刚走到门口就被捅了一刀,还没看清捅他的人样貌,他就死了。
骨炘不敢相信的看着他。
李厌香拉开长袍,露出左边身体,削尖的木刀插在他的左心房,浸出的血液染红木刀,“它要了我的命。”
“我已经死了,这座泥屋会吃人。”李厌香拉上衣袍,指尖碰到裸露的木刀刀柄,手指内扣,抽出木刀,抓住离自己最近的骨炘,刺向她的脖颈。鹤别云同时挥剑过去。
木刀擦着皮肤,还未感觉到刺痛,木刀和李厌香掉在地上,剑刃扫空。李厌香的身后站着一人,手里抱着石头。
是刚刚被鹤别云定住的人。他双眼凝滞,“她是我的。”
巫巫调侃:“你的阵法又失效了。”
鹤别云从道百年,还是第一次出错,他回顾刚才画的符阵,确认没画错。所有的不死人调转身体,凝着四人,地上的头颅叫嚣,“只要换下他们,我们就可以出去。”
钺好踢开乱晃的它,“你没有机会。”
“杀了她!”不死人咆哮,挥舞刀剑冲过去,“留下他们,我们就能出去。”
李厌香来到泥屋,无辜被人重伤,他是神,却一直被困在泥屋,泥屋整日打杀,死了的人重生复活,依旧回到泥屋,不是李厌香不想离开,而是泥屋有古怪,让他们不得不留在这里。他们暗算骨炘,是为了换下自己,让人代替自己所受诅咒。鹤别云看向墙上壁画,底下围观的人正好对应泥屋内外的不死人,他们是以前留下来的人,绑在木架上的人是阵眼。
想明白一切,鹤别云喊住巫巫,“毁了泥屋。”
冰霜从巫巫脚下蔓延,钺好一手提起地上的李厌香、拥着骨炘跑到鹤别云身边,躲过蔓延的冰霜。
不死人和泥屋被冰封,鹤别云掷出手里的剑,与壁画上的红纹重叠,木架上垂着的头突然抬起,与鹤别云对视。
这张脸?鹤别云见过,她是鹿王仙!
剑穿透墙体,震出数条裂痕,壁画里围观的人转身,模糊的脸变得清晰,笑容溢在他们脸上,手舞足蹈欢呼,即便没有声音,也能感觉到他们的喜悦。冰里的不死人嘴角扯在耳边。木架上的人低眉垂泪。冰带着墙体裂开,裂痕蔓延到脚下,不安感从脚底传到头顶,鹤别云惊觉做错了事。
泥墙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