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终于记起了被陈渊丢在地上的刀。
不管陈渊怎么看,这都只是把很普通的水果刀。
刀柄漆黑,刀身不过半掌长。这种大小的水果刀陈渊家里也有一把,削点苹果皮什么的很方便。
宁辞生:“看上去挺干净的。”
陈渊握住刀柄,比划着在胸前划了几刀。脑海中浮现出天台口许昌平那张惊恐畏惧的脸。
目睹了校园霸凌的他,那时候在想些什么呢?
“自残无非两种原因。一是向他者求取关注,以自我伤害来博得别人的目光,”顿了顿,陈渊放下水果刀,又道:“许昌平把自己的伤口隐藏的很好,明显不属于这一类。”
宁辞生点头,顺着陈渊的思路往下说:“还有一种是为了释放无处安放的强烈情绪,就如同面对一个膨胀的气球,为了不让它立马爆炸,只能松开气口一点点泄气。”
“可许昌平到底在这场霸凌里充当了什么样的角色,以至于他要这么伤害自己,就好像……是在赎罪一般。”
空气沉默了良久。
陈渊思绪一偏,突然道:“真没想到有生之年里,我们竟然能这么和谐的坐在一起聊天。”
宁辞生:“所以不死一死,都不知道人生还能发展到什么地步。
曾经我以为死亡也就那样,但现在回首往事,我却不敢再说我很坦然。就像如果是在以前,我宁愿同归于尽,也绝不会选择跟你一起闯关。”
陈渊有些受不了宁辞生突然这样掏心窝子的讲话,但这话题毕竟是他引起的,只能颇为不自在的将刀放进桌子抽屉,走到衣柜前拿了干净衣服。
折腾了半天,他现在还湿着身。
“放心,你现在已经变成鬼,死不了了。话说这游戏神通广大,等以后你在这里谋个boss当当也不错。”
宁辞生连忙做了个打住的动作:“停停停 ,别立flag。”
陈渊撇撇嘴,不以为意,拿着衣服进了卫生间。
甫一开门,就对上了一张惨白的脸,他愣了一瞬,才反应过来那是镜子中的自己。
镜中的人有着一张极为清秀的面容,尽管半干未干的碎发挡住了大部分眉眼,但从其紧抿的薄唇和俊挺的鼻梁仍旧可以看出,这副骨相生得是极好的。
明明是自己的脸,陈渊却觉得无比陌生。他绷紧嘴角,错开了视线,镜中的人也垂下了眉眼。
卫生间里洗漱用品一应俱全,陈渊尝试放了一下花洒,见放能出来热水,心中一喜。
狭小的空间里热气氤氲,镜子上凝聚了浓浓的一层雾气,只能勉强映照出一个模糊的人形。
陈渊仰头,感受着热水从锁骨处顺流而下,在地漏处汇聚消失。满意的轻哼了一声。
这一天经历的事情太多,他现在还有点恍如隔世,也不知道回到现实世界后会是什么情况,不过应该不会有人察觉到他从世界上消失了几天吧。
突然,陈渊猛地转了个向,往旁边挪了一步,惊鄂的看着空中。
朦胧的空气中什么都没有,只能听见从花洒里奔流而出的水发出的“簌簌”响声。
刚刚……明明有一只手摸了他的腰。
陈渊咽了口水,抬手摸到了腰部,那里还残留着一丝冰冷的凉意。
到底是什么东西?
陈渊无心再洗澡,伸手去关花洒,然而开关明明已经被他按下,水流仍是不止。
“怎么回事?”
余光中有什么东西飞快划过,陈渊迅速转头,只来得及在镜中看见一个模糊至极的身影。
一滴滚烫的水溅到他的手臂上,陈渊吃痛,下意识去看水流。就见花洒的出水口红白交杂,那水竟是变成了血水!
子不语怪力乱神,但陈渊语。
这些东西单出一个陈渊都能忍,但现在显然已经超出陈渊的阈值了。
他飞快的穿起衣服,去开卫生间的门。
“我特么!”
任凭陈渊使多大的劲,门锁都纹丝不动。
他胸中心跳如擂,脑海中闪过无数“校园惊魂”类鬼片的片段。
封闭的坏境,不断出现的异常,还有若有若无的鬼影……
现在就差从天花板或者马桶里爬出厉鬼来了。
这方正想时,天花板却果真“扑簌扑簌”响了两下。
陈渊心停滞了一瞬,一顿一顿的抬头,只见天花板正中间有一块鼓鼓囊囊的,像是有东西在拼命往外冲。
“啊!”
陈渊终于没忍住叫了出来,整个人紧贴着门,尽量离那块天花板远点。
不过半秒,门外响起了宁辞生的声音。
“出什么事了。”
“有鬼……”陈渊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想到宁辞生之前故意吓他后幸灾乐祸的样子,求助的话却始终说不出来。
宁辞生拍了下门:“你先把门打开。”
陈渊嘴硬:“没事,我不小心磕到了。”
外面沉默了一下,道:“是吗?你先把门打开,我看看严重不严重。”
天花板里的东西仍旧在蛄蛹,陈渊心慌的看着那里,一时没察觉到宁辞生颇为反常的关心。
宁辞生又拍了下门,陈渊心烦,嚷道:“都说了不用了!”
外面不再拍门,陈渊以为宁辞生走了,不觉又有些害怕。他在门口好歹还有一个人陪着自己。
“你……先别走。”
“你叫我别走?”宁辞生的声音如同附于耳边轻语,天花板猛地一坠,竟然破了个缝。
陈渊隐约看见里面有成缕的长发若隐若现。
丫的,还是他最怕的女鬼。
陈渊咬牙,应道:“嗯嗯,先别走!”
屋外循循善诱:“那你把门打开好不好,你把门打开,我帮你解决它。”
陈渊眼神逐渐弥散,他看着身侧的门把手,哑声道:“可是我打不开门。”
“打得开的,你把手放上去,轻轻一按就开了。
门开了,我就可以来帮你了。”
陈渊将手放在门把手上,往下使了点劲,果然如宁辞生说的一般,原本坚不可动的把手竟变得顺滑无比。
“真的欸,能打开。”
“你看,我没有骗你吧。你不是最怕鬼了么,打开门,我就可以帮你解决它了。”
门锁里传出“咔哒”一声,陈渊却是放开了压着把手的手。
他迟疑着往后退了一步
“你怎么知道里面有鬼?我好像……没跟你说过吧。”
外面停顿了一下,道:“我猜的呀,能让你这么害怕的,不是只有鬼吗?”
卫生间的门是磨砂的玻璃门,人如果贴的极近,是能看到一些颜色的。宁辞生的声音离他很近,似乎就是紧靠在门边说的话,可陈渊却在磨砂玻璃上看不到任何人影。
太顺了,这一切都发生的太顺了。
陈渊沉下心,从异常第一次出现时开始追溯。
那个时候他在想什么呢?是在想外面的世界?还是在思考下一步打算?
陈渊神色一愣,脑海中浮现出他揽住宁辞生的腰与之换位的场景。
他当时在想的,其实是这一幕,虽然思绪频频转换,但去掉表象,这幅场景确实一直萦绕在他的脑海里。
陈渊半咬下唇,心绪渐趋焦灼。
后面呢?
是镜子里飞速掠过的人影。
他不喜欢照镜子,害怕在镜子里看见自己的脸,也因此极力想忽略那面雾气氤氲的镜子。但人往往最想忽视什么,就越在意什么。
于是在异常发生的第一时间,他首先看向的,其实是他最害怕的镜子。
至于血水……则是再常见不过的恐怖片桥段,也是他遇到怪事会即刻脑补出来的东西。
天花板的东西更不消说,完全对上了他心中所想。
所以门外的宁辞生,又对应着什么呢?
是鬼怪所化,引诱他出门后好拆吞入腹,还是……也是他的想象之一。
不知道是不是卫生间热气太多的原因,陈渊感觉头愈来愈晕。
他踉跄了一下,一个没站稳,跪坐在了地上。
陈渊头靠在墙边,半阖着眼,只觉浑身无力,昏昏欲睡。
眼皮沉下去的最后一刻,他好像看到门被人猛踹了一脚,震动不已。
陈渊心中惨笑,丫得狗屁世界,这一天就没有一件事是让人顺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