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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第二重梦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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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穷无尽的黑暗像一只巨兽,张开血盆大口毫不留情地将人吞噬。

身边静得发邪。

碰——

有风刃裹杂着木头断裂的声音从耳畔传来。

失去视觉的闻砚在黑暗的环境中变得异常敏感。

伴随沉闷的一声几不可闻的冷哼,温热的身体夹杂着淡淡的水木香把她连身带心一起裹进宽厚的胸膛。

闻砚一愣,感觉到自己并不存在的心脏扑通扑通剧烈地鼓噪起来,心道:这是第三次。

长离与她短短相识的时间里救了她三次,也不能说是救,就算不救她其实也不会怎么样,可是他还是每次都稳稳接住她。

这种感觉太奇妙了。

就好像一个吃惯素食的人机缘巧合之下被人塞了一嘴肉,感官上香倒是香,也很好吃,但唯一问题是消化不了。

闻砚向来是个既来之则安之的人,一开始不太习惯这种肢体接触,次数多了心里反而生出点隐密的兴奋。

不过她还是有些纠结,毕竟想和人发生点儿什么是一回事,被发生了点儿什么又是另一回事。

正犹豫着要不要和小道长掰扯掰扯诸如男女授受不亲此类毫无逻辑的话题,头顶传来冷漠的关心。

手指在离她发丝两寸的距离生生停下,“你没事吧?”

真是奇怪,明明关心便是关心,冷漠便是不关心,却不知为何,闻砚总能从长离那除了语音语调之外淡漠的毫无变化的语言里听出各种不同的情绪。

“嗯。”

她轻轻点点头,又想起长离看不见她的回应,于是重重地点头答应:“我没事,多谢道长。没想到梦貘如此厉害,我们这是怎么了?”

身边是无边无际的沉默,只有微微起伏的胸膛告诉闻砚她不是一个人。

不知道过了多久,长离已经放开她,朝着前方意有所指道:“第二重梦境,来了。”

第二重梦境?什么第二重梦境?

没等闻砚弄明白,潮汐水幕夹杂着巨大的海浪从天而降,神奇的是漆黑一片的四周开始渐渐填满色彩。

“梦中梦,梦貘最喜欢的游戏,你小心点儿,跟紧我。”

长离说着,一指点破面前的虚无幻象,梦主人的记忆便随着这一根手指被抽丝剥茧一点点铺平展示在闻砚眼前。

庆平年春,清水巷纪家发生了两件大事。

其中一件就是纪家六爷的侧夫人生下了一个男婴。

这下子,所有人的目光都凝聚在作为纪家未来掌权人培养了十年的紫薇星为霜小姐身上。

更尴尬的是,这唯一的纪小少爷的满月礼和为霜小姐的及笄礼在同一日。

凑热闹的人更多了。

人人都想知道纪家的态度。

有人说:“为霜小姐再能干又如何?她将来早晚要嫁人的,难不成要带着纪家人一起典去别人家做妻子吗?要是我家我肯定是不愿意的。”

也有人说:“若是没有男孩儿,为霜小姐留在家里招赘也不失为一个办法。”

可现在纪家这不是有了一个男孩吗?

“为霜小姐美貌无双,不知道小子有没有幸求娶。”

“你家腿上的泥点子甩干净了吗就敢求娶纪家的为霜小姐,要我说,为霜小姐怎么说也是官宦之家的女子,我们顾家家财万贯更合适,纪家要是愿意,家里的金山银山随为霜小姐经营。”

娶回家的是自家媳妇,生的是自家孙子,便是交托金山银山,最终也是自家人享用。

世人认可为霜小姐的能力,但是不认可她的身份。

“她什么身份?一个女人,她需得靠父,靠夫,靠子,才算一个完整的、有身份的人。”

纪六爷就差蹦起来指着侄女的鼻子骂了。

纪老爷第一次没有维护纪为霜。

老头儿坐在太师椅上闭目养神,任凭小辈们在他面前唇枪舌战。

纪为霜坐在纪老爷下首并没有急赤白脸地反驳,她冷脸旁观着纪六爷与其他纪家人的嘴脸,端坐在纪老爷下首的椅子上,一言不发。

直到有人问到她脸上。

是纪四爷。

“你说是吧?大侄女。”

“哼,”纪为霜冷笑一声,缓缓端起茶盅呷了一口,模样和气势都与纪老爷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一样。

“方才四叔说阿晞到年纪了适宜婚配,我记得檀少爷今年也有十六了吧,红磨坊顾家的十三小姐品貌端庄,与其将阿晞一个姑娘嫁过去,不如娶个顾家娘子回来,还能多吃些嫁妆。”

她眉宇间流露出淡淡的笑意让人忽略了“吃女嫁妆”的讽刺,反而从中看出来她笃定了纪檀与顾十三娘的婚事下一刻就会定期的从容。

老爷们皆是一愣。

纪檀也没想到火会烧到自己身上。

刚刚不是在说纪为霜的事情吗?

他左顾右盼地四处张望了一圈,发现所谓的叔伯兄弟居然没有一个人为自己说话,他瞬间坐不住了,竹筒倒豆子,说出了自己内心深处最真实的想法。

“纪为霜,你一个女人算个什么东西,居然干插手爷们儿的婚事,”

他咋咋唬唬,“别说纪未晞嫁去顾家,就是把你嫁过去也不是难事儿。顾家门庭显赫,家财万贯,你能嫁去都是抬举你了,你居然敢打主意打到小爷头上来,你可别忘了,我父母高堂在世……”

“檀儿!!”

纪四爷连声喝止纪檀,阻止他继续往下说。

过继这么多嗣子不可能都在纪家大老爷名下,纪家几兄弟选的都是自己阵营里的孩子,这纪檀便是四爷名义上的儿子。

“四叔何必拦着檀少爷呢,他说的不是很有道理吗?如果各位叔伯们觉得我嫁去顾家更好的话,便请议亲吧,为霜一个晚辈没有意见。可如若我不出纪家的门,”

纪为霜学着纪老爷的样子微笑着看向众人。

“正如檀少爷所说,顾家也是我们十里八乡数一数二的大族,家里良田万亩。平日里没有来往便罢,如今顾家主动求亲,我们纪家一口回绝不免遭人诟病,落下个眼高于顶的名声,将来街坊邻里如何相处?

想来想去,只有檀少爷与顾十三娘的婚事板上钉钉才是正理。”

她说完,再次端起茶盅呷了一口。

翠绿的茶叶在颜色艳丽的斗彩功夫茶盏中随着风起起伏伏打着旋儿,时间随之一分一秒地流逝。

没有人接话。

让纪为霜离开纪家,他们不敢。

紫薇星一走,纪家人的仕途如何不说,官职能不能保住都不一定,他们不敢赌。

可让纪为霜嫁去同样是望族的顾家,眼看着顾家坐大最后压纪家一头,他们更不敢赌。

纪家的老爷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始终没人发生。

这时候纪檀便是再傻也知道自己中了纪为霜的圈套,成为了她杀鸡儆猴的那只鸡。

他又羞又愤,心中冒出一股莫名的恐惧。

于是恶从胆边生,怒目圆瞪抡圆胳膊就要往纪为霜身上扑。

“我打死你这个毒妇!!”

纪檀叫嚣着,一向自诩读书人的斯文在这一刻的到新的诠释。

纪为霜则连看都懒得看他一眼,一个只会张牙舞爪的废物,连继承权都没有的嗣子,一个养蛊用的耗材次品,还不值得她放在心上。

见主人家都冷眼无视着这荒诞可笑的行径,自有聪明的仆从上前把纪檀按住带下去。

“呵呵,”

在众人的沉默中,纪为霜轻轻笑了一声,在这可闻针落的书房里炸出一片水花。

“这茶定是阿晞泡来的,小孩子顽皮,居然在这个季节泡绿汤。”

提到妹妹,她眉眼微松,失笑地摇摇头。

明明是双生的姊妹,可那口吻偏像在说一个四五岁的孩子。

然而方才还眉眼柔和的纪为霜在陡然看向众人时眼刀瞬间凌厉如鹰,“家里家外,自有祖父做主,纪家祖训,纪家人谁嫁谁娶也一应由家主决定。”

“四叔,您是对此有什么疑问吗?还是您觉得,这家主的位置该您来坐?”

打蛇打七寸,这才是她今日的目标。

纪檀,一个嗣子,根本不足挂心,只有挫败一位纪家真正的爷们,震住这些牛鬼蛇神,她才能在这座吃女人的祖屋里为自己和姐妹们争取一寸生存之地。

纪为霜,一开始就是冲着纪四爷去的。

哦不对,不能这么说。

她一开始应该就是在钓鱼,看看哪位纪家的老爷最沉不住气。

是纪四爷自己撞上来的。

纪四爷大约是人生第一次感受到来自侄女的压迫,心中不安的同时还稀里糊涂地从不大的心眼子中涌出一阵羞惭。

之后这羞惭转而带来的是恼羞成怒。

敢怒不敢言。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面对纪为霜蛇打七寸的压迫纪四爷发现自己没有一点儿办法。

一向风流倜傥爱惜容貌的纪四爷,此刻才在惊觉纪为霜的心思,突兀有致的发际线上密密麻麻挂满汗珠。

良久,水珠从鼻尖滴落的书房冰冷的青砖上。

纪四爷微微喏喏开口,“霜儿,不,为霜小姐说的是,是檀儿不懂事,婚姻大事自然是家主定下,纪家自古以来规矩如此。”

他窝窝囊囊地抬脚狠狠踹在纪檀屁股上,不得已捏着鼻子认下顾家这门亲。

连个屁都没放出来就怂了。

事情居然比纪为霜想象中还要容易,她不由得意地望向真正的掌权人—纪老爷,希望自己这次的表现能使纪老爷满意。

纪老爷心里其实是满意的,他亲手培养的继承人,智谋、胆识、心境无一不优秀。

身为小辈,三言两语轻松镇住自己的叔父,不仅轻易使对方屈从,还主动做出让步。

这样有魄力,有手腕,他应该很满意的。

为什么偏偏是个孙女呢?

纪老爷心中五味杂陈。

他老了,也会累,也会死,他不怕去见祖宗,只怕死后纪家走不长远,他死都闭不上眼。

油光锃亮的老檀木手串一颗一颗被褶皱的手指一一盘过,纪老爷如老僧入定,半晌过后,他做出了选择。

“老四近日去替檀儿求娶顾十三娘,长姐如母,阿晞的事由霜儿做主就是。”他的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下首的孙女身上,“霜儿以后随我走访田庄。”

碧幽堂里,绢扇扑得烛火乱撞。

纪未晞很替姐姐高兴。

“阿姐!”

纪未晞腕间的绞丝银镯磕在青瓷盏上叮当作响,她放下笔一边打着扇子一边围着姐姐兴奋道:“阿姐,祖父许你外院行走这是放权给你,家里以后是不是就是祖父最大,你第二啦?咱们再也不用怕东跨院那群野小子了。”

纪为霜温柔地摸了摸妹妹的头顶,“他们不足为惧。”

她没有打破姐妹俩难得一时的欢乐,把烛火送得离纪未晞更近一点,“这一页练完就歇了,晚上临贴伤眼睛。”

纪未晞笑容一凝,想说点什么,最终却什么都没有说,乖乖捡起桌上的笔墨用心临帖子。

姐妹两一个看文章,一个临字帖,看起来其乐融融,实际上纪为霜掌心渐渐凝聚的冷汗却暴露了她的内心。

祖父那句“克绍箕裘”还在她耳畔炸响,好像香炉里突然混进书房里的水腥的檀木香气,震得她心神不宁。

纪为霜心不在焉地思考着白天纪老爷的话。

他说:“克绍箕裘,小六家的那个小子,单名一个裘字吧。”

克绍箕裘,继承祖业。

祖父这是什么意思?

希望将来纪裘能够继承纪家家业吗?那自己呢?到时候已经成为纪家家主的自己该如何自处呢?

纪为霜不敢猜,又不得不猜。

于是越猜越不安,越猜越心寒。

“阿姐,你很冷吗?怎么出这么多汗?”

纪未晞突然把脸贴过来,发间茉莉花压过了充斥着水腥气的熏香。

廊下值夜的灯笼在风的推动下晃得格外明亮,映衬出少女袖口新绣的歪扭紫薇若隐若现。

纪为霜咽下喉间隐约传来的铁锈味儿,青葱指尖拂过妹妹的袖口:“我没事,你坐下来歇一会儿吧,烛火绕来绕去我头都晕了。”

话音被更漏声掐断,窗纸上掠过一个黑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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