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栋楼叫‘女工宿舍’。www.xiashucom.com”

这名字让许燃差点喷出来。

萱姐眉眼弯弯地解释：“因为, 953艺术中心是以前的老工业园改造的，这片以前是个卡车厂, 这栋是工厂的女工宿舍。”

“哦。”

“餐厅也在这栋楼里, 你们晚点自己去吃, 自助餐。整个953艺术中心的电子地图我发在微信群里了。”

“谢谢萱姐。”

顾池推了两个人的行李, 跟着萱姐去106。

路上, 萱姐又跟许燃聊了最近大火的《一段》。

“我特别喜欢这首歌。”

“谢谢萱姐。”许燃笑道。

萱姐继续鼓励, “所以, 你比赛要加油啊, 歌是真的好, 这几天, 连厂牌办公楼门口的广场上都有大妈在跳呢。”

许燃：……

到达106, 萱姐交待完晚上七点录制的事情后, 离开了。

因为以前是集体宿舍，房间很大，有教室那么大, 水泥地, 白色的腻子墙面。

只有两张钢架高低床，上床没铺床品，只能睡下床。

衣柜没有，两个黑色的工业风钢管造型挂衣架, 方便挂衣服。

因为没什么家具，整个屋子显得格外空旷。

这间靠最里，窗外有凸出来的红砖建筑体, 不但光线不好，屋子里还飘着一股很浅，却无法被忽略的霉味。

天气闷热，在没有空调的房间里待了一小会，短袖就都湿透。

这还不算什么，许燃巡视一圈后，发现更糟糕的。

楼里有公共卫生间，所以房间里没有，但有个冲凉的浴室，一个小小的白瓷洗脸台，花洒挂在墙上摇摇欲坠的支架里。

这住宿条件，还蛮考验人的。

顾池也扫了一圈住宿环境，没有什么特别的表现，选了靠东侧的床，开始把衣服从箱子里拿出来，一件件平整地挂上挂衣架。

其他都可以忍，但在这盛夏时节，没有空调真的很难熬。

许燃去餐厅吃过饭后，咸鱼地躺床上刷着微博。

2020茉莉天空校际绽放v：乐队宣传照新鲜出炉，快来看看，哪只乐队最躁动你的心。

许燃翻到莫比乌斯的那条，顿时发现，节目组真会玩。

2020茉莉天空校际绽放v：莫比乌斯，永无止境。

然后是九宫格照片和vlog链接。

九宫格的宣传照，除了正中间是四人合照外，其他的都是两两组合的双人照。

这样似乎并无不妥，但一翻评论，全在说1、4、5、9位置上，四张自己和顾池的合照。

八张双人照，有四张是自己和顾池的合照，节目组炒cp之心，昭然若揭。

茉莉天空虽然是独立音乐厂牌，但难免也是要商业化运作的，有热度的点，不蹭白不蹭。

照片里的两个男生，一个身形颀长，面容冷峻，另一个稍矮半头，眉目不羁。

尽管气质不一样，但都是同样青春的面孔。

造型多数是许燃随意搭着顾池肩膀，也有面向彼此，扬眉对视的。

拍的时候真没觉得有什么，但照片放出来，就哪哪都透着暧昧。

毕竟，连衣服都是一样的衬衫。

许燃是顾池的：啊啊啊啊，这四张是结婚照吧。

春天：i了i了，这对我磕了。

洋葱：他们俩咋那么配，我特别想知道，池燃到底是不是真的？

回复：当然是真的。

甜蜜的感觉：卧槽，为啥四个人，他两衣服是衬衫，另外两个是polo衫？

回复：应该是两个人约好暗戳戳秀恩爱吧。

紫菜：我的妈呀，我说他们两是本次校际音乐节的颜值cp，大家没有意见吧。

气球：都是磕颜值和cp的，把我们真乐迷放在哪里？安利网上能搜到的，两人在夏日训练营合作的《蔷薇》，还有北城大学校内选拔，不是一个队，但live都超燃。

那个cp博主居然还艾特了许燃。

许燃是顾池的：@许燃不是顾池的，来，朋友，解释一下，他们两为什么是一样的衣服，不是暗戳戳秀恩爱么？

许燃无奈了。

许燃不是顾池的：这是节目组故意炒作。

许燃是顾池的：呵呵，你可真能扯，节目组逼着他们两做那么亲密的动作？

这人真是，自己跟顾池那是纯1友谊，搂个肩算什么。

许燃懒得掰扯，睡了个午觉，被热得浑身是汗的醒来，居然发现自己又被艾特了。

许燃是顾池的：@许燃不是顾池的，草草草，你还有什么话说。自己看，官博都点赞我了。池燃是真的！！

官博点赞？

这又是什么操作。

点进这个博主的主页一看。

莫比乌斯的加v官博，竟然点赞了它说像结婚照那条微博。

这个微博是孟悦在管理，但悦悦肯定听顾池的。

这是顾同学自己想炒作？

许燃抬眼在空旷寝室里搜索，先注意到自己敞在那边的混乱行李箱，居然被人给整理好了，衣服都整整齐齐地挂在了挂衣架上。

这里就两个人，除了自己，只能是顾池。

看这人平时穿着，就知道活得挺精致的。

可，这一刻他这么体贴，许燃就是想掰扯一下炒cp的事，也不怎么好意思了。

继续移动视线，看见男生靠墙坐在床上，塞着耳机听歌。

只穿着背心短裤，屈起的小腿修长，连随意垂在身侧的小臂线条也有一份健康的美感。

许燃趿拉着拖鞋，穿越了两张床中间大约十米的距离，爬到他床上。

顾池马上摘了耳机，看过来。

许燃斟酌了一下措辞，才拢起几分笑意，委婉地开口：“顾老板，我对你没意见，主要……我觉得，你是一个rocker，应该稍微real一点。”

顾池露出狐疑，“怎么了？”

难道他真不知道？

许燃尽量不带半分谴责的提醒，“让莫比乌斯的官方微博点赞我们两的cp博，这样的炒作，太不real了。”

顾池想了想，“有么？”

“有，不信你看看。”

顾池点开微博，随便翻两下，就若无其事地退出了，语气随意，“可能是孟悦手滑了，我晚点让他取消。”

许燃：……

这么无所谓？

转念一想，算了，人都不在乎，我在乎什么？

又没吃亏。

晚上七点就有一项录制。地点是卡车厂绿地。

953艺术区很大，这次比赛的活动范围主要集中在卡车厂这边，出去，还有电视机厂，艺术商业街等。

卡车厂，顾名思义，就是80年代生产卡车的一个工厂。

除了女工宿舍外，还有装配车间，喷涂车间，仓库等，都被改造成了各种活动场馆，比如，之后比赛时演出的舞台就是在仓库里面搭建的。

许燃跟着电子地图，到达卡车厂的绿地，见这里已经搭好一个小型的户外舞台，挂满气氛彩灯，但没有音响等演出条件。

看来只是一些跟演出无关的录制活动。

舞台周围有摄制组，舞台上则站着一个穿紫红色西装的矮个男主持，背景板上有“2020茉莉天空校际绽放”，以及主办方，乐队名字等信息。

前面的草地则打造成了台阶状，乐队成员们一排排坐在矮矮的台阶上，面向舞台。

许燃走过去，正要拐弯，被身旁的顾池搂了一把肩膀，“来这。”

许燃在他身后一排坐下。越过男生宽阔的肩膀刚好可以看见舞台，还能有个扶的地方。

顾池旁边是傅芮和阿杰，许燃这排隔着一个人就是工程大学的宋煜，又互相打了招呼。

十五支乐队，七十个人，有女主唱，女键盘，女贝斯，许燃数了数，差不多有五个女生。

很快，舞台上的男主持开始说话，“欢迎各位小朋友们来到953艺术中心，也就是我们茉莉天空校际音乐节地录制现场，我叫陈伟，大家应该都认识我吧？”

几乎所有人都高声喊：“认识！”

许燃不认识，但猜测是个知名的主持。

陈主持笑容可掬，“今晚，我们第一次见面，先来彼此认识一下。”

接着，陈伟安排乐队进行自我介绍。

都是叛逆青年，大家也没什么规矩，就坐在原地，一个说完另一个接上。

“大家好，我们是挑剔。”

“这里是复古浪潮。”

“我们是商学院的人设不太行，名字叫人设不太行，但我们人设相当不错，欢迎来撩骚。”

苏小贝的介绍让全场爆发出一阵嘘声。

“这边是No message。”

童潇懒懒散散地报上乐队名字，接着拨动怀里的木吉他，弹了一小段漂亮的旋律，大家送上了热烈的掌声。

全部乐队都报过名字后，陈主持继续开口：“大家虽然都是新乐队，但我知道，不少人玩乐队好多年，不如我们real一点，先来彼此评价一下？”

“怎么评价？”

陈主持看了眼提词卡，“大家先提一提吧，场里，大家最喜欢的创作是谁？”

“顾池！”

“童潇！”

“我顶我廖纯哥！”

“嗐，难道没人觉得庄哥的肮/脏/美/学很酷么？”

“那是你们没听宋煜最近写的几首！”

一时间，众说纷纭。

陈主持看气氛好，又接着问下一个问题：“那大家觉得哪只乐队的主唱最给力？”

“我童潇哥嗓音妙啊！”看来是个童潇的磁铁。

“我们人设不太行的小贝主唱黑嗓一绝。”

“大家不如晚点来欣赏我们美女主唱，康康的甜嗓。”

许燃正搭着顾池肩膀看得高兴，听到旁边一个温柔纤细的男声突然提出：“我觉得莫比乌斯的许燃唱得好。”

许燃虽说有首代表作《一段》，雪浪岛也唱过，但跟其他人比起来，那就是晚辈。

竟然有不认识的人提自己名字？

吃了一惊，侧头看去，旁边的男生也转头看来。

是个皮肤白皙，大眼闪亮的圆脸小男生，对上许燃视线，竟然还羞涩的笑了笑。

比第一次见到可爱小1颜柏时，还让人感觉可爱。

许燃不禁多看了他几眼。

旁边的宋煜马上探头过来给许燃介绍，“这是我们队里的何小峰，他很喜欢你。”

宋煜介绍得这么直白，何小峰更害羞了，眼神闪烁地觑着许燃，用蚊子似的声音开口：“你好，许燃，很高兴认识你。”

许燃心里猜测着。

喜欢自己，是哪种喜欢？

一时无话，许燃正觉着尴尬，身前的顾池突然抬起左手，握了握自己搭在他肩膀上的右手，接着又听到他的低声提醒：“主唱要起立。”

许燃才反应过来，主持在请各个乐队的主唱起立。

起来后发现，何小峰就是宋煜“挑剔”乐队的主唱。

可爱的小何，目光一直往自己这边飘，搞得许燃有几分尴尬。

认识主唱后，陈伟又问了其他的一些问题，比如，“大家觉得在场的，哪位大佬颜值最高？”

青年们纷纷吹嘘自己和自己队友。

“邵文雷。”

“我们的主唱最帅！”

“我只想说，在座各位都长得太有创意，还是看我吧。”

纵观全场，许燃又低头看身前一直安静坐着的男生。

怎么说也是主角。

那轮廓，就是上帝精心雕刻出来的，五官俊朗，眼眸深邃，看人时，空气里都好像产生了万有引力。

还有比顾池更帅的么？

许燃不服，忍不住高喊了一声，“我家顾池最帅。”

这单薄的一声很快淹没在众人此起彼伏的喊声中。

身前的男生却慢慢地仰头看回来，对上视线时，饶有兴致地问：“你家的？”

许燃很坦然，“对啊，莫比乌斯就是我的家。”

男生眸底的笑意像涟漪一样扩散开来，“那你也是我家的？”

“是是是。”

第一天的交流结束后，各个乐队间的关系确实融洽不少，都住在“女工宿舍”，没事就走到一起弹弹琴，聊聊天。

何小峰每天都来106，找话题跟许燃聊天。

而且，他确实是个小0，乖巧顺从，特别听话，许燃说什么都一脸崇拜地看着，“哇，燃哥，你好棒啊。”

许燃知道人也就是商业胡吹，但何小峰对他特别好，这段时间，每天送切好的水果过来。

这样的举动，让许燃想起上一世大学时的一个学弟，也是很喜欢自己。每次都来听火声现场，还会给许燃送吃的，虽然从没表达过什么，但许燃觉得很温暖。

何小峰唱歌高音比较无力，许燃教了他不少吐息方面的技巧，把他当弟弟对待。

录制了一些日常生活，排练，创作的片段，一周时间很快过去。

卡车厂最不缺的就是房间。

每个乐队都有排练室，很大。

比赛马上要开始，第一期是纯原创作品的展示。

顾池提议表演《一段》。

这期有现场观众，会采取网络加现场投票的方式，在下期开始前，决出十五进十的名单。

《一段》这歌胜在朗朗上口，群众基础深入广场舞一线，是一个很稳当的选择。

傅芮和阿杰也觉得不错，但许燃觉得直接表演太没挑战性了。

越是大家熟悉的歌，越要重新演绎出不一样的感觉。

何况那版编曲，第一段处理有些生硬，他并不满意，提出要重编一版。

顾池同意了。

经过上次的《宇宙烟云》，许燃对这种复古的disco节奏有了新的认识。

《一段》的旋律是来自顾池的《沉醉不知归路》，比颜柏那首更有感觉。

而且，合成器键盘，顾池和自己也可以玩。

当天晚上，许燃就开始着手重新编曲。

没有空调的女工宿舍106号房间，热得人浑身冒汗。

还没有桌子，许燃一身背心短裤，抱着笔记本，屈着膝盖，靠墙坐在床上。

顾池出去买饮料，回来见他正在忙碌，凑过来看他电脑。

复古的disco节奏，大量的合成器迷幻音色，是一个非常前卫的朋克编曲，有延续校内音乐节那首《宇宙烟云》的意思。

许燃的右手，点点鼠标还行，使大力不稳当，顾池替他把冰凉的碳酸饮料拧开来。

男生顺手接过去，仰头喝了一口。

“第一场就这么拼？”

听到顾池问，许燃顿住鼠标上的手，侧脸凝注过来，神情间有几分郑重其事。

“从今往后，莫比乌斯就是一支真正的乐队。”

顾池不确定他要提什么，垂着视线，点了点头，“是。”

“而这首歌，将是莫比乌斯的第一首歌。”

顾池又点头。

“你有没有想过，莫比乌斯要给人一个什么样的面貌？是朋克？是后摇？是布鲁斯？还是爵士？又要传达什么样的精神？”

顾池抬眸，对面，男生眼眸湛亮，神情无比认真，问的问题更像是一道光束，直射人心。

心脏无法控制地剧烈跳动。

缓缓释出呼吸，才轻声开口，“就像莫比乌斯环，莫比乌斯乐队，是永无止境的创造和勇气。”

许燃点头，“所以，不必拘泥于哪种风格，我们要做的，就是不断地创造。”

“你跟我一起？”

这无关痛痒的一句，让许燃茫然愣住。

空旷的大宿舍里很安静，光线黯淡，空气中悬浮着一股若有若无的霉味。

许燃靠在白色的墙壁上，侧过头，肩膀就跟对方的轻轻触碰。

他看到，顾池纤长的睫毛在细密颤动，像将要振翅的蝶，幽深的眸底仿佛藏着无数想说的话。

脑子里突然蹦出白天想到的，这个人的眼睛里好像有万有引力。

连自己都搞不清楚，此刻是什么的奇怪气氛，想错开视线，却一直没动。

屋子里很热，两个人的面容上都沁出了汗珠。

顾池突然抬手，用拇指蹭掉了对面男生鼻尖上一粒将坠未坠的汗珠。

仿佛被这下动作攫取了周遭空气，就在彼此的呼吸都有些不稳时，寝室门被蓦然敲响。

许燃眨了眨眼，看着对面淡定开口：“我去开个门。”

趿拉着拖鞋下床后，才终于把刚刚那份莫名涌来的紧张心情吞回喉咙。

打开门，看到外面站着何小峰。

可爱小0羞涩地笑笑，“燃哥，有没有空？”